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首殺
她話音一落,紀珩便看向蘇爾:「你是把皮剝了下來,還是把肉論斤按兩的賣?」
張屹眼睛瞪大,驚異對方居然聽出了話中的潛台詞。果然,大佬就是大佬。
面對問話,蘇爾不是看天就是看地,反正拒絕對視,末了說:「前者。」
紀珩暫時沒追究,待到小女孩憑空消失,不再像尾巴一樣跟著時才說:「遊戲里對自己狠沒錯,但還是要穩妥些。」
見蘇爾沉思,又多說一句:「主持人的聰明愚笨有時候很好分辨,可喜怒無常的時候也不少。」
一旦用人性去推敲他們可能有的行為心理,遲早要吃虧。
回憶往昔,蘇爾意識到是有些激進了,點點頭表示下次會注意。
兩人前腳進宿舍,後腳張屹也擠了進來,還主動關上門,一副要加入商討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蘇爾突然覺得在副本里厚臉皮是件好事,像這樣有過交集的人,做事情又沒違背底線,還真不好驅趕。
張屹試圖轉移落在自己身上詭異的視線,主動開口:「時間充足,不如整理一下我們在工廠得到的信息?」
蘇爾收回目光,神情遂即變得嚴肅:「廠長的孩子不幸被從改造營出去的學生殺害,那對夫妻估計想通過反殺的方式來泄憤。」
「殺人目標是有選擇性的,」紀珩做補充:「死去的三個學生有兩個都得到過甲字評價。」
張屹驚訝偏過頭:「我怎麼不知道?」
紀珩沒回答。
張屹絞盡腦汁,突然想起來操作機器時紀珩曾有兩次離開,給對面的幾個女生送水,看著一副暖男形象,合著是去套話!
再對比蘇爾絲毫不覺得奇怪的樣子,不禁感嘆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無視他複雜的凝視,蘇爾回憶起廠長夫人在自己離開時眼底的不甘,揉揉眉心:「校外的危險來自於工廠,我們明天多半還會被選去實習,就是不知校內的危險是源於哪裡。」
張屹若有所思,從褲兜里掏出當時在小樹林里挖出的胸牌:「這樣,我先去打聽一下死去玩家的消息。」
蘇爾點頭。
都快走到樓道口張屹突然折回來說了一句:「如果你們分析出什麼關鍵信息……」
蘇爾坐直身體,指著紀珩胸牌上的雞犬升天:「這,就是我的保證!」
張屹終於放心離開。
「保證?」紀珩的尾音有些上揚,莫名聽出些揶揄。
在原地一動不動坐了幾秒,蘇爾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訕笑一聲拿出鑰匙:「從保安身上找到的,要不要一起去轉轉?」
保安夜間要負責巡邏,改造營晚上查的很嚴,光鑰匙就有一大串。因為形狀相近上面全部貼著標註,其中甚至包括綜合樓的。
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把要去的地方都選在校長室。
紀珩看著窗外:「等天色再暗一些再過去。」
「好。」
說話的同時蘇爾從床底下撈出來一個電棍:「這也是保安的,你拿著防身。」
紀珩:「先放著,直接攜帶有些顯眼。」
蘇爾:「可以藏在衣服里。」
「……」
·
綜合樓內冷氣開得相當足,蘇爾手裡拿著之前宿管給的蓋章表格,大大方方進去,就算被攔住,也可以推脫說是給教務處交東西。
現實比想象中容易,一路上幾乎都沒遇到什麼阻撓。
蘇爾不禁問:「你們進檔案室時也是這樣?」
紀珩點頭:「遊戲會在相對合理的邏輯下給玩家提供生機。」
蘇爾略一思忖:「就像改造營內鬥嚴重,又要負責學生的銷毀,所以不安監控?」
這麼一想,副本有時候也挺厚道的。
紀珩失笑:「別忘了,就是因為沒監控,保潔員才會被輕易害死化為鬼。」
說穿了,鬼還是用來對付玩家。
交談間,兩人已經站在校長室外。
蘇爾把鑰匙插進去,扭動前側身貼著牆站立,只露出一隻胳膊在外面。
膽大包天又謹慎過頭可謂是他的真實寫照。
咔嚓一下,門應聲而開。
小心翼翼一推,確定沒什麼機關暗器或者髒東西,蘇爾才探出半個身子,沖身後招招手,示意快進來。
本來危險嚴肅的一次探尋行動,硬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紀珩搖了搖頭,進去后先看堆放在辦公桌上的一疊資料,蘇爾則抱臂凝視上鎖的抽屜,猶豫要不要暴力拆卸。
「不必了。」紀珩突然開口。
蘇爾聞聲湊過去,看到他手裡正拿著一張表格,最上方司秦明嬌幾個字很顯眼。
備註一欄寫著:該學生已獲全面肯定,拿到四甲評價,請批准放行。負責審批的是目前還沒退休的正校長,意見一欄註明同意,日期距離今天剛好滿一個月。
紀珩突然勾了勾嘴角,指著右下角:「原來如此。」
蘇爾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居然有兩行日期,一個是審批日期,一個是放行日期,中間隔著一天。
「就是說如果我們今天集齊四甲,還得熬過一個晚上?」
紀珩點頭。
蘇爾皺了皺眉,哪怕先前主動搭話的女生,在聽到他可能得到甲字評價時,眼中的好感也立馬變成嫉恨,不禁有了一個最壞的猜測:「該不會最後一夜,上演個大逃殺項目?」
紀珩:「一共就五個名額,學生不可能眼睜睜看機會流逝,改造營對他們的行動應該是默許的。」
古人熱衷鬥雞鬥犬斗蛐蛐,這場困獸之鬥在有些人眼中可能同樣趣味性十足。
蘇爾不禁道:「十足變態的玩法。」
「不會是死局,歷年都有成功離開的學生,」紀珩把表格放回原位:「渾水摸魚等年末學生自相殘殺是個法子,可惜我們時間有限。」
一共只有七天,意味著他們可能會獨自面對一個改造營學生的惡念。
蘇爾目光沉了沉:「如果沒上一批玩家的死亡警示,我們少不了要吃虧。」
紀珩看了眼牆上的鐘錶:「危險從來都是相對而言。別忘了他們來這個副本時,保潔員還活著。」
意味著那一批玩家不用面對鬼。
蘇爾沒說話,私心認為保潔員雖然變成鬼,但實在沒起什麼作用。
·
持相同意見的還有一個。
頂樓。
小女孩燈籠一甩,地面都隨之輕輕一晃,因為暴躁她說話時顯得格外趾高氣揚:「一點業績都沒有,我費大功夫救你有個什麼用?」
保潔員險險躲開,后怕地望著對方手上的燈籠。很快哭喪著臉,覺得委屈極了:「我是想行動,這不是第一個晚上被幹掉了,第二個晚上還沒恢復,昨天又……」
女孩冷冷打斷,下發最後通牒:「今晚再這樣,我就重新把你變成肉泥。」
面對如此陰鷙的目光,保潔員知道她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午夜一到,一切都歸於寂靜。
蘇爾今天睡得很早,正沉浸在夢鄉中,被人用低沉的聲音叫醒:「有客上門。」
蘇爾睜開眼,朝紀珩看得方向望過去,保潔員像是蜘蛛一樣攀在天花板上,頭一百八十度扭著,正看著他們。
「例行公事。」保潔員語氣透露著一股絕望:「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做。」
這是她的工作!
蘇爾沒準備把事情鬧得太僵,當初是取巧守復活點,真要單打獨鬥還在鬼有警覺的情況下,他其實占不上便宜。
嘆了口氣做了個請的姿勢:「開始你的表演。」
保潔員努力揚起一個詭異恐怖的微笑:「是誰殺了我?是腳踏兩隻船的宿管,是惡作劇的學生,還是受利益蠱惑的同事……愚蠢的孩子一旦選錯,就必須來陪我。」
蘇爾面無表情:「同事。」
保潔員:「……打擾了。」
然後去下一個寢室。
蘇爾看向對面的紀珩:「這就是她殺人的條件?」
紀珩:「大概是。」
蘇爾嘴角微抽:「那她挺慘的。」
說罷蓋上被子重新睡。
若是沒有白天蘇爾那頓分析,保潔員說不準能有收穫,現在可好,每一個見到她的玩家都是在驚恐中逐漸變得錯愕,最後很鎮靜地給出標準答案。
保潔員絕望地逐一拜訪,到陳凌峰這裡,事情終於有了轉機。
因為被打暈在檔案室,他完美錯過了後來玩家間的討論。
跟他同住的人知道答案,要脫口而出的時候又忍了下去……如果陳凌峰死了,就少一個人來爭奪最後的五個名額。
面對支支吾吾的玩家,保潔員灰白的眼珠都彷彿有了光彩,其他人都是開卷考試,竟然有閉卷的?!
希望來了!
室友趁著陳凌峰慌張尋思時,用口型沖保潔員說出答案,保潔員對這種上道的行為很滿意,猛地衝到陳凌峰面前:「快選!」
這一緊張,僅存的理智也淡去幾分。
陳凌峰急得滿頭冒汗:「為什麼先問我?」
這寢室不是還有一個人?
餘光突然瞄見室友的鎮定自若,意識到什麼連忙開口求救:「告訴我答案,我可以給你……」
最後一個音節卡在了嗓子里,陳凌峰感覺到有冰涼的液體順著太陽穴留下。
「超時了,」保潔員笑得很開心:「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了,看來你不需要腦子。」
手下一用力,陳凌峰的腦殼徹底被戳破。
保潔員臨走前還把他的腦袋摘下來收藏紀念,沖著發抖的室友笑了笑。
過了好幾分鐘,那人才有些虛脫地爬下梯子,把窗戶打開透氣。直到血腥味徹底被夜風吹散,他勉強好受一些。
起早是玩家間的共識,陳凌峰的死很快被室友告知眾人。
對於死因,大家心照不宣,不約而同選擇沉默。
都是一起下副本的,如今死了一個玩家,兔死狐悲的同時免不了摻雜些竊喜。甚至有人邊唾棄自己邊想:若是昨晚能再多死幾個就好了,這樣便不用為名額的事情發愁。
求生的慾望和人性糾纏在一起,他們彼此都避開目光的交流。
沉重的氣氛中,響起一道不一樣的聲音——
「殺到了,我竟殺到了……」
保潔員提著個塑料袋,從凸出來的形狀看,裡面裝著的毫無疑問是個人頭。路過玩家身邊,她沒有絲毫嚇人的意思,反而快樂的像個孩子:「哈哈!終於有業績了!我不用被打成肉泥了!」
「……」
瞧見陳凌峰的室友,更是笑容暢快,突然伸出手。室友愣了愣,試探著僵硬地舉起手。
啪。
保潔員主動跟他擊了下掌:「阿姨要謝謝你。」
說罷一路手舞足蹈笑個不停,帶著人頭上樓去做標本。
「……」
她走後,留下一地沉默。
蘇爾走到紀珩身邊,微微偏過頭:「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銀鈴般的笑聲?」
身為鬼殺了一個人就高興成這樣,未免也太沒出息了!
紀珩嘴角微掀:「你覺得這都是因為誰?」
蘇爾抬頭看天花板,半晌摸摸鼻子:「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