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悅賓樓裏鴻門宴
一番酣暢淋漓的運動後,蘇芷伏在趙晉的懷裏一動也不想動。
“娘子,明日……”趙晉親著她的耳垂小聲地道。
“嗯?”
“我想去外麵走走!”
“我陪你!”
趙晉心中高興,激動地抱著蘇芷又要再來,卻被她摁住了。
“不要了,明日還要早些起床!”
翌日天氣寒冷,蘇芷卻不得不提前離開暖烘烘的被子,隨著趙晉一同起身。
還好趙晉先起來,已經幫她把衣服都烘暖和了,還連穿衣服的事兒都給她代勞了。
收拾帶著她開了後院從一扇不怎麽招人眼的後門出去,連來時的馬車都沒有坐,而是命洗硯早就雇了一輛青蓬馬車沿著青石板小巷出行。
蘇芷看了一圈,便看明白了:“相公這是秘密出行?”
“對,咱們一來縣城,就接二連三被人算計,要不是有人特意盯著咱們,那就是我們身邊有他們的人,所以今日我隻帶了雲柏,雨鬆,洗硯。”
把範圍縮小了,如果消息還泄漏出去,那就說明身邊有別人的奸細。
如果沒有,那也許就是被人特意派人盯上了,那倒沒有什麽好畏懼的。
馬車轆轆而行,一直出了縣城城門,來到鄉間小路。
蘇芷看著兩旁枯死的莊稼,心裏塞塞的難受。
“這樣的日子該怎麽過?”田地裏沒有種出東西來,而密林子中動物也冬眠了打不到野物,野菜也被拔沒了,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過下去的?
從小生活在鮮亮的紅旗底下的蘇芷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馬車外的路上隨處可見佝僂著行走的身影,他們成群結隊乞討逃難,那些人骨瘦如柴,臉上沾染著悲戚與無奈,偶爾還會看到有人走著走就倒下了……
在這裏蘇芷體會到了什麽叫易子而食,什麽叫路有餓死骨……
“娘子,你害怕了?”趙晉握緊她的手,驚覺手心裏一征冰涼,竟是出了一手的冷汗。
蘇芷搖頭,緊了緊捧住湯婆子的手,認真而鄭重地道:“相公,我……我想告訴你,如果你選擇了這條路,那就堅定地走下去,我相信以你的才能一定會帶領他們走出另外一條不同的路來!”
麵對最親密的人最認真最嚴肅的信任,趙晉的心裏沸騰不已,麵對寒風,他神情難得地肅穆,他仿佛在麵對著腳下那片千瘡百孔的土地起誓:
“隻要有我在梓州縣一日,我一定會為他們謀福利,讓他們過得下去,再也不用背井離鄉!”
一路上路過了很多村莊,但基本上已經十室九空,有的是在遠方有親戚的,逃難走了,而有的就是被餓死、凍死!
兩人懷著沉重地心情又繼續走了好幾個小鎮,情況似乎並沒有好很多,一日走下來,兩人的眉宇都沒有再舒展過,心裏有了同一個想法。
蘇芷聲音顫抖地道:“咱們得幫他們,刻不容緩!”
趙晉點頭,今日看了一天,他想了一路,第一個想法就是立刻開倉放糧救濟他們,可惜昨日他就命人查證過了,縣衙的糧倉裏連一粒穀子都沒有,看守糧倉的小吏說是前任縣官臨走時倒賣一空了!
此時他想要立馬救濟他們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但趙晉並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試著想了好幾個辦法,選定了一個,命洗硯道:“後日我要在縣城最高的酒樓請本地的鄉紳富戶聚一聚!”
“大人,這……”洗硯遲疑著,滿臉不解。
今日才看了那麽多悲慘的百姓,自家大人怎麽不思解決的辦法,反而還想要請人吃飯?
蘇芷卻是玲瓏心思,打斷洗硯的遲疑,催促他趕緊去。
“相公可想到了怎麽做?”
趙晉輕聲道:“如果沒有出去走這一遭,我可能根本不會知道在梓州縣這樣的地方貧富差距居然會如此兩極分化!”
有人窮得連活著都變得奢侈了,可有的人卻修高牆,廣築糧,養護衛過得比誰都富有!
那些東西都是他們盤剝百姓而來,那麽他就得讓他們怎麽吃進去的,怎麽吐出來!
蘇芷大讚趙晉的想法很好,可又不得不提醒:“那些人連吃人都不吐骨頭,相公你要怎麽拿捏得住他們?”
趙晉讓她準備好幾丸藥,到時候隻管等著看好戲便是!
在辦此事之前,趙晉去了一趟縣衙前院,他打算先行了解他將要管理的那群人。
縣衙大堂裏,趙晉坐在上首,看了一眼側堂厚厚的墨綠簾子。
他的娘子就坐在那後麵!
“參見大人!”下麵跪了好幾排人。
領頭居中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白淨斯文人,他叫白澤,是上屆落第的舉子,如今任這縣衙的師爺。
而他的左側則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黑瘦漢子,叫林運,是主簿。
右側是一個胖乎乎,臉頰中間長著一顆大痦子的中年人,他叫劉義亮,任縣丞之職。
最旁邊的是一個帶刀的穿著捕頭服的人,叫程中傑,縣衙捕頭,負責刑訊、抓捕罪犯。
在四人的身後還站了好些負責錢糧雜事的小吏。
趙晉隻是見過,對了一下名字,便放他們離開了,留下了領頭的四人。
聽他們分別講了一番對梓州縣的印象,還有現狀,以及整治的法子。
“梓州其禍起於天災導致的河道崩塌,但根本原因卻在於人禍,整治的話,嗬嗬……請大人恕小生愚鈍,暫時沒有!”白澤說話條理清晰,可卻是個謹慎地性子,輕易不肯開口。
趙晉表示理解,畢竟剛剛才認識,誰也不知道彼此的性子如何,不敢輕易下結論是理所應當的。
而主簿林運卻顯得要憤世嫉俗一些:“人禍不除,天災不斷,梓州危矣!”
他甚至有言,要是這裏再這樣長此以往下去,恐怕梓州縣從此要在巴蜀這塊版圖上消失了,最好的結果都是要並於劍閣縣!
“一派胡言,如今的梓州雖然暫時遇到了天災,但何來人禍?不僅沒有人禍,還有福星來臨,便是咱們的趙大人,小的相信在趙大人的帶領下,我們梓州縣一定會重新繁榮富強,煥發生機!”
劉義亮的為人就跟他的臉一樣圓滑油潤,說話沒有重點,還喜歡拍馬屁。
“在下是個粗人,不懂大人說的那一套,反正大人需要在下做什麽,在下做便是!”程中傑性子倒是爽利了,可卻是一個三槍打不出一個正常的屁來的粗人!
趙晉異常敏銳,觀其形,聽其聲,看其眼神,便對性格赫然不相同的四人有了自己的認識!
說了一番勉勵的話,便揮手讓他們退出去了。
蘇芷掀簾而出,趙晉連忙上前將她牽了,把她冰冷的雙手捂在懷裏:“出來怎地也不帶個暖爐?”
“著急嘛,對了相公見了人,覺得如何?”
“一個個人精!暫時還看不出好歹,不過能夠在這亂局之中活下來,還那麽從容,必定有其過人之處,我們等著看吧!是狐狸終究掩不住狐狸尾巴,是狼也掩不住與生俱來的狼性!”
臘月初十,早上天氣陰寒,可到了晌午間卻突然爬出了一縷陽光,金燦燦的光芒照在悅賓樓的二樓雅間裏。
梓州縣十八個富戶豪紳已經到了。
他們個個都穿著上好的綾羅綢緞,身上配的戴的都是高檔而又名貴的物件,趙晉的眼神暗了暗,坐在身旁的蘇芷看出他的情緒,連忙體貼地遞了一杯溫好的酒水遞給他。
“大人,既然來齊了,便可以開席了!”
而此時卻有人站起身來道:“大人,不可開席,咱們縣城裏的於舉人還沒有來!”
趙晉剛剛才舒展開來的眉宇越發皺緊了。
這個於舉人,他之前特意調查過。
梓州城本地人,背景深厚,家中是做米糧和布匹生意的,是縣裏這派富戶中最厲害的一位,所以大家都是看著他的臉色行事,就連上一屆那麽渾不吝的縣官也都要給他三分麵子!
趙晉心頭不舒服,卻也沒有攔著他們,隻是隨手揮了揮,又再等了等。
小一刻鍾後,終於有一個矮胖的中年人踏著樓梯姍姍來遲。
他一來,看到趙晉假裝大吃一驚,拱著手上前行禮:“哎呀,不知道大人竟然來得這麽早,在下來晚了,我先自罰三杯!”
他說著端起趙晉麵前蘇芷替他倒下的酒就要喝下。
趙晉眼眸一緊,快速將杯子端走,指了指他下首空位上的另一杯酒:“既然於舉人這麽幹脆,請吧!”
他特意吩咐洗硯親自給他倒酒,倒的是純度極高的燒刀子,既然那想喝就趕緊喝吧!
於舉人手縮了縮,之所以端趙晉麵前的酒水,並不是因為他不懂規矩,而是為了在一眾鄉紳富戶麵前展示他的厲害之處。
他原以為趙晉為給他這個麵子,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明著拒絕,這於他而言簡直就是明晃晃的打臉了。
他白胖的臉上閃過一抹惱意,但三杯燒刀子下肚,喉嚨裏便是一陣火熱,看著眾人的眼神差點迷眩起來。
尤其是在看到趙晉身旁的蘇芷時,隻覺得那生得嬌顏玉容的女子實在是個人間尤物,比他剛剛娶到的年輕小妻子長得還要美上十倍。
尤其那一雙波蕩漾的眼眸,迷離而媚惑,他要是有幸能夠一親芳澤……
“於舉人,就座!”趙晉察覺到他走神的目光正盯著他娘子,頓時心頭湧出一股無火的怒火,瞪著他便強硬地讓雲柏拉扯著他坐下。
蘇芷被他的目光侵犯著,瞧著他的臉色也不好看,心裏默默地想著,這會兒他有多秀,待會兒就要讓他出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