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五典之四
關俊彥昂然而立。
巨大的火蛇被刀光綻裂,隨之而來的火焰也被劍氣分開,在熔爐中開辟出一處無火地帶。
空地中央,至今仍在冒煙的少年腳步踉蹌,雙眼卻是熠熠生輝,如同冬夜裏的大星,又像是九字兼定的刀鋒,晃得趙誌煥心驚肉跳。
他,再度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的敵人。”關俊彥聲音沙啞。
雖然借助“火煉陣”讓自己再上一層樓,但也因此身負重傷。
兩塊被壓製的“殺生石”並不能做到三途河和宏那樣誇張的超高速回複,況且其中相當部分的靈力都被關俊彥用來支撐“聚氣成刃”——沒有這個靈力源,關俊彥絕不可能連戰三人。
“那就沒什麽好的了。”
趙誌煥臉上的驚駭迅速轉化為殺意,徹骨的殺意。
此前,他雖然惱恨關俊彥的態度,卻沒想過要殺人,隻是想給他個教訓。
直到現在,他真切地感受到關俊彥的可怕。
手段眾多,陰陽師,陰陽家,槍、弓、劍,一般人這麽修行,隻會被分薄時間和精力難有所成,可關俊彥卻是都有所成,且造詣一個比一個高。
繼續拖下去,趙誌煥怕他還有新花樣——這子的心機太深。
更重要的是,關俊彥此刻的易容和偽裝都被“火煉陣”燒光,通過望氣和觀相之法趙誌煥確定眼前這個敵人的真實年齡絕對不超過十八歲。
他確實沒有謊,不僅和劉恩澤,尹芯蘭同輩,更是同齡。
這樣的年輕人是真正的後浪,能把前浪拍死的那種。
如果讓這樣的年輕人成長起來,“陰陽先生”一脈的日子會更加難熬。
此子,斷不可留!
火煉陣最大開放,火法全力輸出,將結界內的溫度推向全新的高度。
關俊彥渾身冒煙,仍是不為所動。
他將精神與肉身剝離,心頭澄澈,甚至沒有像隱匿時那般計算紅藍消耗和恢複速度。
唯有這樣,他才能完美地駕馭自身的力量,揮出最強的一刀。
當然,這不是他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現實不比冥想戰,這點他還是分的很清楚的。
他這麽做,是因為早就準備好了靠山,一旦自己撐不住,就會有人救援。
要知道趙誌煥是和三途河和宏一個級別的存在,而且不被自己多倍克製。
這是名副其實的越級挑戰,關俊彥早就做好了敗北的尊卑,而他的敗北也不會對今晚的結局產生任何影響。
與在賽場上舍棄“心中靠山”,自我增加壓力的關浩二不同,關俊彥就是要靠山吃山,毫無負擔,因此格外專注。
火法逼近,關俊彥也在同時起刀。
“五典之四,真劍!”
五典之中最樸實的名字,招式同樣是最為樸實。
動作不快,甚至可以用慢來形容。
沒有駭人的氣勢,沒有淩厲的鋒芒,有的隻是一板一眼,像是初學劍道的蒙童。
但就是這樣的起手,卻讓趙誌煥如臨大敵。
作為以種花家為起源的東亞文化圈的一員,他很清楚“返璞歸真”的理論。
任何一種修行,走到一定的境界,都會開始朝著化繁就簡的方向發展。
關俊彥的刀不是真的平平無奇,而是將精氣神都收斂,全部用在出刀之上。
接下來的這一刀,一定比之前的任何攻擊都要強。
麵對這樣的攻擊,最好的方式是逃。
但趙誌煥不能逃,所以他隻能采取同樣的方式,化繁就簡,將所有的火焰集中起來,與關俊彥正麵對決!
“火燎原!”
變,地變。
共同發動殺機。
空中降下火雨,地麵上烈焰翻滾,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齊齊朝著結界的中心點,關俊彥所在的位置湧來。
此時的關俊彥正好將刀架起,卻沒有急著出刀,而是不急不忙地運轉靈力,讓逐漸朝著紫金色發展的靈力從淬煉過的各大竅穴中放出。
正是聚氣成刃版萬劍歸宗。
劍氣縱橫之間,空中落下的火雨被即碎,地上的火焰被切開一道縫隙。
也隻有一道縫隙。
用竅穴終究不比用手,關俊彥現在的靈力也不夠他隨意揮霍。
這波萬劍歸宗是“最弱”的一成功力。
一成功力已經足夠,關俊彥要的就是這片刻的功夫。
等到後續的火焰到來將火法的殺力推動到最大的一刻,關俊彥終於出刀。
第一刀落下,以他為圓心,火海自行退散,入目所及皆是雪亮刀光與淩厲劍氣。
不過火海並沒有因此熄滅,反而在淩厲的劍氣催逼之下順勢聚攏一處,凝為一頭龐然大物。
隻剩下紅黑兩色的戰場上,趙誌煥坐鎮結界,雄踞一方,以火法凝結火焰巨怪,正要以雷霆之勢碾殺那個渺的“劍士”。
不曾想,巨怪剛一挪動身體,巨物頭頂處,從上往下,出現了一條筆直白線,就像被人以更長的刀劈為兩半。
與此同時,趙誌煥的右手掌心緩緩浮現出一道血痕,巨怪所承受的傷勢竟是蔓延到了沒有收到刀光直擊的術者身上。
所謂“真劍”,不僅是物理意義上的劍擊,他融入了劍士所能掌控的一切。
力量,技巧。
陰陽術,陰陽家秘法。
精氣神。
以及與主人靈魂相合的,九字兼定的全部力量。
這才是“真”!
五典之中,關俊彥在第四劍上花費的心思最多,不僅是因為難度大,更因為自己所學駁雜,掌握起來難上加難。
相對的,一旦掌握,關俊彥的戰鬥力將再度躍升,這才是他挑戰趙誌煥最大的底氣——不需要直接觸碰你,循著術者與術式之間的聯係同樣可以造成傷害。
不過趙誌煥畢竟是成名多年的強者,不可等閑視之。
法訣一掐,主動舍棄巨怪的部分身體當做爆彈引爆,自己帶著剩下的部分主動拉開距離。
關俊彥的心力皆在出刀之上,根本來不及躲避,被當場炸飛,頭破血流。
但他沒有關心自己的傷勢,就地一滾後,提刀戰起。
“再來!”
第三刀!
第四刀!
第五刀!
不管刀有沒有落空,不管自己受了多重的傷勢。
隻要自己還能動,隻要敵人沒有倒下,關俊彥就會不斷出刀。
打到後來,他的手臂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如果不是分別融入卻靈弓與禁鬼槍,能夠以靈力驅使身體,這會兒他連刀都不可能握住。
藏在暗處的禦門院心結心結心生不忍,就要擺弄熊玩偶“替身”,卻又在下一個瞬間頓住。
因為她聽到了一個聲音:“再等等!”
是的,連見慣大風大浪的禦門院第六代家主都有些心焦,隻有四十多歲的趙誌煥隻會更加著急。
為什麽你還沒死?
為什麽你還沒有倒下?
就算你有可以快速治療自己的秘寶,這種無時無刻都在被灼燒的痛苦你是怎麽承受住的?
你的精神真的是鋼鐵做的嗎?
更誇張的是,眼前的少年在這樣的狀況下還在不斷提升,不斷玩出騷操作。
比如用弓把他本人當箭射出來。
比如把禁鬼槍和劍氣一起從身體裏放出。
陰陽家的人都是怪物嗎?
沒來由的,他想起了一個古老的傳聞——陰陽家從道家獨立出來,不是學術理念不合,而是修行理念太過殘酷,為了追求力量什麽都可以犧牲。
比如為了更好的占卜,自毀雙目,又比如追求所謂大道,將自己的身體永遠固定在孩童的狀態。
雖然聽後來有所好轉,但這個少年的做法——
不行,再這樣下去,恐怕真的要遭。
既然如此,就別怪我出絕招了。
咬著牙做出艱難選擇的趙誌煥停止變換方位,也不在控製與自己息息相關的“火煉陣”。
他站在原地,一雙赤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年輕的過分的對手。
當關俊彥的雙目與之對上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的精神猛地一震,似乎被拖入了某個奇妙的空間。
PS:明分勝負,後結束本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