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老天爺何其殘忍
趙晉溫潤一笑:“這麽多年來,娘子隻要一生氣,一焦急就會默默地默寫《清心咒》我怎會不知!”
他早就悄悄地背下來了!
其實娘子的一切他都知道,雖然這次她不肯告訴他,但是他大概也推斷得出來,她是在為他做一件事情,她既然想要悄悄地做,他縱使看出來了,卻也不會選擇打擾。
“嗯!”蘇芷接了趙晉遞過來的狼毫,在等到他坐下後,就在他的旁邊坐下,一齊下筆。
她從右到坐,順著寫,而他從左到右,從後往前倒著寫。
微風起,桌案上的燭燈閃爍,兩人並排坐著,偶爾對視一眼,相視一笑,氣氛和諧而美好,兩人暫時都忘卻了所有的痛苦與困難,臉上俱都掛著甜而溫暖的笑容,仿佛這就是所有的幸福!
“劈哩啪啦……”燭燈突然連爆幾下。
蘇芷剛剛才寧靜下來的心,一下子跳動起來,手指間一抖,落筆便錯了。
滿目白紙黑字,本來清新雅致,和諧萬分,可卻隻是因為這一筆,將整個卷麵都毀了。
“好好的一幅作品,都怨我,心不定……我不配與相公一道……”
趙晉的字在大明朝廷是出了名的寫得好。
他當初在翰林院的時候,因為字寫得好看,特被皇上召去專門替他書寫文書一類的事務。
“娘子說什麽了,娘子的字娟秀溫吞,一如娘子的為人,看似毫圓潤毫無鋒芒,但實則都掩在心底,既不讓人感到難受,又讓人為你所吸引!”
趙晉的嘴甜,蘇芷聽得耳朵根子便紅了,拉下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頭,溫婉如小鳥依人!
趙晉擱筆,攬住她的肩頭擁住她,情不自禁低頭搜索她的純。
四片薄薄的純瓣相觸,冰涼加溫熱,一冷一熱間更加生出一抹震顫之意。
兩人同時長歎一聲抱·緊了對方。
“咚咚……”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陣陣響亮的敲門聲,驚得兩人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湖被掀起層層波浪。
“大人,夫人,可曾歇著了?”竟是雲樟的聲音。
“未曾,何事?”
“稟大人,城外出事了,死了很多人……”
蘇芷心頭寒意再生,隻覺得四肢百骸都涼透了,死了,是誰死了?
齊泰的人,還是她的青離……
趙晉感覺到了蘇芷從內而外的寒冷,雖然著急雲樟送回來的消息,但是卻不敢就此放開她,她渾身發軟,他怕他這麽一走,她恐怕就此摔倒了。
“我……我沒事,相公自去開門,我……我想聽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門打開,隨風吹入的還有一陣陣濃烈的血腥味。
“怎麽呢?是誰受傷了?”趙晉急問。
他看到的是站在麵前的雲柏,他身上是完好無損的,這就說明他身後應當還有人。
“是……是奴婢,奴婢無用,奴婢有負夫人重托,沒能保護齊三以致失了醫書……”
“青離……”蘇芷聽到熟悉的聲音,雖然虛弱,但確定是青離無疑。
她沒死,她沒死就好!
她連忙親自上前扶過借著雲柏的後背才站穩的青離。
她渾身都是血,杏色短衫上沾染著血跡像一張張盛開的花朵。
大朵大朵的,又像張開的血盆大口,格外可怖。
但蘇芷不怕,她強忍住心頭巨大的悲痛與疑惑,第一時間替她清洗了傷口,然後上藥,喂藥。
待青檸喂她吃過小半碗粥後,蘇芷已經從雲柏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後半部分。
他奉命前往劍閣府提醒孟將軍注意安全,還好去得及時,孟將軍並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損害,雲柏念著大人這邊事情繁多,便提議自己先行一步回來布置,而留下雲樟在那裏繼續保護孟將軍。
“屬下就在回來的途中看到城外有人在發生拚鬥,近前一看,竟是青離帶著咱們的人,我趕緊上前!”
“但是青離卻不許屬下幫她,她隻嚷嚷著讓屬下趕緊向南去追,我追了一段路程,卻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屬下不放心受傷的青離,便趕回去,餘者已經死了,青離身受重傷!”
蘇芷點頭:“唔,幸好你及時相救,辛苦了,你連著趕路,想是累了,此時夜深,回去歇息,明日恐怕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可得的起精神來!”
雲柏確實是累了,他原本臨著天黑是可以找個地方歇息一晚的再行趕路的,但是當時心裏莫名就難受了,他也說不清為什麽,似乎在心底深處就有一道力量在牽引著他要趕緊趕路。
當他摸著黑趕到綿州城外看到渾身是血還在浴血奮戰的青離時,他心裏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青離有危險。
而早已與她心靈相通的自己則是感受到了心靈的召應。
當他抱著昏迷過去的青離時,他心底十分慶幸,還好,還好他回來的及時!
但是這些心路曆程卻不好當著夫人和大人的麵說,他應了一聲,卻並不離開,而是默默地守在青離的床頭。
“怎麽你不累?”趙晉瞅他。
“啊……大人,我……青離身受重傷,我怕半夜她傷口有染可能會燒熱,我陪著她吧,也好有個照應!”
“你一個大男人留在這裏做什麽,你又不會照顧人……”
“屬下會,屬下會照顧,以往……以往雲樟他們受傷了,都是屬下照顧!”雲柏嘴笨,話還未說完,臉已經紅了。
“可是你奔波了那麽久……”
趙晉還要再勸,蘇芷看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連忙拉著他走了。
趙晉看著蘇芷眼中的曖·昧也刹那間明白了。
原來如此!
“這也是好事,咱們就不要打擾他們了!”蘇芷將他拉回房間。
一夜過去,天剛蒙蒙亮,蘇芷才剛睜眼,就聽到門外有人在說話。
“你們小聲些,夫人還在歇息,萬莫吵醒了夫人!”那是趙晉的聲音。
“青離傷可好些呢?”
“奴婢好多了,多謝大人和夫人 ,隻是此時奴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稟告夫人,不知是否可以進去!”
“不如等夫人醒來!”
“相公,我醒了,讓青離進來,我想知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
青離被雲柏扶著,一顛一簸的出現在蘇芷的麵前。
她已經草草洗漱,自己挽了一個馬尾,素著一張臉,精神雖有些萎靡,但一雙眼睛卻煞是閃亮。
就似海邊的燈塔,一下子為眾人迷茫的心指明了方向。
“你怎麽不多歇一會兒?”蘇芷見青離臉色蒼白,很明顯她是強行起來的。
“就算你要急著跟我稟報,也隻消讓雲柏來喚我一聲便可!唉!”
“不,不不,那怎麽行,夫人是主子,哪有奴婢讓主子移駕的道理!”青離平日裏一張嘴雖然得理不饒人,但規矩卻最是明晰的,蘇芷見狀也不再勸她。
親自為她倒了茶水,讓她落座,聽她娓娓道來。
“昨日夫人命奴婢前去迎人,我在十裏亭處等著,但等了半個時辰都不曾見人,心想著不對勁便帶著人一路順著北上的官道去找,才走了不過一裏路,但在林子裏聽到了打殺聲,我心知不對勁,便立刻上前查看,果然看到了拿著齊家標誌的齊家下人。
他也認出了我們,便大聲呼救,我們就打起來了,開始那些人沒有想到有我們的加入,因而人手不足,節節敗退。
但是後來他們又有源源不斷的幫手加入,我們……我們寡不敵眾,讓他們將人擄了去。我拚死一戰,殺光了他們的人,原本留了一個活口,可他咬舌自盡了!”
青離雖然隻用寥寥數語便說完了此事,但是蘇芷卻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悲壯之意。
“此事娘子怎麽看?”蘇芷遲遲未說話,趙晉不由有些擔心。
“如今的綿州城早已經不是從前的綿州城,我暫時沒有確切的人選!”
這裏因為攝政王的突然到來,龍蛇混雜,第一個要懷疑的肯定是攝政王本人,但是卻又有一些不合理的所在,因為據可靠消息傳來,攝政王此時應當還在千佛山之中,並沒有出來。
而且就算他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趕過來了,但是他又怎麽可能會在第一時間發現齊家派來的人。
“內鬼!”
“有內鬼!”趙晉和蘇芷異口同聲。
“啊,怎麽會這樣?”青離捂著傷口,臉色蒼白,有氣無力。
“隻有這一個解釋!而且這個內鬼一定是出自京城,而非咱們這邊。”蘇芷十分篤定道。
她與齊泰的信件來往都是機密之事,這府裏除了她以外,知道此事 的就隻有青離一人而已。
就連昨日跟著她一塊兒去城外接人的侍衛都不清楚他們接的是誰人。
但是青離是不可能將消息泄漏出去的。
“夫人……奴婢……”青離哽咽。
她沒想到自家夫人連想都沒往她身上想,實在是讓她萬分感動。
“定然不是你,待我去一封信問過齊泰再說!”蘇芷握住她的手,輕拍她的手背溫聲安撫她。
“奴婢沒用……”青離還要再說,一旁的雲柏卻很是擔憂地扶著她讓她躺下。
蘇芷看了二人一眼,隻見雲柏看著青離的眼神,竟是熟悉的深情……
她笑了笑道:“此事既然已經清楚了,青離你便先歇息著,待到傷好再說!”拉著趙晉出門去了。
趙晉眼神犀利,早就看穿兩人間不同尋常的感情,此時也配合著蘇芷利落地走了。
夫妻二人聚到一起,繼續商討剛剛未完的事。
“娘子暫且還是不要去信問齊泰才是!”
“為何?”蘇芷不明白。
此事已經可以確定是有內鬼,那麽既然不在她這邊,就是在他那邊,他們現在也好歹算是同一陣線上的人,不能讓他被內鬼坑害了都不知道。
“娘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件事情……原本就是京城那邊故意泄漏出去又如何?”趙晉經曆豐富,習慣性想得深,對於此事很有自己的看法。
如果真是齊泰,那麽蘇芷又何必多說,再問的話也不過得一個被敷衍的結果罷了!
蘇芷眉頭皺了皺, 她不得不承認,趙晉說得的確有道理。
她是對齊泰習慣性思維,認為他沒有事情,但是實際上,與他的接觸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誰能保證他在這些日子裏從來都沒有過變化?
再說了京城眼下的局勢叵測,很難讓人不變化!
夫妻商量來商量去,蘇芷決心還是相信趙晉。
他的判斷基本上就沒有錯過!
“那該怎麽辦?”蘇芷以手托腮,心裏有著濃濃的擔憂。齊泰是否是內鬼之事她已經沒有心情去辯證了,她隻是可惜她想要的那本醫書。
上麵記載著如何治療趙晉毒症的方子,眼下……她閉上眼,有一種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挫敗感。
“不過是一個不怎麽重要的人,娘子何必介懷?”趙晉還不知道蘇芷為他的左臂偷偷所做的一切努力,也不知道她在暗自謀劃的那本書。
“相公……我對不起你,如果一開始我不是那麽……那麽不自信的話,我就該先把事情告訴你,如果有你出謀劃策,那本醫典也許就不會被人搶去!”
“醫典?是不是從魯家得來能治我的手臂的?”趙晉何其敏銳,其實蘇芷在先前謀劃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有些察覺了,但是他知道蘇芷似乎並不希望他知道,故而他便也一直假裝不知道。
“嗯,現在醫典丟了,我的希望破滅了!”蘇芷眼中淚水已然肆虐。
那本書曾經可是她最重要的希望,隻因為有它,她才敢與魯心瑤鑼對鑼鼓對鼓地對麵剛上,可是現在……全完了。她覺得她的整個世界都要坍塌了。
她不甘心,上天為什麽要對他們這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