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誰坑了誰
一席話說得擲地有聲。
紀珩突然感覺眼前站著的不是一位玩家,而是未來高考滿分作文創作者。竟然能堂而皇之地把史上最無恥中間商的帽子扣在守墓忠僕身上,完全是在睜著眼說瞎話。
一分鐘,兩分鐘……足足五分鐘過去,熟悉的提示音並沒有響起。
望著還在翹首以待的舉報人,紀珩嘆了口氣:「家醜不可外揚,不可能立馬回復你。」
蘇爾點了點頭,不忘最後給守墓忠僕上一次眼藥:「結黨營私,濫用職權,相信遊戲不會容忍一個違背公平意志的主持人。」
目睹完這場一本正經的告狀,紀珩笑道:「還記不記得剛剛談到哪裡?」
蘇爾正色道:「小翠引夏至殺她的原因。」
正常情況下,就算是鬼,也沒有理由這麼做。
紀珩看向窗外輕笑一聲:「誰都不會做賠本買賣,小翠也一樣。」
蘇爾察覺到今天紀珩很反常,笑容在他臉上出現的次數罕見的多,就像現在,淡淡的笑意又重新浮現在雙目中。
他突然想起一個細節,還未入幻境前,紀珩找王三思了解情況時,讓王三思重複一遍任務內容。
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詢問的前提是建立在任務有可能不一致的情況下。
「你下過任務不同的副本?」
紀珩:「有過兩次。」
蘇爾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眸光微顫:「小翠……會不會是玩家?」
紀珩直接把疑問句當成篤定的事實回答:「遊戲禁止玩家自相殘殺,一旦夏至出手,受到遊戲懲處的一定是她。」
蘇爾抓著洋蔥的手微微用力:「那許鶴,究竟是鬼、普通npc還是玩家?」
需要通往自由小鎮的玩家扮演的都是不同的角色,迄今為止,他們唯一沒打過交道的便是提示里的新婚夫婦。
紀珩注視著他手裡的東西:「試試就知道了。」
洋蔥被扔到半空中又被穩穩接住,蘇爾:「擇日不如撞日。」
他做事比做人直接,竟是選擇直接來到小翠房門外。敲了好幾下門,裡面才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請進。」
蘇爾站在原地沒動。
「門沒鎖。」
蘇爾這才伸手一推。
屋子裡很整潔,小翠坐在床上,腰后墊著一個枕頭。
「有事么?」她的嗓音略帶沙啞。
蘇爾開門見山:「死掉的那個人,流著血淚卻在笑,我懷疑是被超自然的一種力量殺害。」
小翠垂首肩膀顫抖,不知是在笑還是恐懼:「超自然力量,你是說鬼?」
「鬼殺人的傳聞鎮上早就有,我很擔心你。」
原以為對方是要來找茬的,話鋒轉得猝不及防。
小翠抬頭,這一次的疑惑不是作假:「擔心……我?」
蘇爾重重點頭:「女子陰氣重,容易被髒東西纏上,好在我知道能剋制鬼的法子。」
說罷猛地跨出一步,直接在她面前開始撕洋蔥。
小翠原本半靠在床上,身後是牆,身前是蘇爾,某種意義上是一個不易逃脫的空間。起先她以為對方是要藉機對自己下殺手,心中不懼反生出一抹喜意,然而沒過多久,就發現蘇爾只是單純地一層層剝洋蔥。
不一會兒小翠的眼睛就被熏出淚花,當然始作俑者也好不到哪裡去。
「離我遠點!」
「天靈靈地靈靈,邪祟快退散!」人工粉碎后的洋蔥被拋在半空中,散落得到處都是。
蘇爾趁著小翠失神的剎那,幫她抹了下淚水。
沾滿洋蔥汁液的手指一接觸到眼睛,淚花翻湧的更加厲害,蘇爾連忙掏出瓶子去接,動作一氣呵成。
冰涼的觸感貼近眼角,小翠猛地別過臉推開他:「你究竟想做什麼?」
蘇爾不慌不忙:「我就喜歡你為我流淚的樣子。」
說罷,轉身跑走。
「……」
「抱歉。」紀珩被留下善後:「他神經有些問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爆發一次。」
小翠現在眼睛都還蟄得疼,指責道:「那剛剛為什麼不攔著?」
「醫生說強行阻止容易激發暴力傾向。」紀珩再次致歉,悉心收拾好周圍的洋蔥:「晚安,祝你做個好夢。」
離開時體貼地把門帶上。
「……」
屋內,小翠的眼球徹底赤紅,不知是流淚緣故還是被氣得。
·
涼風徐徐。
蘇爾坐在院子里,目光凝視手上的瓶子:「接下來就看這裡面的眼淚是否會蒸發。」
紀珩在他旁邊坐下:「不怕打草驚蛇?」
蘇爾:「任憑小翠想破腦袋,也不可能知曉瓶子的真正用途。」
道具通常被定義為用來攻擊的武器。
「如果她真是玩家,說不定還會一邊生氣一邊竊喜,以為我要藉助眼淚和瓶子殺人。」
瓶子密封后,極大地降緩了蒸發速度,即便如此,過了幾分鐘再去看,靠肉眼就可以辨別出裡面的液體少了一半。
「不是鬼。」蘇爾難得被愚弄了一回,有種新鮮的體驗感:「一手精湛的剪紙技藝有幾次真的騙到我。」
月下剪紙,恐怖畫麵塑造的很好。
紀珩:「吃一塹長一智。」
蘇爾感慨:「果然人還是該多學幾個特長。」
高考雖然取消了一部分對特長生的政策,但在遊戲里很有用。
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又自學了奇怪的道理,紀珩放棄細究,單是做提醒:「不要輕易對許鶴故技重施。」
蘇爾心裡有數,論城府,許鶴要比小翠深得多。
「我會謹慎。」
紀珩表示讚賞,即便行事上離經叛道,卻是個難得的聰明人,至少能聽得進去勸告。
適才在小翠那裡扯了不少胡話,其中有一句是蘇爾內心的真實想法,理治局的那名工作人員,多半是死在鬼手中。按照許鶴跪拜香爐時的說辭,他故意引人去偷香爐,香爐則會把這些打自己主意的小偷當做祭品笑納。
「屍體後來被刻意搬到廚房,更像是人為,方便給夏至施壓。」蘇爾眉頭緊鎖:「就是有一點很奇怪,如果他們也是玩家,為什麼要對其他人趕盡殺絕?」
副本不會直接下自相殘殺的任務,從上個副本就可以看出,否則大可以讓在玩家中選定一名愛情殺手,然而它卻選中死在上一輪遊戲中的曲清明。
紀珩輕輕敲了下桌子:「跑題了。」
蘇爾看他。
紀珩:「琢磨玩家的心思沒必要,郵票鬼才是關鍵。」
找出郵票鬼的死因,就等同於解決幻境一半的真相。
蘇爾沉吟幾秒,說:「我有一個想法。」
最近這句話出現的頻率有些高,高到紀珩快習以為常。
蘇爾:「先前的提示音只是很簡短的一句話,而交易里根本沒有限制條件。」
說罷清清嗓子,對著無邊的夜色緩緩開口:「殺死郵票鬼的是許鶴……」故意停頓了一下,又說:「是小翠……是許鶴和小翠……郵票鬼是自殺的……」
每說出一個選項,就停幾秒。
紀珩揉揉眉心,這人成功做到了明面上開始瞎蒙。
冷冰冰地機械提示音在蘇爾瞎扯一分鐘后終於出現:
[『郵票鬼的交易』任務更新,每名玩家僅有三次作答機會。]
蘇爾沒有絲毫失望,反而從容不迫說:「幸運的是我提前排除了四個錯誤選項。」
「不算幸運……」
蘇爾:「嗯?」
紀珩:「進入幻境的玩家數量不多,否則可以把錯誤選項賣出去,別人少走彎路的同時,你也能賺一些好處。」
「……」
「鬧騰半個晚上,」紀珩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回去休息吧。」
武力值再高,也不排除因過度勞累在副本里猝死的可能。
門外有一道倩影,立在月光下,抱著枕頭東張西望,在看到蘇爾和紀珩時,尷尬地笑了笑:「能不能讓我打個地鋪?」
就在一小時前,夏至從廚房離開時還帶著一種決絕的憤怒,和現在判若兩人。
有求於人,夏至只能實話實說:「其實我本來是想去殺了小翠,那張剪影肯定跟她有關。」
蘇爾挑眉:「為什麼改了主意?」
「我去找她時,看她眼睛都是紅的。」夏至:「王三思先前說許鶴家暴小翠,我還有幾分存疑,現在看來是真的。」
「說來也好笑,我從前最見不慣這種受了委屈就會哭的性子,如今竟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迫於角色設定,她不得不扮演被家暴的妻子,挨了數日的毒打,那一瞬間看到滿眼通紅的小翠,突然就下不去手。
聽完夏至的心理路程,蘇爾神情複雜:「看來你也有做編劇的潛質。」
腦補能力極強,導致小翠哭紅雙眼的元兇明明是一個洋蔥。
夏至聽得疑惑。
蘇爾主動把門推開。
夏至試探地往前邁進一步,確定是默許自己打地鋪,長鬆一口氣。
香爐只食人,太過邪性,安全起見蘇爾原本也是準備來紀珩這裡打地鋪,一人一屋變成三人一間,難免有些擁擠。
紀珩讓蘇爾去睡床,夏至睡小沙發,自己則打地鋪。
夏至還想著剪紙,夜不能寐,翻了個身突然發現蘇爾同樣沒睡,坐在床頭對著漆黑一片的空氣自言自語。
定定看了兩秒,夏至被嚇得猛地坐起身,好不容易生出來的丁點睡意頃刻間蕩然無存。
下地走到紀珩那邊,小聲問:「他在做什麼?」
大晚上的像是魔怔了一樣,難不成是被鬼附身了!
紀珩見怪不怪,淡聲道:「打小報告。」
「哈?」
感覺出他沒有解釋下去的慾望,夏至識相重新窩回小沙發。
另一邊蘇爾用低到聽不清的聲音碎碎念:「郵票鬼的交易都能及時更新,說明遊戲的意志無處不在,希望能及時反饋舉報結果。」
·
屍橫遍野。
殘缺不全的屍體里,有玩家的,也有遊戲里原住民的。其中有一個女人,容顏絕美,死於同伴一劍穿心。
男子彎下腰,沾了點她的血液,蹭在小泥人的額頭。
所謂的眉心一點硃砂,用鮮血來畫才最漂亮。
小泥人不在乎血的腥臭味,還挺高興,想要再給畫個六瓣蓮。
可惜月季紳士沒有再理它,看向遠處的青山,耳邊的花朵顏色更加鮮艷。
「團滅副本永遠這麼美好,何況這次是雙喜臨門。」
揣著那張郵票,想必蘇爾此時已經進了守墓忠僕的副本。
主持人里,守墓忠僕是出了名的喜歡做交易,更愛把玩家當狗遛著玩,無論最後是蘇爾死還是守墓忠僕被坑,他都不虧。
正想著,便收到遊戲公告:
[守墓忠僕因濫用職權破壞副本公正性,即刻起停職查看。]
月季紳士嘴角一彎,輕輕的笑聲回蕩在山谷間。
然而開心不過三秒,下一條私人消息緊隨其後:
[請立即前往自由小鎮副本,接手被停職主持人未完成的工作。]
作者有話要說:
月季紳士: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又是我?
遊戲:別問,問就是四捨五入五百次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