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不必彷徨
關於在汨羅江上建造橋梁的討論很快就結束了,因為夫差城已近在眼前,“泥鰍”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軟甲,戴正帽子,準備出麵交接。頂點更新最快
跟管狐兒約好明休息時繼續討論在江麵建造石頭橋梁的可能性,及能夠實現這個目標需要多少年,年輕士兵抬腳邁上碼頭,前麵是往來船隻人員入城的官文辦理處。
如果在路上被巡邏隊遇見的,必須有巡邏隊員引領著,當然,那些跑多了的商隊例外。
順利做完登記進了城,酒道人沒有去見軍城守將的意思,夫差城沒有普通人,都是軍人,軍城如何,從遇見巡邏隊時的點點細節就足以看出來,做的不錯。
手底下的兵,在麵對自己這個他們眼中的宗師時也能謹守軍禮,不卑不亢,處事有條有理,很不錯。
酒道人自然有辦法通知守將自己來了,免得官文遞上去,守將眼巴巴地前來拜見,他沒心思應付這些瑣事,留個一兩,我來你知道,我走不需送。
靠近碼頭的一邊木牆邊上,就是給外來人員準備的房舍,整整齊齊的兩排,沒有院,很適合被監督。
角落裏選了三間,管狐兒頗感開心,房間雖然簡陋,但是該有的東西都有,床,桌子,凳子,窗戶,造型風格都比較原始和粗獷,帶著軍營裏的硬茬子粗礪味道。
不過,挺好,總算不用和師弟“擠”在一個房間了。
總算不用聽大貓打呼嚕了。
傍晚,白的巡邏隊陸續歸來,去巡邏部交接匯報完畢,差不多就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有專人負責將飯菜送到房間裏,酒長老三人湊在一起用完,食盒放在門口,還會有人來收。
“泥鰍”過來打了聲招呼,是晚上要聽課,不能隨意走動,有事明聊,然後匆匆離開。
“師傅,我不太明白,為什麽這一路上,經過的城市裏,所有的軍隊都會有一個晚課,就為了傳教和做好思想工作?”
酒道人在房頂坐著,這時候月亮還未升起,見管狐兒在底下仰著頭詢問,就跳下來。
“想知道答案,得明白一個問題,”酒道人。
楊平安從房間裏搬出凳子,給師傅擺好,順便桌子也搬出來,剛剛給值班負責的人員要了一壺茶,還沒送來。
“什麽問題?”
“一個根本性的,絕對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原則性問題,那就是,軍隊是道宮的,不是屬於某一個人,包括我以及其他九位大宗師。”
管狐兒點點頭,這個他知道,之前在相成聽方捷過。
“這個觀念,必須傳達到每一個士兵,所以才會有監軍和軍法官的存在,傳教,執法。同樣這些人當了兵,還得讓他們知道為什麽要當兵,保護什麽,得到什麽,失去什麽。”
管狐兒笑道,“對,故事裏也常,‘我等為何而戰’。”
“那就沒什麽好解釋的了。”
管狐兒“呃”的一下被噎住了,難道要他,因為見師傅今話挺多的樣子,所以臨時想個問題,測驗一下?
腦門隱隱作痛,還是不要了。
管狐兒想了想,看向在旁邊發呆的師弟,“軍隊裏有掃盲班的吧。”
“啊,是啊。”
楊平安一臉的不想話,不要理我的表情,把管狐兒明顯是在沒話找話的作態給堵了回去。
心想,你們怎麽就跟沒事人一樣?
師兄你把人訓了一遍,和好就和好?師傅也是,忽然扮起和藹諄諄教導,讓人好不習慣。
還是不要話好了。
“算了,明讓‘泥鰍’大哥帶我去看看。”管狐兒自言自語。
伸伸懶腰,感覺肚子裏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做晚課吧。”
軍城的夜晚格外的安靜。
盔甲刀劍摩擦的聲音,或是站崗放哨的交接聲,腳步聲偶爾傳來,,反而更顯得夜色寧謐。
江水滔滔,風中傳來森林的味道,進入沉眠。
次日一早,用過飯,沒有訓練和巡邏任務的人,就到了自由活動時間。
“泥鰍”溜溜達達地跑到這邊來找管狐兒,同行的還有隊長方二,手裏提著一些森林裏的特產堅果之類。
管狐兒看見,招手問好,“‘泥鰍’大哥,早上好。”
年輕士兵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長,我有名字的,邱餘,營丘的丘,避諱改的邱字,餘生的餘。泥鰍是隊長給起的外號,在隊裏我們每個人都有外號的。”
方二也走近來,接話道,“對,比如我的名字是方二,外號就叫不二。”
楊平安聽到聲音走出屋,聽到這裏也是笑,不二,這個隊長有意思。
揚了揚手中布袋,方二道,“我帶了點零食果子,進屋聊,太陽出來了,毒辣的很。”
邱餘對著楊平安邀請著,“平安道長也來,今閑著無事,來找你們話,不耽誤修行吧?尊師在不在,可需要稟告一聲?”
“無事,做過早課了,不妨礙。家師在行功,不用打擾,我們自己耍就行。”
著話就進了房間,楊平安又去自己房間搬了凳子,圍著圓桌,布袋裏的果子之類已經倒出來堆成一堆。
“方二大哥的外號叫不二?好有趣,怎麽起的?”
邱餘急忙舉手,“這個我知道,我知道。”
“我跟隊長是一塊調到夫差城的,不就就分到一個巡邏隊,當初帶我們的老隊長隊的每個人都要有代號,讓我們好好想想。”
邱餘啃了一口水果,“方二他想了一晚上沒想出來,第二巡邏的時候沒精打采的。然後休息時打盹,就被蚊子叮了。這邊的蚊子怪的很,叮了人就使勁吸,肚子都吸的發脹變紅了還不飛走。”
方二笑著打斷,“蚊子的事是真的,但代號可不是從這來的。”
“怎麽不是?你被叮醒了,看著蚊子了一句話,你就不能叮第二次麽,準備留在這吸到死?於是,隊長當時就給方二起了不二的代號。”
方二不滿道,“泥鰍,你這話已經對了多少人了,不要老是造謠。”
邱餘丟掉果核,在身上抹抹手,“哪裏造謠了,這是事實。再若不是你不心喊我以前的外號,我就該改名叫個獵豹之類的了。”
“拉倒吧,夫差城裏至少有十個獵豹,猛虎,哪輪得到你出名,泥鰍好啊,一出來,大家都知道是你。”
“你不二更有名……”
著,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管狐兒和楊平安師兄弟也跟著笑,白虎臥在楊平安腳下,背部都到了膝蓋處,聽到笑聲,抬起頭看看,無聊地打個哈欠,又趴下了。
又鬧了一陣,管狐兒問道,“方二大哥和邱餘大哥多少歲了?”
“哦,我倆都是二十三,入軍營都有五個年頭了,”方二摸摸臉,“當兵的漢子都糙得很,顯老。”
“對啊,再過個幾年,就退役回老家去,不定還能混個村長幹幹,做個官差衙役也行。如果能攢夠功勳,升職尉官,都不用回家了。”
楊平安想起來,在山陰城的時候邊不負就是要考尉官來著,“你們的考試能過麽?”
邱餘撓撓下巴,臉色發苦,“不行啊,到現在我連常用字都記不全呢。”
方二補充道,“我倆以前都不識字,還是進了軍營後,通過掃盲班學的字。可以,夫差城裏大部分的士兵都是這樣。至少現在我們能順利地書寫戰報和我們自己的名字了。”
楊平安比較清楚這裏麵的事,管狐兒卻是有點陌生,就給他解釋了一下。
方二點頭,“平安道長的對,進新兵營的時候我的隊長就過,我們道宮的軍隊,必須做到每個人都能識字,至少能書寫簡單的戰報和自己的名字。”
“現在跟蠻族作戰,大戰役基本沒有,都是規模遭遇戰,我們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活下來,”方二指著自己,“比如我,如果我戰死了,那隊就由資曆最高的伍長邱餘領導,邱餘戰死,自動轉給另一個伍長。”
“那戰報得活下來的人寫,再交給人送回去。如果沒有經過學習,一般人恐怕連組織語言描述戰情都不會。”
邱餘又笑著補充了一些細節。
管狐兒見兩人如此輕描淡寫地著自己的生死,像是無關的旁觀者一樣,平靜而冷漠,卻沒有書裏常的麻木勁兒。
心裏好多疑問,不知道該不該,就沉默下來。
方二卻好似看透人心一樣,“別看我和泥鰍才當了幾年兵,打了好幾次蠻人了,我這個隊長就是砍蠻人的腦袋掙來的。”
頓了一下,“我們的隊長,就是那時候為了保護我們這幾個沒見過血的新兵,戰死了。”
管狐兒連忙擺手,“好了好了,兩位大哥,不這個了,談談你們的修行吧,部隊裏不是都有基礎的吐納法麽,你們練得怎麽樣,不定我還能指點你們一下呢。”
方二笑了笑,順著話題接上。
“我們倆一樣,都是築基,開始修行的時候年齡大了,進境慢,教授功夫的監軍道官我們身體已經定型了,經脈要經受法力滋潤,慢慢來,鍥而不舍總有進步。”
“對啊,僥幸能夠修到入道境的話,就能延壽幾十年呢。”
邱餘笑嘻嘻地打岔,“我和方二賦都不算差,如果加把勁不定在這幾年就能進入滿倉境,就算回家種地,也是一把好力氣。當然,如果不是有希望的話,我們也不會妄想考尉官。”
“你們這樣的情況很多麽?”
“當然了,最有潛力,最有希望的人都會被送到容易立功的地方,雖然危險,但是有功勳啊。而且就算戰死了,撫恤金也是很高的,還能惠及家人。”
“這樣的機會,多少人搶都搶不來。”
楊平安伸出手,“邱餘大哥,來,搭個手。”
邱餘有點奇怪他的舉動,但還是伸出手來。
楊平安握住邱安的手腕,巧妙地一抖,邱餘身子都麻了半邊,倒抽一口冷氣,嘴一咧,差點叫出來。
搖搖頭,楊平安道,“年少時沒有練過武,根基有點浮,所以你們學的道門的吐納養氣功夫,權當訓練養身,調理血氣,練不了武道功法。”
方二驚奇道,“道長和監軍大人的一樣啊,厲害。”
“資質嘛,確實可以,不然這一下足以震得邱餘大哥全身都動不了了。”
邱餘按著肩膀,嘶嘶地抽冷氣。
楊平安站起來,笑著把他扶起來,“邱大哥不要介意,我這也是一時好奇,下手重了點。”
著話,手指在筋脈關竅處戳了幾下,邱餘活動一下手腳,“咦,不麻了,平安道長真厲害!”
楊平安擺擺手,坐回桌邊,“沒什麽,一點技巧,你們要是感興趣,我一會而教給你們,好學的很。不拘什麽人,隻要不是境界高你們很多,抓著手腕抖一下,都能製服。”
邱餘立馬發現了好處,“哈哈,這下子我可不怕了,等下次比武,我看誰還敢仗著身體優勢欺負我個子。”
“呃,邱大哥要心了,有些皮肉特別糙實的,你可抖不動。你別看我年齡,我的力氣可比你大。”
“無妨無妨,我自有妙計,有的是辦法讓他們中招。”
好吧,邱餘明顯陷入勝利的幻想中了,還是不要多嘴,也不聽的,等下傳功夫的時候多講幾句就是了。
到底隻是一個的發勁技巧,類似的技巧多的很,也沒必要藏私,可以隨意傳授。
著話,白虎忽然站起來,頭往桌上一探,咬了一個水果,又趴下悠哉地啃,尾巴搖啊搖,它可沒吃早飯,這會而肚子已經有點餓了。
楊平安這時才想起,問道,“夫差城附近的野物估計也被你們打的差不多了吧,昨晚上睡覺都沒聽到有什麽野物的叫聲,真是夠狠的。”
方二和邱餘麵麵相覷,“這個可跟我們沒啥關係,我倆來的時候,夫差城已經立起來了,聽老隊長,那時候補給運送有點難,就經常性出去打獵,結果夫差城二十裏就沒怎麽見大野物了,都是些動物,不擋吃。”
“好吧,”楊平安拍拍白虎,“大貓從昨來到這還沒吃過東西,忘了跟值班的人給它準備,這貨不吃生的。”
“不吃生的?好希奇,我還從來沒見過,老虎有不吃生肉的。”
管狐兒和楊平安都是無奈,看著白虎長大的,不忍心它餓肚子,剛開始還強逼著吃點生肉,後來就不行了,這貨寧願餓肚子,也不下口。
最近連幹糧饅頭都開始啃了,還會就著江水給自己漱口洗牙,有事沒事就對著江水照鏡子,做表情……
“這個就是,不吃生的。去森林裏打獵估計還會遇到巡邏隊,有些麻煩,下午還是去河裏捕魚,喂飽它再,省的它鬧騰。”
“這個隻能你們自己去了,我們沒有任務時是不許出城的。”
楊平安寵溺地按按白虎的腦袋,道,“沒事,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