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2章入室
三月十六號，正午一點半。
“你有多大把握？”趙振坐在椅子上，右手邊的泡麵杯還冒著熱氣。
“嗬嗬，把握？我能有什麽把握”桌子對麵的蒼老女人臉頰流露出可怖的笑容，雙目猶如漆黑的深井。
趙振不再話，從煙盒裏抽出了一支香煙，打著火機正準備點燃，對麵的老婦人再度開口，聲音嘶啞難聽：“別抽煙，紅不喜歡。”
“一條寄生蟲罷了。”趙振蠻不在乎的道，驀地發覺對麵老女人的目光變得極其陰狠，他隻好撇撇嘴，將嘴裏的香煙抽掉，壓折在了桌子上。
趙振扔掉打火機，將泡麵杯挪到麵前，用塑料叉子攪了攪。
他抬頭看了看蹲在飄窗邊的大野，又看了看對麵始終冷冷盯著自己的老婦人，瞬間感覺食欲全無。
“兩個怪物。”趙振心頭默默的咕噥一聲，扔掉了手中的塑料叉子。他輕輕靠在椅背上，沉沉歎了一口氣，默默無聲的盯著桌子上那張三口之家的合照。
此刻三人所在的地方，是一間麵積很大的高級公寓。從大野所在的窗口望下去，正好能夠看到街道對麵那磅礴大氣的滄瀾莊園。而他們抵達港北的時間，也比李青足足早了三個時。
“這家有三口人。”趙振盯著照片緩聲道，“孩子應該還在學校，丈夫出去上班了，這都是潛在的麻煩。”
“你已經殺了一個，還在乎剩下的兩個？”
“是你殺了她，不是我。”趙振扭過頭看著緊閉的臥室房門，正有鮮血從門縫下緩緩滲出來，顏色趨於黑褐色，顯露出堪堪凝固的模樣。
老婦人不由冷笑：“難道不是你選了這一家人麽，動沒動手還不都是一樣，別想逃脫幹係。”
“我沒想殺她。”趙振輕聲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張三口之家的合照，緩緩舒了口氣，“答應我一件事，放了這個孩子，太了。”
“我答應你不管用。”老婦人陰惻惻的道，“紅不想放，誰都沒有辦法。”
趙振終於從照片上移開了目光，盯著麵前的老婦人嘴角現出一抹嘲諷的嗤笑：“你居然受一隻蟲子擺布？”
“我和它合作，相互利用。它幫我殺人，我給它找好吃的。如果我做不到，它就會反過來吃我。我媽和我姥姥都是這麽死的，腸穿肚爛，你懂麽。”
趙振微微蹙起了眉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再度開口：“我一會兒出去，給它買兩隻活雞，放了這個孩子。我們為李青而來，不是來造殺孽的。”
“嗬，你造的殺孽還少麽。”老婦人不屑的笑道，“殺了這女孩兒的母親，接下來還打算殺她的父親，現在你居然又想假惺惺的放了她，留她一個人孤苦無依，這和造孽有分別麽？”
趙振搖了下頭：“不管怎麽，我不對孩子動手，這是原則。你那隻蟲子要是敢胡作非為，我不介意拔刀剁了它。”
“你敢！”
“你盡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
老婦人同趙振對視了一會兒，忽然就泄了氣，身體靠在椅背上，目光怨毒：“油鹽不進的東西”
“唉。”趙振重重歎了口氣，仰起頭，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花板，“我們這種人，早晚是要下地獄的吧。”
老婦人陰笑不止，看向他的目光，盡是無盡的嘲弄。
趙振神色憂鬱了一會兒，忽然緩聲問：“你有過自己喜歡的人麽？”
老婦人微微一怔，旋即猙獰臉頰上的笑容就變成了自嘲：“我這副鬼樣子，談什麽喜不喜歡”
趙振咧嘴一笑：“你娘當年不也找到了你爹，最後還生下了你麽。”
“那不一樣，我娘和我爹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老婦人重重的歎了口氣，“蠱術這種東西，向來都要傳給生了孩子的女人。若是先傳蠱後懷胎，肚子裏的蠱蟲就會吃掉胎兒，一屍兩命。”
“哦？”趙振頗有些驚異的看著對麵的老婦人，“你還有個孩子？”
老婦人再度歎氣：“沒有，我娘那時候病得重，再不傳蠱就來不及了，哪能由得我先去找個男人”
趙振不由得有些唏噓：“一輩子就這麽毀了。”
“用不著你可憐我。”老婦人從失落中回過神，陰陽怪氣的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趙振冷笑：“嗬，你這明顯是不識好人心啊。”
兩個人正在話間，大野突然轉過身來道：“他回來了。”
趙振渾身一個激靈，連忙起身湊到飄窗邊，將窗簾輕輕掀起一角向著窗子外看去。
一輛深藍色的豪華轎車正緩緩駛過外麵的街道，向著前方的滄瀾莊園而去。
“是李青的車子。”趙振沉聲道，目光微微一凝，“如果能夠趕在他們正式交易之前除掉他，我們就輕鬆多了”
李青將車開進了滄瀾莊園的大門。
他剛剛停下車子，得到消息的方勇便跑著從遠處趕過來，連連揮手：“青哥。”
“嗯。”李青笑著迎上去，拍了拍方勇的肩膀，“這兩怎麽樣？”
“挺好，都挺好的。”方勇笑嗬嗬的回答，“林總還在公司，沒有回來。”
“嗯，我先去看看思木，然後再去接她下班。”
“哦，對了。”方勇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湊近李青低低的道，“按照之前定下來的裝修圖紙，已經著手施工了，曼萱姐正在後麵看著呢。這兩屋子裏不能住人，所以林總就帶著思木搬到西麵去了。”
“哦，這樣啊。”李青點了下頭，“那我還是先去看看曼萱，你忙你的去吧。”
“成，那我就先去把這兩的采購賬弄完，還差一點兒，明一早還得交給林總過目呢。”方勇笑著擺擺手，目送李青離開。
李青同方勇打過照麵之後，獨自慢悠悠的向前走，直到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他才停下步子接起了電話。
“有事麽？”
“問候你一下，不可以麽？”耳邊傳來了錢含靈好聽的嗓音，“上次在溫泉山莊一別，已經好些沒見，我問問你過得怎麽樣。”
李青咧嘴一笑：“真當是問候我麽？”
“李青，不管怎麽我也幫過你，話沒必要這麽陰陽怪氣吧。”
“好啊，看在你難得拉一回交情的份兒上。”李青舒了口氣，“那我不妨直了，你是來打聽消息的吧？”
“哦？這話怎麽？”
“還裝蒜”李青扯了扯嘴角，“我實話告訴你，昨晚那個人被抓到了。老錢今一大早，就帶著他回了錢家。”
“你在什麽啊？我完全聽不明白。”
李青點頭：“好吧，我隨口一，至於你聽不聽得明白都無所謂。總之，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麽多，老錢要做什麽，我不清楚，你懷著怎樣的目的，我更沒有興趣。這畢竟是你們錢家的事情，我還是少攙和為妙，以免裏外不是人。”
“嗬嗬，莫名其妙的”錢含靈咕噥了一聲，“那就這樣吧。”
“就這樣？你不打算感謝我一下？”
“我都不明白你在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感謝你什麽？”
李青輕輕眨了下眼：“錢姐，你很有套路嘛。”
“哎呦，我隻是沒有人陪，又閑得無聊，所以才打一通電話聊聊，誰知道你嘰裏咕嚕講得哪門子書。”錢含靈輕輕歎著氣，“改去溫泉山莊玩兒麽？你不會也去港北了吧？”
李青回答：“對啊，我剛剛到家。”
“那算嘍，拜拜。”
話音落下，錢含靈便徑自掛斷了通話。
“你沒有人陪就來找我啊，這丫頭片子，想從我這裏套消息還不明”李青盯著暗掉的手機屏幕嘟嚷著，轉身沿著甬道繼續往前走。
行出四五步，他忽然再度頓下步子，緊緊蹙起了眉頭：“沒有人陪？”
李青站在那裏，開始回憶剛剛同錢含靈的一番簡短對話。
錢黎明已經帶著那個殺手回了錢家，但錢含靈卻依然沒能收到消息，這中間有著什麽樣的圖謀，恐怕隻有老錢自己心裏清楚。
而錢含靈打這通電話的目的無疑相當明顯。行刺錢黎明的殺手昨晚沒有回去，她得不到消息，自然要找個人探探口風。李青是她的最好選擇，一來能夠最大限度的確保消息準確，二來又能夠試探一下李青是否參與到了錢家的內鬥當中。
而李青也的確沒有讓她失望，首先解答了殺手沒有回去的原因，其次又明確表示自己不會參與到錢家爭鬥的事端中去，所以最後才會問錢含靈是不是應該感謝他一下。
這番對話到了這裏，漸漸開始變得愈發耐人尋味。
錢含靈先是裝糊塗，撇清自己同那個殺手的關係。但緊接著，她又話鋒一轉，稱是因為自己無聊、沒有人陪，才會給李青打這通電話。
若是換做陸芸這番話還有幾分可信，可若是錢含靈，以這個女人的聰明性子，出言會突然變得如此輕浮，明顯不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