第六章 趙美妞作妖
趙美妞安分了一日，到了晚間又開始作妖。
她昨日被孫柔柔徒手斷菜刀的本事給嚇壞了，再也不敢將主意打到她身上。可是沒有孫柔柔，不是還有孫素素嗎？
她和李翠花被留在灶房燒柴火，見四下無人，就又將賣孫素素之事提了一嘴。
「趙美妞，你沒閨女你當然這樣說！」李翠花也不是個性子軟的，她一下從灶頭衝出來，去拉扯趙美妞，趙美妞也不甘示弱，回手就扯住了李翠花的頭髮。
眼看就要打起來，孫素素弱小的身影從灶房門口探出來，一張小臉上全是淚水，她小小聲地道：「二伯娘，娘，你們別吵了，將我賣了吧。」
「賣誰都不能賣你，憑什麼我閨女要去換糧食，給這個不安好心的吃。有種她自己把自己給賣了換糧吃。她不是美妞嗎？狐媚子一個，說不定還能勾搭上人家李老爺過上好日子。」李翠花嘴上不停，手也利落，趙美妞的頭髮都被扯掉了好幾把。
「行了，都給我住手。」胡小蘭抖著手出現在門口，明顯是氣極了，手裡頭還抓著一包青菜籽，菜籽隨著手的抖動，落了不少在地上。這是之前留下來的青菜種，一直沒時間翻菜地，也就一直沒機會種菜籽。
之前她見孫柔柔已經把菜地翻好，正打算趁晚飯前這個空檔，把菜種子播下去，誰料灶房裡竟上演了這一出。
她家的灶房不和主屋連在一起，是單獨搭建在外面的，就在菜地邊上。灶房裡旦凡有點聲音，她在菜地里能聽得一清二楚。聽見兩個兒媳婦在灶房吵起來，她也就直接從菜地里跑過來了。不成想她的老腿還是跑慢了一步，二兒媳三兒媳已經扭打成了一片。
「眼皮子淺的東西！」她瞪一眼趙美妞，拉過素素，把她抱到懷裡，道：「素素放心，奶就是賣了你二伯娘，都不會把你賣了。」又對著幾個兒媳婦道：「去把你爹和他們哥仨叫到堂屋，我有話說，你們也跟著來。」
趙美妞不服氣的哼一聲，卻又不敢違背婆婆的話，乖乖地走出去叫人。王大丫頓時覺得和李翠華同命相憐，她拉起李翠花，喚一聲孫柔柔，也跟著到了堂屋。
灶房裡的火很旺，水咕嚕嚕的煮，番薯開始冒出陣陣香氣，一時半會卻煮不熟，還不能打開鍋蓋拿出來吃。就像堂屋裡的氣氛一樣，眾人的心在火上煮著，心思各異，卻誰都不敢打開話頭。
胡小蘭除了怕自家老頭子外，在兒子媳婦面前還是很有威嚴的，她先對著兒子們說道：「家裡是窮，但是人心不能亂。飢荒那陣子，到處人吃人，你爹寧願拉著你們沿街乞討，都不曾想過要把你們其中一個給賣了。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們是一家人，一條心。日子再苦，能有那時候苦嗎？」
說完轉頭對趙美妞道，「我們家再苦都不能苦孩子，更加不能賣孩子。以後不準提這茬子！」
趙美妞摸摸被扯疼的頭皮，心想這個李翠花下手可真狠，不由地吸一口氣，訕訕道：「這不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嗎？柔丫頭不願意嫁，素丫頭又不願意賣，娘，難道我們一家子就這麼餓死嗎？」
「就你事多，不是你生的你不知道疼是吧！」胡小蘭想起可憐的柔丫頭更是火冒三丈，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麻利地脫掉鞋，一下子往趙美妞那邊甩去，啪得一下扔到趙美妞身上。
趙美妞的眼眶立馬紅了，心裡著實有些委屈，一扭身子，坐在條凳上不吭聲。
「媳婦兒，我知道你也是為了這個家好。」趙二牛嘆口氣，輕輕拍了下趙美妞的手，說道：「娘說的對，咱再苦都不能苦孩子。咱聽娘的。」
孫根定聽著胡小蘭的話，似乎也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重重的嘆口氣道：「老婆子，你白日不是說賣地嗎？就賣地！田地都是身外之物，人在，家就在。」
「娘，我打聽過了，鎮上的洪家正打算在東山山腳下買幾畝地，建一座別院。價錢也不錯，聽說一畝地可得一百斤陳糧，他們需要五畝，我們賣了地，可以得五百斤陳糧。」孫大牛為了孫柔柔也是沒少費心思，日日在鎮上打探消息。
「五百斤嗎？咱家人多，可若是省著點吃，夠吃一陣子了，剛好可以度過這段青黃不接的日子。」孫根定暗淡的眼眸里透出光亮，雖然一下子賣出五畝地，有些心疼。
李翠花聞言，摟緊了懷裡的素素，一直憋在眼裡的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真是太好了，家有救了，素素也有救了。
王大丫也摟緊了孫柔柔，和李翠花感同身受。
「明日一早，大牛你就和我往洪家跑一趟，趁早把地賣了。等地賣了，我們人手也就空出來了。」
「二牛三牛，明天你們也跟著一起去，賣完地，你們哥兩個順道去鎮上找找工，陳糧最多也就能吃個一個多月，不能全指望它。」
孫根定從口袋中掏出一捲煙，煙絲是上山時採的，讓胡小蘭晒乾後用樹葉卷著，口感雖然不好，可抽上一口，感覺煩心事都少了許多。他一邊抽煙，一邊淡定地給幾個兒子分派任務。
趙美妞嘴唇糯糯地動了動，還想說什麼，看了一眼被李翠花摟在懷裡的素丫頭，和被王大丫摟在懷裡的柔丫頭也沉默了。只是這十畝地一下子去了五畝，雖是最差的田地，好歹也能種點糧食。希望今年的年成能好點吧，不然明年就越發艱難了。
孫柔柔從頭聽到尾，內心一直在天人交戰，她還沒戰出一個結果來，就聽到要賣掉五畝地。
「那個，奶，我有話說。」孫柔柔這話說得和蚊子音一樣，若不是現在已經決定賣地，家裡幾人都沉默了一瞬，還真沒人聽得到她的聲音。
聽她開口，眾人都轉過頭來看她，等著她說下去。
「那個，那個。要不別賣地了，我，我，我去翻地。」她鼓足勇氣，眼一閉，話就說出了口。
罷罷罷，所有的福報都他們享，所有的苦難都她來受！
「行了，行了，都散了，去把番薯端出來吃飯。大牛、二牛、三牛你們準備一下，明天和我去洪家。」胡小蘭看也不看她一眼，大手一揮，準備開飯。
不是胡小蘭看不起她。這麼多地，地里還全是碎石頭，他們全家一起出動，都不一定能在梅雨季之前翻出來，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啥辦法。
嗚，敢情她剛才天人交戰了半天都是做的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