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他們的七年之癢
千佛山南麓原本是靠近南口村的,但是不知如何想的,蘇芷和趙晉特地都繞開了南口村,而選擇從棗樹村進入千佛山。
這樣做的原因一則是因為攝政王曾經從南口村裏走出來,按他謹慎小心的性子,有很大的可能會在南口村裏留下暗哨,這樣可以直接避開與攝政王的人打交道,也能夠避開很多人認識他們的窘況,掩藏他們的行蹤。
二則就是兩人單純不想去到趙德正回過的地方,那個老男人曾經在錦官城的那副嘴臉讓人莫名生厭。
棗樹村裏自從出了蔣興旺這個科舉及第的仕子以後,他們的底氣也足了,一條進村的道路修得又寬又闊,但是容容兩輛馬車過路也還是寬的。
“平之倒是個念舊情的!”趙晉為自己的至交感到欣慰。
當初他與蔣興旺結交,便是看在他為人十分之忠誠的份上,再加上他當時家貧,家裏負擔又極重,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他的曾經,因而他與娘子齊齊選擇幫助他。
想著好歹讓他的科考之路沒有遺憾。
隻是也是慶幸,蔣興旺沒有辜負對他抱有希望的人,他終究考上了,而且早早就被分封出去在某個小縣做了縣令,並且在他的引薦之下也成了皇帝埋在下階官員之中的伏筆。
隻待時機成熟也有機會一飛衝天!
隻是看眼下京城的局勢,這一日竟也不知道何時才能來到了!
蘇芷的情緒就好多了。
她對棗樹村的印象還挺不錯,隻此時為了一解趙晉的煩憂,她轉移話題道:
“猶記得我第一次到這裏來的時候,是大壯帶著人到咱們家裏來請我為他們治傷!”
“嗯,娘子還記得!”趙晉掀了車簾,看著外麵屋舍井然有序,道旁阡陌交錯,其中水稻已然金黃,隨風飄舞似是刮起的陣陣金黃。
美得驚心動魄!
趙晉也笑了!
蘇芷在他臉上輕啄一口:“當然記得,但凡與相公的點滴,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娘子又調皮!”趙晉刮著她尖挺的瓊鼻,順勢吻過。
蘇芷鼻尖癢癢的,幹脆窩進他懷裏:“相公才是真的調皮!”兩人說笑著,便過了棗樹村,期間馬車飛掠而過之時,蘇芷好像看到了她曾經救治過的蔣家人,他們正埋首在田地裏割著水稻。
那隱約可見的臉上掛滿了豐收的喜悅!
一路走,兩人一邊回憶,才發現原來二人之間竟然已經走過了那麽長時間。
“七年了,在我們那裏有七年之癢一說,相公可曾聽過?”
“七年之癢?為何意?”趙晉還真聽不懂。
“七年之癢所指的是夫妻之間結婚七年之後,因為彼此之間牽絆太深,相處太久,久而久之,彼此便會之間產生厭煩情緒,由此而生感情危機,這就是七年之癢!”在現代她就見過不少沒有能熬過七年的夫妻。
趙晉似懂非懂,蘇芷便笑話他好大的一個才子,竟然連這也聽不懂,卻不想趙晉十分認真地道:“我不用懂,因為無需懂,我與娘子不說相處七年,便是七十年我也不會厭煩,隻還會覺得時間不夠,遠遠不夠,下輩子,下下輩子,娘子都做我結發之妻可好?”
至此,蘇芷已然可以確定了,趙晉的嘴鐵定是抹過蜜糖了,瞧這情話說得都甜得發齁了。
蘇芷紅著臉直往他懷裏鑽,嘴裏直嗔他:“好不知羞!”
“娘子今日特地提起七年之癢,可是娘子厭煩了為夫?”趙晉小心翼翼地問道。
“怎麽會?”蘇芷輕握小拳輕輕捶他胸口。
“我與相公一般,永遠都不會厭煩!”
趙晉就像一座寶庫,永遠都挖掘不完他的價值,他的深情也讓她不忍辜負,可是……想到這一次,她的眼眶便濕潤了。
她躲閃著趙晉眼神的捕捉,外麵車簾被風一吹,車夫的聲音吹進來:“這位爺,前麵沒路了,小的馬車進不去了!”
“嗯,你自去前麵的村子裏尋戶農家住著,我們兩日後還要再回去的!”蘇芷給了他厚厚的賞銀,並言明這隻是三分之一,如果兩日後他能按時來接他們的話,她會再給多兩倍的賞錢。
“哎,哎,客人您放心,小老兒一準前來!”車夫看得眼睛發亮,這麽大顆的銀錠子,大約得有十兩吧,這一錠都夠他趕車趕大半年了。
兩人相扶相攜著下得車來,看著麵前巍峨高·聳的群山,連綿起伏,波瀾不斷,迎麵而來陣陣山風,帶著一絲山間的清涼和獨特的青草香味。
這是自然的空氣,清新舒暢!
先前發現的溫泉洞穴並不遠,兩人行得半個時辰便到了。
隻是眼下已經天黑,趙晉便有些緊張,這地兒自從發現後他還沒有來過,他怕沒有吃食,或者會有野獸。
“相公別擔心,我早先就問過大姐姐了,這是姐夫以前打獵時發現的,後來兩人又在這裏發現了溫泉,覺得還不錯,便告訴了我,我便給他們拿了銀兩讓他們在此置辦下了一些家當和物什,又將這附近的地買下來了,裏麵放有糧食,咱們別說是住個一兩日,便是一兩年也有得吃!”
洞穴的口子很是隱秘,要不是蘇芷提前打聽得清楚,恐怕到了跟前都會錯過。
進入其中才發現,這裏麵好似一個天坑一般,圓圓的洞穴上麵開了一個大口子,太陽光可以從上麵照射下來,裏麵又有避風避雨之處。
而蘇大丫夫婦在其中就地取材,建了一座石屋和一座小木屋,裏麵被褥家具,一應俱全。
蘇芷進去就將身上的珠釵錦衣換了下來,穿上了隨身攜帶的布衣棉裙,也拉著趙晉讓他換上了。
夫妻二人整個一裝扮,身上的高貴威儀之氣稍去,更多添了幾分煙火之氣,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他是那溫潤如玉,皎皎如月的書生秀才。
而她是村裏清新溫婉,聰慧純樸的俏姑娘。
返璞歸真,驚喜連連。
入夜時分,蘇芷將一切打理妥當,親自下廚,打算將就現有的食材為趙晉燒一個竹筒飯。
裏麵有現成的竹子,趙晉幫著按竹節砍成一節一節的,洗淨,蘇芷淘米,放上醃了臘肉和黃豆,豌豆之類,撒鹽調味,埋入火堆。
不一會兒便香氣撲鼻。
喜得趙晉連左臂上的疼痛都忽略掉了。
捧著被火燒得自然炸裂開的竹節,看著上麵的冒著金黃光芒的飯食不由連吃了三節。
“香,真香,我娘子的手藝,真是無人能及!”
趙晉這麽捧場,蘇芷樂得眉開眼笑。
解決了溫飽問題,兩人將山洞用裝了軌道的巨石堵住門洞,舉著火燭在山洞裏轉悠著消食完畢後,便去了側洞的溫泉池子。
裏麵鑲嵌著一塊天成的夜明珠,光影暗淡,卻足夠照亮,白霧繚繞,霧氣氤氳,鼻間有淡淡的硫磺味充斥其中。
蘇芷輕輕吸了吸鼻子,輕輕笑了笑:“難怪不是說這山洞好了,有這樣一口天成的溫泉在此,那些山蟲鼠蟻聞到這味兒,哪裏還敢靠近?”硫磺就是最自然的防蟲防鼠防蛇防一切動物的神器。
如此,夜裏他們也敢安然入眠了!
趙晉笑著點頭,一張俊朗的臉上映在夜明珠裏仿佛就像另一顆明珠,熠熠生輝。
而此時的蘇芷嵌入趙晉眼中,身材窈窕,臉龐清瘦,五官精致,如黛山之中走出來的仙子,仿佛誤入了凡塵……
“娘子!我替你更衣!”他重重地吞咽了一下,挪開雙眼,竭力不去瞧她玲·瓏有·致的身形,不去看她那精致細·膩的肌·膚,不去看……
兩人退衣去·衫,一切恢複到了人初生之際,自由自在地遊弋在溫泉水中,水溫恰當,兩人開心嬉戲,暫時拋卻了所有的煩惱,天地之間隻有彼此。
一切如玉交·纏,就好似水到渠成一般,沒有任何的預兆,自自然然地就發生了。
天光熹微,天井上有鳥鳴聲,嘰嘰喳喳的,清脆悅耳,兩人在彼此的懷抱中醒來。
蘇芷不想動彈,但皮膚上傳來的男子的體溫讓她無法保持清醒,不由得便又互相探尋了一番,好生勞累一歇方才罷休。
“相公,我累了!”
記不清是多少次了,蘇芷終於癱·倒在床榻上,一動也不想動!
“可是娘子為夫還不累!”
“哎呀,相公,有一種累,叫作你娘子覺得你累了,你好歹喊一聲累,好嗎?”
趙晉將她撈起,用右手輕輕替她按·摩,將她疲累的身子疏鬆得舒適流暢,才算完。
這一日兩人過得簡單卻又覺得十分的充實。
“這樣的日子太難得了!”
七年了,兩人或是為了生存,或是為了做官,或是為了生意,或是為了一切的一切,家人,朋友,卻從來都沒有想過什麽時候可以為自己活一活。
“這一次我們為自己而活!”蘇芷輕聲道。
“聽娘子的!”趙晉有些累了,好幾次了,不累是假的,他隻是不想讓娘子知道罷了!
這一次娘子的安排全是瞞著他的,事先娘子隻告訴了他目的地,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什麽準備也沒讓他做,他也是全然的信服她,什麽都不問,她怎麽排他就怎麽走。
直到走到這裏。
所有的布置於他而言都是驚喜!
隻是這驚喜過後,趙晉卻照例得憂慮一番,他總覺得不對勁!
這一日娘子與他可謂異常瘋·狂,以往想做不能做的,現在通通都做了,而且她看著他的眼神讓他有一種他立馬就要失去他的恐慌感。
沒有依據,隻僅僅隻是憑一個眼神,他也說不上來。
但是還沒等想多,蘇芷就做好了早飯來招呼他用過。
爾後兩人推開山洞的巨石,走進山中,裏麵百草豐茂,野果野菌子多如牛毛,兩人在山裏好是瘋狂了一把。
在山穀間聞花撲蝶,在叢林間追兔抓鳥,在大岩石上看山看水,於日落時分趕回山洞,靠坐在崖壁上看著西邊的落日。
渾圓的日頭渾身裹著一層大紅的外衣,金黃的光暈圈在它的身體,將旁邊的雲彩都染成了彩色,一時間霞光萬丈。
“好美!”蘇芷靠在趙晉懷中,兩人相依相偎,置身霞光之下,置身山崖之間,金光打在上麵如長存的雕像,一動也不動!
短暫的靜止後蘇芷雙手合十,悄悄的許願,真希望這時光被釘住,永遠都不要再流逝了,這輩子就這樣由它過去吧!
如此她便能夠一直陪在他身邊,兩人無需分離,也不會有不舍,不會有痛苦!
“娘子喜歡我便一直陪著娘子看!”趙晉許下諾言。
“嗯,一直……”蘇芷輕聲重複,右手在衣袖裏輕輕捏了捏,這藥量怕也是夠了!
是夜,二人又是一晌歡·好,毫無節·製的,直到兩人完全累癱。
看著身旁熟睡的趙晉,他的睡容如此安詳而寧和,蘇芷的心一下子就痛了。
“相公!”她心中有諸多不舍,諸多悲痛,可是卻無人傾訴,隻能吻著他的發際輕聲道。
“我舍不得你,可我又不得不這樣做,你會原諒我嗎?”蘇芷輕言細語,俯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語畢,一吻印在他的額際,心裏痛得好似被人撕裂了一般,身體裏全是恐慌的因子。
“沒有你,我的以後該怎麽辦,所以相公你得活著,好好地活著,哪怕……哪怕我再也見不到你,再也……”
“娘子,娘子,不要走,不要拋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蘇芷嚇了一跳,她告別的話再也說不出來,立時去瞧趙晉。
他的眼睛依然緊閉著,他隻是在夢裏囈語罷了。
他暫時不會醒過來了,她的藥不是白下的!“相公,願你一切安好,願你此生再無災難,願你順遂平安,願……相公……”蘇芷哽咽著,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陽光從東邊的山穀爬出來,才露出些微光照,蘇芷便隻身起來,換上來時的錦衣珠釵,對著趙晉的睡顏,一吻再吻,一訴再訴。
當時光的漏刻隨著太陽的升起慢慢地轉動時,她的心仿佛隨著洞中“嘩嘩”的水聲流走了,愛意凝固在心底,她不得不離開,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
現在她已經別無他法,隻有……隻有按照那個女人的意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