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作品殺青
謝瑜癱在床上,雖然自己吃飽喝足了，但也因餵飽某人,而腰酸背痛。他還惦記著明日要拍的場次，想再背一背台詞。
「你把桌上光腦拿來。」謝瑜費力抬起腳，蹬了床尾正坐著收拾現場的某人。
沈祁嗯了聲，語調慵懶又愜意，顯然是還沒從方才的餘韻里回過味來。拿了光屏遞給謝瑜，回頭又繼續清理床沿上散亂的衣服。
謝瑜扯過一條薄被蓋在身上,靠著床頭軟枕，姿勢懶散。他歪著頭看光屏,瞄一眼就移開視線，嘴裡小聲在背著台詞。
沈祁見此也不好打擾,自覺地開始給謝瑜收拾房間,拿走餐盤，最後還頗有情趣地從行李箱里取出了精緻的香薰儀，點了謝瑜最喜歡的淡香調。
謝瑜抽空看了眼，笑了。他從第一眼確定開始位置后,嘴上背的台詞就沒停下過，順順溜溜的,竟然沒出半點卡殼的地方。
沈祁對謝瑜的業務能力心知肚明,也清楚謝瑜喜歡在每一場開拍前一天晚上再確認一次台詞。當下就捧了本書，坐到謝瑜身邊,安靜陪著他。這聽了還沒幾分鐘,沈祁的視線就落到了被面攏起的渾圓曲線上。
謝瑜腰腹部難受,此時保持著側躺姿勢，堪堪才能躺得住。沈祁這麼一瞧，視線落定的位置，恰好是先前他怎麼看都看不夠的地方。
沈祁反思了下，覺得是自己沒收得住力氣。他遲疑著，還是像謝瑜腰部伸出了手。他從軍隊出來，跌打損傷經歷得不要太多。自然，按摩手法也熟練到專業程度，摸上謝瑜后腰之後，他只收斂力道，小心和緩地給人放鬆肌肉。
謝瑜腦海里正過著劇情，冷不防被沈祁這麼一按，說著台詞的嘴馬上就沒聲兒了。
「嘖，別弄，我記不住了。」謝瑜抱怨了一句，語氣軟乎乎的。他雖然嘴上拒絕，但身體卻沒做出半點反應來。
「疼不疼？」沈祁問道。
「你說呢？」謝瑜沒好氣地反問，隨即又想起了剛才的種種，驀然消聲。
沈祁盡心儘力服務謝瑜，「那我給你揉揉。」
「我還想再背一遍呢。」謝瑜失笑，撐著額頭，把光屏從手裡扔到了床上。
「不影響啊，你背你的，我揉我的。」沈祁大致猜出了謝瑜話里意思，卻故意不說破，等著謝瑜自己「招供」。
謝瑜這時也發現沈祁是在故意逗他，給了沈祁一個警告的眼神讓他體會，自己慢慢鑽入被窩，躲了起來。他在被子里悶了一會兒，又不滿地小聲吐槽，「明天還有我的戲份呢，不知道當場能不能使得開動作……」
沈祁俯身，貼到謝瑜後背上，湊在他耳邊調侃，「那，我給你去做替身？」
謝瑜差點一個白眼翻出去，他從側躺轉平躺，一眼就看到了光著上半身的沈祁，無語地抿了抿嘴，「不行，我才順利瘦下來。你去當我替身，准被觀眾看出來。」
聽謝瑜提到瘦身，沈祁一愣。他早在進屋時就注意到謝瑜身形瘦了不少，剛才在床上一番折騰，真真切切地把這人從頭到腳給摸了個遍，就能篤定確認謝瑜這大半個月掉了不少肉。
原本身材勻稱健康的青年，一下進入瘦削的範疇。
「簽約時不是說，不用特意調整體型的嗎？」沈祁皺眉，回憶著最開始他和謝瑜拿到劇本時，從劇組官方那得到的說辭。
「是，當時沒說，導演編劇也都沒這意思。」謝瑜頷首，微闔著眼，神情有些困頓，「後來才發現，瘦脫形才能更好地表現出主角的出逃時期，所以沒辦法，為藝術獻身嘛。」
謝瑜這麼說，沈祁也懂得個中道理。能理解不假，心疼謝瑜吃苦也是真的。他揉著身邊人的腰背，「什麼時候拍完？」
謝瑜閉著眼，放鬆地輕笑一聲，「這才開拍呢，就想著殺青？」
沈祁不語，預感謝瑜話還沒說完，就安穩地等著。
「感覺節奏要放緩了，拍攝難度比當初想象得要大。」謝瑜睜開眼，雙眼未聚焦，只往上平時，茫然地看著酒店天花板的浮雕花紋，「……好本子，慢慢磨，也是對的。」
謝瑜語氣不似平時，沈祁聽出來了，就抬眸去看。果然發現躺著的青年表情已然不對了。
還是一如既往精緻又英挺的五官，卻無端帶上幾分陰鬱和狠厲。嘴角弧度都綳了起來，下頜都收緊了。
這幅表情帶著疏離和陌生感，仿如另一人。
沈祁正色，伸手握住了謝瑜下巴，手指在謝瑜腮邊輕輕敲了一下。
謝瑜一瞬間回過神來，眨眨眼，柔和溫潤的本色又回來了。他從思維迷局裡脫離出來，下意識噙著微笑，全情全意地看著枕邊戀人。
「別想劇本了，休息吧。」沈祁低頭，給了謝瑜一個親吻。他壓下心頭的擔憂，只想謝瑜好好睡一覺，回復些精神。
事實上，他很早就發現了，謝瑜在拐賣案破之前，偶爾時不時走神發愣。走神時的表情，就完全不是他所熟知的枕邊人。只有這個時刻，他無法從謝瑜表情里讀出他在想什麼。
這種隔閡隨著感情升溫而漸漸變少，沈祁也就沒再放在心上過。直到謝瑜拿到了《混血》劇本，因發現角色有難度，他把自己沉入角色環境里，帶入了角色情緒，表現出陌生的、不屬於他本人的表情神態，沈祁才再次覺察到以前存疑的地方。
他當時支持謝瑜接《混血》本子，也是考慮到謝瑜感興趣，再來就是《混血》主角故事同謝瑜的生活過往能產生共情。
角色與扮演者之間也講究契合感，本色出演總比強行扮演來得真實。
沈祁確實是這麼考慮的，但這下看到謝瑜會被角色影響，卻後悔起來。
有天分的演員，為了徹底讀懂角色，難免沉溺於角色情緒。這種投入過了度，就抽離不出。當角色故事與真實生活的邊界開始混淆，演員自己都是不自知的。
如一股能量蓄積，向外發散，能在片場把角色詮釋得淋漓盡致。向內深入，便會衝擊自身秉性，磋磨心智。
他尊重藝術，卻再也不捨得謝瑜因一部戲、一個角色，吃了皮肉的苦，還被角色情緒所影響自身。
謝瑜怔了一會，從沈祁的目光中，看懂了他話里未盡之意。他伸手搓了把臉，順帶握上了沈祁落在他枕邊的手，「我走了個神，剛才想劇本里情節去了。」
「嗯。」沈祁應了一聲，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認為，謝瑜作為演員，肯定比他還清楚工作和生活該如何區分。他擔心謝瑜為了這個角色過於融入情緒，到時候脫離不出來。謝瑜肯定也知道這個問題的重要性，或許不需要他專門提……
謝瑜看沈祁沒接話，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麼。
《混血》劇組不同於他參加過的其他劇組，它的導演只是新人，缺乏獨特的個人魅力和老練的控場能力，但奈何故事本身有著魔力，勾得主創們全情投入，恨不得讓用自己，取角色而代之。
片場所有演員一遍遍來，最後演到毫無顧忌，演到瘋魔，演到騙過自己，把戲當成了真實生活。他想起每晚獨自一人在酒店裡，全天候沉溺於角色情緒不可自拔，當下長嘆一聲，覺得自己和其他演員同伴們確實「放縱」了。
一認真，便容易趨於激烈。散戲后，表面回歸了演員身份，實際上情緒還未從心底完全褪去。獨處時，沉靜著嚙碎一顆百無禁忌、七竅玲瓏的演員的心。
「最近一直在想這個角色，想他的苦，想他的恨。他們這一代付出了多大代價，求來的公平對待。在我們看來，都只算白紙黑字的過往了。」謝瑜嘆了口氣，主動說開。
沈祁伸手，把懷中人的腦袋攏進懷裡，「那獵捕計劃也是同樣道理。等資料能過了保密期，全部公開，等參與行動的人員也渡過二十年脫敏期，能開口向外述說。後來的人們看到，也像我們看《混血》這段歷史一般。」
謝瑜低低嗯了聲，「到時候會不會有團隊，願意把獵捕計劃拍成作品？就像《混血》的編劇，等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了機會。」
沈祁笑笑，感覺到謝瑜已然從角色情緒里走了出來，便小小地開了句玩笑，「然後拿獎，再讓大家記起一次？」
聽到這句，謝瑜驟然坐起身來，眼睛放亮。他滿臉期待地看向沈祁，「你提醒我了！《混血》預定結束拍攝在七月初，好像電影節截止遞交時間……」
他一邊說，還在一邊回想。想不起，便環顧四周，抓來光腦，準備上網查一下。
「六月底。」沈祁直接給出了答案。他看謝瑜這樣表現，頓時覺得頭大。
他自然不會認為《混血》甘願錯過電影節，但下意識覺得劇組會趕下一年的報名期。
「誒呀，會不會有可能？」謝瑜驚嘆著，他對這部片子期待很高，算了下時間，覺得有希望能衝刺本年的電影節。
他知道星際時代的電影節已經不限制參選電影是否上映，評選也不依賴觀眾口碑。只要《混血》能趕在六月底呈送樣片，說不定能先拿獎再上映。
那到時候，沒有比金月桂獎更有效的宣傳了。《混血》未上映先爆紅，有著品質打底，便不會高開低走。
謝瑜片酬早就在入組前就說定了，不存在票房分賬。他也不需要用一部作品去衝刺咖位，希望《混血》大爆，只是想讓更多觀眾能夠關注到這一段摻著血淚的歷史過往。
「不是，你們明年申報，不也是一樣的嘛。」沈祁還在勸說。
「不一樣，稽查之後大量項目停運，競爭不大。」謝瑜笑著搖頭，直接拿光腦開始聯繫導演。他一邊敲擊，一邊還不忘記跟沈祁說道，「特別是你這個金月桂大滿貫，到現在還沒敲定作品，肯定趕不上今年啦。」
沈祁被噎到，張口結舌地看著謝瑜。
好啊這傢伙！他查案忙到忘乎所以，盡職的同時，也為了給謝瑜一個心安。現在得空了，馬上就來給他弄吃弄喝，感情這位……
在盤算著他會不會成為《混血》競爭對手？
「不少投資方、製作方元氣大傷，早就製作完的電影不多，正在製作的更少。《混血》今年不上，太可惜了。」謝瑜搖著頭，收到導演發來的消息，便趕著回復。
「周城說你現在已經很累了，再加快進度，吃不消的吧！」沈祁咬牙，非常不贊同謝瑜的觀點，「先睡吧，我們別管這些了。都是導演該操心的東西，你放他去……」
謝瑜沖沈祁伸出了根手指頭，搖了搖。他一臉滿意地抬頭，打斷了沈祁的勸說，「導演也住在同層，聽說你來了，說要來向你取經。拍攝操作，以及送選電影節，他都有疑問。」
沈祁從首都星包袱款款地趕來，當下只想摟著謝瑜好好睡一覺，然後試探試探謝瑜，套出他喜歡哪種求婚環境。
這時聽了這話，沈祁良久失聲。最後頂不住愛人欣喜期待的眼神，沒辦法，只得點了頭。
好在導演年輕輕輕，卻很通人情。謝瑜說不介意，邀請了，也不真來，只說隔日來沈導。
謝瑜終於把工作放到一邊，沈祁如願，也對《混血》導演少了幾分計較。
果然，在沈祁來到的第二日，導演客客氣氣帶著導演團隊登門請教。謝瑜作為劇組演員團隊成員，多少不便參與導演們對統籌層面的談話，就帶著沈祁做的小吃，去其他演員房間串門。
《混血》劇組導演年輕有為，撐住了前期拍攝，卻在實踐中發現了不少棘手問題。正巧沈祁這位獲獎無數的前輩到來，當然想把握住機會。
導演組扒著沈祁不放，聊到近深夜。直到謝瑜卡著洗漱時間，用隔日拍攝任務來提醒，才把收穫頗多的導演組成員們給勸了回去。
房間里，沈祁和謝瑜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沈祁原本就只準備來照顧謝瑜起居生活，沒想到被劇組拖著，規劃起拍攝進度。他再如何心甘情願幫劇組，一晚折騰下來，也多少有些累。
他抬起手，示意謝瑜來他身邊。
謝瑜悶笑一聲，腦海里還記著敲門進入時，沈祁正在桌邊給導演組講解某一片段處理手法的樣子。那認真的神情，一如拍攝《血色通緝》時，嚴肅又嚴格的沈導。
謝瑜笑了下，幾步向前，環抱住自家大貓，耳鬢廝磨地表達著感謝。
為了衝刺本年度的金月桂獎，《混血》劇組在主創們的一致同意下，再次增加了拍攝強度。謝瑜不僅撐住了，還鼓勵和紓解其他演員的壓力。片子越拍越順，直到後來，演員們可以很快找准感覺和節奏，一條拍過。
另一邊，休完假的沈祁回到了首都星，掛心謝瑜身體健康的他用盡一切假期去探班。回到首都星就加班加點工作，同時還不忘記準備求婚事宜。
小半年時間，謝瑜完全消失在大眾視野。粉絲們久久苦等，最終收到了《混血》殺青的準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