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最深的恐懼
“啊!”李青雙手抱頭,額頭青筋暴起,撲通一聲半跪在地,神色痛苦的大叫,聲音中透著無盡的悲戚與無助。
李青在地麵打滾兒,感覺腦殼好像要就此炸開一樣。他的意識已經完全混亂,隻覺得有千萬隻老鼠在耳邊吱吱作響,過了一會兒又感到渾身劇痛難當,好似那群老鼠已經將自己層層覆蓋,壓在他的身上,哢哢作響的啃噬著他的皮肉和骨骼。
有一隻黑乎乎的抓子覆上了他的麵頰,掰開他的牙齒,將一隻管子插進了他的嘴裏。
李青掙紮,嘶吼,但身體卻好似打了麻藥一般,越來越僵硬,越來越沒有感覺。隻有一股濃濃的辛辣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就好似一口烈酒入喉一般,嗆得李青直咳嗽,禁不住淌出了眼淚。
“隊長!隊長!醒醒!”
“隊長!醒醒!”
李青眨了眨眼,那股濃濃的眩暈感憑空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渾身撕裂般的疼痛。
他翻了個身,神經質的掃視四周,沒有老鼠,沒有奇怪的聲響,隻有一張熟悉的臉頰。
“鄧師?”李青愕然的大叫了一聲,“你怎麽在這裏?”
“你醒過來了?”鄧師輕輕鬆了一口氣,將按住李青身體的手抽回來,灰頭土臉的跌坐在一邊。
身體的疼痛使得李青嘴角狠狠一抽,他一隻手按住石麵,撐起了上半身掃視四周。那幾十具屍體依然靜靜的伏在四周,尤其是處在自己麵前的那具屍體,腹部完好,沒有內髒奔湧,更沒有一隻還沒長毛的老鼠伏在上麵。
李青抬起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剛剛…那是怎麽回事?”
“還呢…”鄧師翻了個白眼兒,旋即蹙了蹙眉頭,“你力氣還真大,我根本按不住,還被你踢斷了一根肋骨。要不是躲得快,鬧不好這條命都得栽到你手裏。”
李青警惕的向著大梁瞄了一眼,抬手指了指:“我剛剛看到…”
“你看到的是我。”鄧師沒好氣的嘟嚷道,從腰間抽出了一隻匕首,“我之前蹲在大梁上,剛剛叫了你一聲,就挨了這麽一刀。幸好你神誌不清,準頭差了點兒,否則我這顆腦袋就要搬家了。”
張了張嘴,李青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鄧師一番,實在是難以將麵前這貨同那隻毛乎乎的大老鼠聯係到一起。
“你沒覺得這裏不對勁兒麽?”鄧師忽然開口問道。
李青微怔,旋即一臉驚疑的問:“你是空氣中的這股味道?”
“嗯。”鄧師點頭,“這股香味兒有問題,能夠致幻。地麵上這些屍體,全是被這樣幹掉的。我特意留在這裏等你,就是怕你著了道兒,結果還真讓我料對了。”
“原來如此…”李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剛剛都是我的幻覺…”
“一邊走一邊,這地方不能久留。”鄧師拍拍屁股站起身來,走到不遠處撿起了自己的背包。
李青咬了咬牙,忍著渾身的疼痛爬起來:“你剛剛給我喝了什麽?怎麽這麽濃的苦澀味兒?”
“哦,是這個。”鄧師將手中的一個瓶子舉起來晃了晃,“除蟲劑,野外行軍必備,你應該很熟悉嘛。”
李青整張臉都綠了:“我熟悉倒是熟悉,可也沒熟悉到喝這玩兒意的地步啊?這東西是有毒的,不會藥死我吧。”
“毒性肯定是有的,我現在已經感覺腸胃在造反了。”鄧師臉色變了變,“不過總比被嚇死強吧?話回來,你剛剛看到什麽了?怎麽會被嚇成那副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子,也算是長了見識了。”
李青臉色變了變,默默跟在鄧師後麵往石殿更深處走。
“你知道麽。”鄧師漫不經心的道,“在這種環境下,人類的恐懼能夠最大限度的被激發出來,你見到的往往是你最害怕的東西。換言之,幻覺也是你心底最深層次恐懼的源頭。”
“老鼠。”李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老鼠?”鄧師眉梢微挑,猛地轉過身來用手電光打向李青的臉頰。
一抬手擋住刺目的光線,李青頗不耐煩的道:“幹什麽。”
“不好意思,就是感覺有點兒意外。”鄧師臉頰帶著一抹戲謔的神色,將手電光從李青臉上移開,聲音略顯低沉,“你什麽鬼東西沒宰過,怎麽會害怕這種家夥?”
李青腳下微微一頓,輕聲道:“我以前同你講過,十七歲那年出海遭遇風暴,被古老頭救起來扔進了船艙,讓我們幾百個人自相殘殺,在裏麵足足關了一個月…”
“哦,我明白了。”
輕輕歎了口氣,李青一臉無奈:“我那段日子,每晚都能在一團漆黑中聽到老鼠啃咬屍體的聲音。有時候半夜正在睡覺,就會有老鼠鑽進衣服裏。那件事情之後,我做了將近一年的噩夢…”
鄧師點頭:“也對,我曾聽過一句話,人類的恐懼並非最駭人的東西,而是最害怕的東西,得大抵就是這個意思吧。”
“你倒是善於總結。”李青撇了撇嘴,“你呢?”
“啊?我什麽?”
“廢話,我問你看到了什麽。”
鄧師搖了搖頭,旋即輕笑出聲:“有點兒不好意思,不了吧。”
李青一臉狐疑:“看,我怎麽發覺你好似還挺高興的呢?”
鄧師反手攥住手電,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一口鍋。”
“啊?”李青愕然的瞪圓了眼睛,“鍋?這算什麽?”
“嗯…一口沸騰的鍋。”鄧師有些忍不住自己的笑意,“我看到了我爹,還有我娘。”
李青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再度看向鄧師溢滿笑容的麵頰,竟然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絲淒涼:“你能笑出來,還真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鄧師出身富貴名門,可在他五歲時,父親的公司經營不善,再加之朋友陷害,最終破產了。年紀的鄧師隨著父母從高大豪華的別墅搬進了貧民區低矮破舊的屋,一家人從此過上了異常清苦的生活。原本和煦美好的家庭關係,也逐漸演變成了父母每例行公事一般的劇烈爭吵。
那是鄧師六歲生日的下午,母親燒了一鍋熱水,答應鄧師為他煮肉吃。對於許久沒嚐到油腥的鄧師來,那真是一年中最值得期待的時刻。他寫完了一年級的作業,趴在父母的床上,眼巴巴的盯著沸騰水麵冒起的氣泡,時不時輕輕舔舐一下的嘴唇。
母親正要將豬肉下到鍋裏,喝得醉醺醺的父親撞開房門走了進來。母親埋怨父親成無所事事,隻知道喝酒,根本不顧及家裏。兩個人再度爆發了爭吵,到最後甚至扭打起來。
父親喝得太多,一股火氣上湧,掐住母親的腦袋按進了鍋裏…
沸騰的水花濺到鄧師的臉頰上,他疼得滿床打滾,大哭大叫,母親卻已經頭插進鍋裏,一動也不動了。沸騰的水麵依然在翻滾,很快彌散出了濃濃的肉香,然而這股味道卻隻讓鄧師覺得一陣惡心。
再後來,鄧師的父親因殺人罪被拘捕,法庭宣判的前一,自殺了。六歲的鄧師被送進了孤兒院,在那裏度過了他的整個童年。從那之後,鄧師也保持了十幾年的素食生涯,直到被李青帶入一線隊的第二年,在兄弟們完成任務後的一次野餐宴,才終於破戒開始吃肉。
所以,當鄧師在古樓中那股奇妙的馨香影響下產生幻覺時,他見到了一口鍋,一口沸騰的鍋,也許鍋中還漂浮著他母親被煮爛的臉皮。
回憶大多都是殘忍的,心中的傷口鮮血淋淋,永遠都不會愈合。無論怎樣,李青都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了。
“現在幾點了?”李青忽然開口問道。
“哦,應該是淩晨一點吧。”鄧師低頭看了看手表,“趙啟立那批人在坑邊休整了好久,進到這裏來也過去好幾個時了,你怎麽才到?”
“已經過去一整了?”李青臉色有些滑稽,“我在地下河便惹出那起亂子之後就跑掉了,誰知道鑽進石道裏迷了路。對了那件東西呢?”
鄧師無奈的聳了聳肩膀:“你失敗了,趙啟立用槍打飛了你扔出的一柄刀,那東西沒掉進河裏去。不過我們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知道了那是什麽東西。”
微微頓了一下,鄧師緩緩開口:“一口金絲楠木棺。”
“還真是一口棺材?”
“嗯,裏麵似乎有某個人的屍體。”鄧師微微點頭,“我覺得他們是打算借神仙古樓的傳,將棺材裏的人複活。這幫人,簡直瘋了…”
“趙啟立對這種念頭好似也表現得相當不屑,但是他要聽從隊伍裏那幾個老家夥的話。上了年紀的人,思想總要更加固執一些。喏,你來的路上應該見到了被鉤子穿透肚子吊起來的那個人吧?那也是這群老家夥其中一個,他們似乎對這種鬼神之相當篤信,也掌握著趙啟立那支隊伍的最高領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