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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光環初碎

  馬車停在了城西郊外的草地上,百步開外,就是夾在兩棟破瓦房之間的林間書肆,一個穿長褂的瘦老頭坐在門口晃著手中的雞毛撣子。


  之蘭拴好馬,捏著扁下去的荷包道:“今日又散了不少錢財。”


  之玉拍了拍胸口,低聲道:“我還藏的有,爹昨放出了哥哥蘇醒的喜訊,來討喜錢的人比平時多了足足三倍,回去肯定還要再給!”


  樓家門前每日都有一群人等著兩句好聽話討賞錢,昨日得知樓清晝新婚後病愈蘇醒,來討賞錢的就更多了,把樓家圍了個水泄不通。


  樓之蘭憂愁歎息,但抬頭見哥哥牽著雲念念慢悠悠走下車,身姿如鬆,能言能笑,他那點愁緒頓時煙消雲散,欣慰道:“咱家不缺錢,花錢買些吉祥話,給哥哥多些祝福,這錢就不算白花。”


  雲念念聽見雙胞胎的話,沉默了好久,心裏嘀咕著,與其白白給那些人錢,不如讓他們做移動廣告,至於具體怎麽個用人宣傳法,她這個非專業人士也不太清楚……到時候再找機會計劃吧。


  樓清晝垂頭見她嘀嘀咕咕,抿唇一笑,道:“念念在盤算什麽呢?”


  雲念念嚇了一跳,回過神瞪了他一眼。


  樓清晝:“念念,你的眼睛可真圓,嫁給我,眼睛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雲念念就瞪得更大:“我本來就有這麽大!”


  他低下頭,輕輕咬著雲念念的耳朵,道:“很是好看,我看不夠。”


  他還在雲念念的耳畔輕輕吹了吹氣,雲念念擺著手跳開,心髒砰砰直跳,明白自己差點被撩撥成功了,死不服輸,咬牙道:“我發現你這人……我看帝派你去迎戰邪魔,是派你去罵陣,要兵不血刃,把邪魔給活活噎死吧?”


  “還真有這可能。”樓清晝哈哈笑了起來,旋即豎起手指,輕輕噓了一聲,“不過這是秘密,隻夫人和我知曉就好。”


  罷,他拉起雲念念的手,慢悠悠朝書肆走去。


  書肆的老板坐在店門口,手裏捏著個雞毛撣子彈灰,見之蘭之玉來,好心情道:“樓家的那倆金童又來了……聽聞你家大哥病好了?可起身了?”


  話剛問完,樓清晝人已映入他的眼簾。


  書肆老板的下巴合不攏了,兩眼直直盯著樓清晝看。


  之蘭之玉錯開身,介紹道:“這是我們大哥。”


  樓清晝垂下眼,輕輕道了句:“叨擾。”


  書肆老板懵了好久,猛地跳起來,指著外頭的樹,語無倫次道:“今早起來,樹上喜鵲衝著我這門店喳喳叫,我就今日一定來貴客,老我研究相麵十餘年,瞧得出來,你……你這個人,相貌非凡,絕不是池中物啊!從文從武……不不不,文武雙全,武乃名將文乃聖賢也不是不能!讀書嗎?你這樣的人,不能不讀!”


  老板扔了雞毛撣子,翻出壓箱底的書,道:“我借你這一本,乃上古聖賢智慧之精要,書中珍寶,你看,你拿著看!我再給你找其他的……老還有許多藏書,你且等著別走!”

  老板像瘋了一樣,衝進後巷屋翻箱倒櫃。


  樓之蘭:“這位老板精通相學,可能哥哥入了他的眼,故而才會如此熱情吧……”


  樓之玉高興道:“哥,這老頭很是清高,上次能讓他如此誇讚的,還是妙音妹妹!妙音妹妹眉宇蘊光,貴不可言。”


  樓清晝微微笑了笑,拉著雲念念入內,隨手翻起了架子上的書。


  雲念念悄聲問他:“能看懂?”


  “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樓清晝挑了個話本,閑閑翻了起來。


  樓之蘭搬了個板凳,放了九文錢到店門口的碗碟中,取了書,坐了下來認真研讀。


  樓之玉也卷起上次看的書,叼著他的馬尾發梢,爬上樹,坐在枝丫間晃著腿道:“這裏哪兒都好,就是書不能拿回家看,那店老板脾氣太怪,嗜書如命,什麽‘竊書可,竊書不可。’我們還能貪了他的書不還他嗎?”


  雲念念見此情景,拍腿道:“我知道這是哪一出了!”


  樓家雙胞胎於大哥新婚後不久,外出散心,到林間書肆讀書,碰到了恰巧到此處尋找一本誌怪孤本的女主雲妙音,而後又碰上了來此處陪九公主放紙鳶的六皇子,也就是書中男主宗政信。


  先登場的是雲妙音,見雙胞胎苦讀聖賢書,備受感動,又看出雙胞胎想將書拿回家長期閱讀的渴望,於是主動提出家中有他們想要的書,成功搭上雙胞胎,成為了雙胞胎心中的善心美人。


  之後,在三人討論書中觀點時,被前來追紙鳶的六皇子聽到,他十分欣賞雙胞胎的學識見地,於是邀請雙胞胎參加了三後的聚賢樓詩會,開啟了聚賢樓副本。


  雲念念讀檔完畢,踮起腳朝城門處眺望,果然見雲府掛著白紗的馬車緩緩駛來,雲念念內心吐槽了雲妙音這極其不吉利的審美後,扯了扯身旁的樓清晝,發出了示警:“我妹妹來了。”


  樓清晝單手合上書,逗她:“要為夫如何表現?”


  雲念念認真道:“勞駕,你閉嘴就行。”


  她是真怕樓清晝這個變數,會降維打擊,把女主直接氣死,全劇終。


  雲妙音款款下車,她的丫鬟春香扶著她,扯著嗓門喊:“姐快看,是樓家的兩位公子。”


  香風吹過,吹起雲妙音的淺粉衣衫,飄逸靈動,仿佛自帶背景音樂,嫋嫋婷婷走到樹下。


  樓之玉瀟灑蹦下樹,將馬尾甩到身後,笑著叫了一聲:“妙音妹妹。”


  樓之蘭站起身,一笑,淚痣似乎都要開出花,輕聲道:“雲二姐,巧了。”


  雲妙音輕啟朱唇,甜甜叫道:“蘭哥哥,玉哥哥。”


  倚在書肆門口的樓清晝聽到後,輕歎一聲:“啊哈。”

  雲念念立馬扭臉瞪向他。


  樓清晝低下頭,看著怒瞪他的雲念念,笑道:“你妹妹聲音好甜。”


  雲念念嗬了一聲:“切,男人!你在馬車裏,還我聲音甜呢!”


  “夫人,你記錯了,你聲音不甜。”樓清晝。


  雲念念剛要在心裏罵他豬蹄子,就聽樓清晝慢悠悠又添了句:“不甜但美,所以我永遠聽不膩。”


  雲念念臉頰唰的一下粉了,紅了,好半晌,她捂著臉,哀歎道:“又輸了!”


  她怎麽又被套路了!

  雲念念這動靜,終於引起了雲妙音的注意,她向這邊望了一眼,便挪不開目光了。


  倚在書肆門口的紫衣人烏發直拖腰間,俊美無儔,長眉下一雙美目悠悠向她掃來,眼波壓來,雖嘴角帶笑,看似風流,卻貴氣成,不容接近。


  這是什麽人?怎會比六皇子還要惹眼!


  丫鬟春香也呆呆看了半晌,才把眼珠子移開,看到雲念念,大聲喊了出來:“姐,是大姐!大姐也在這裏!”


  雲妙音一愣,這才把目光移到雲念念身上,上下一掃,藏在袖中的手輕輕握起,心道,真是毀心情!


  她再次看向那紫衣人,猛地一震,驚道:“那位紫衣公子該不會是……”


  之蘭之玉開心介紹:“是我哥哥。”


  春香驚叫:“那個活死人?!”


  雲妙音愣了一愣,暗暗咬牙。


  雲念念那樣的女人,如何配得上這樣的男人,真真是便宜她了!

  讓雲念念嫁給樓家,看來是她失策了!都怪那個鬼仙,什麽讓雲念念嫁給樓家叫禍水引東樓,嫁走後,她雲妙音才可大放異彩,為將來鋪路。


  如今看,這叫什麽鋪路,白白讓雲念念得了好處!


  樓之玉道:“妙音妹妹,快來見見我哥哥,你還沒見過呢!”


  雲妙音鬆開緊握的手,抬起頭,表情瞬息變了,她甜甜笑了笑,跟在之蘭之玉身後,蓮步款款走來。


  樓清晝道:“念念,她比你聰明。”


  雲念念:“喲,你也學會相麵了?”


  “這女子心思多得很,是個聰明人。”樓清晝笑看著雲念念,道:“但你比她智慧,智慧遠勝聰明,所以還是念念最好。”


  雲念念受用道:“下次話一次完,不許故意斷句!”


  樓清晝乖覺道:“遵令。”


  雲妙音走上前來,眼神不飄,隻甜甜看著雲念念,柔聲叫了句姐姐,大大方方給她見了禮。


  自始至終,雲妙音的目光就沒看向樓清晝,她的表情,她的舉止,都無比得體。


  這是一種策略,她十分明白男人的心理,隻要她不去看那個男人,對他表現出不感興趣的樣子,那個男人一定會看向她,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想方設法來吸引她的目光。

  男人的好勝心,她是知道的。


  “姐姐,我真為你高興。”雲妙音拉著雲念念的手,關懷完,垂著眼轉向樓清晝,優雅福身一禮,聲音更甜了,“妙音見過姐夫。”


  她低著頭,屈膝致禮。她知道,隻要她一直保持低頭,露出後頸的一截潔白的皮膚,男人的視線就會落在她身上,進而對她的容貌好奇,急切地想看她的長相。這個時候,她再緩緩抬頭,就會看到那些男人眼中的驚豔!


  樓之玉慌忙介紹道:“哥,這就是妙音妹妹,雲家的二姐,嫂子的妹妹。”


  樓清晝點了點頭,隻笑不語。


  雲妙音沒等來聲音,心中思忖,莫非這樓清晝是個啞巴?

  樓之蘭微怔,詢問似的看向樓清晝。


  樓清晝仍然隻是笑,堅持不話。


  他夫人了,讓他閉嘴就好。


  雲念念隻好親自拉起雲妙音,道:“我夫君他剛病愈,體弱氣虛,剛剛點過頭了,你起來,不必跟他多禮。”


  樓清晝乍聽到夫君二字,笑眯眯看向了雲念念,雙眼裏滿是開心。


  雲妙音氣雲念念撞斷她的計劃,好在她還有殺手鐧!


  雲妙音深吸口氣,緩緩抬眸,再慢慢抬起臉,打算讓樓清晝驚豔一把,可等她抬了頭,卻見樓清晝正對著雲念念笑,笑如春風般柔暖好看。


  從來沒在男人的注視讚揚中失過手的雲妙音一下子被激起了鬥誌,她憤憤想:這男人什麽眼光?雲念念這種劣等俗豔的風塵長相,哪一點比得過她?他的目光竟還粘著不放,實在可惡!

  可靜下心來,雲妙音又想到,莫非是因為這樓家長子終年昏睡,醒來後隻見過雲念念,這才中了迷魂湯?

  雲妙音細細思索後,轉頭與之蘭之玉講起了詩書。


  才學向來是她的拿手項,她不露聲色展現她的才華,美貌加上才華,無人能抵擋!這樣樓家的長子就知道,誰是魚目,誰是明珠了!

  她一邊與之蘭之玉談這幾日讀書的感悟,一邊用餘光留意著樓清晝的反應。


  可那抹紫色卻慢慢旋走,雲妙音偷眼一看,樓清晝竟然拉著雲念念到書肆裏麵看書去了,雲念念手中拿著一本書,不知問了什麽,因為夠不到,樓清晝還貼心的彎下腰,笑著聽她。


  雲妙音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崩壞了——不可能!從來沒有男人能夠拒絕她,無視她!


  等等,他對她的這些不感興趣,難道是因為他……是個腹中空空無半點才學的繡花枕頭?

  是啊,樓清晝床上昏睡二十年,自然是沒讀過書的胸無點墨之人,怪不得欣賞不了她的美,反而喜歡雲念念這種女人。


  想到這裏,雲妙音心平氣和了,嘴角勾起一絲釋然的笑意。


  白癡配白癡,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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