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患得患失
「我們很欣喜的看到中國新一代導演的變化，不談理想，不談信仰，不談政治訴求，整個故事的推動力都是個人慾望與社會……」
「一個導演的深度和靈活機變從這個故事中完全可以展現出來。才華是被埋沒不了的，當然前提是你得有。和尚的遭遇只是中國社會的一個縮影而已，從這個角度解讀，這個社會的變與不變盡在其中……」
「很喜歡《香火》中對敘事節奏的拿捏，雖然片段式的情節構架顯得非常刻意，但對一位新人來說，他無疑交出了一部優秀的作品……」
「賈科長是我最喜歡的中國導演，如今又多了一位，巧的是據說他們的家鄉都在中國的同一個地區，而他們各自的處女作分別講了『小偷』和『和尚』的故事，都是家鄉的社會邊緣人物。《小武》悲中帶喜，《香火》喜中帶悲，兩者均通過善惡的落差形成戲劇衝突，角度新穎、藝術真實、情感動人……」
「太像賈科長了。既有主人公的改變也有對社會的披露，又像是苦行僧的修行又像是批判宗教……」
「從一部處女作的角度來說，堪稱完美。導演對於中國問題的思考，讓人想起賈科長，比賈科長拍得更加有趣，對於中國現實的諷刺很有意思……」
《香火》在九月三日、四日連續放映了兩場，居然連場爆滿。許是到了電影節的尾聲，絕大部分有話題的作品都以放映完畢，電影節官方媒體居然用很驚奇的版面來報道這部入圍逆流而上競賽單元的片子。
媒體對新人新作還是挺包容的，多為讚譽之聲，即便是批評，也是比較客觀的指出不足，而並非冷嘲熱諷。
此前無人知曉的來自中國的青年導演寧皓如今在威尼斯算是小火了一把，也可以說是成功地「碰瓷」了賈科長。
甚至還有媒體把他描述成繼賈科長之後，又一位深刻的中國現實主義青年電影導演。
這天上午，寧皓剛從房間下來，在酒店大堂里就被國內的各路記者團團圍住，死乞白賴的想挖出點猛料。沒辦法，寫稿的也辛苦啊，此次華語片堪稱全軍覆沒。
《戀之風景》惡評如潮，場刊評分倒數第二，僅高於之前引起極大爭議的英國電影《夢想阿根廷》；而作為前金獅獎得主，灣灣老牌文藝導演蔡明亮的新作《不散》，只能說是差強人意，他那標誌性的節奏緩慢的敘事風格和凝固的長鏡頭很容易讓人審美疲勞，只有《香火》在評價上撈回了點面子。
「你的處女作如此受歡迎，你有什麼想說的么？」
「真不知道說什麼，我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感覺像做夢一樣。」
「那你的下部電影有計劃么？」
「呵呵，我還沒想那麼遠。」
「如果你獲獎了，你最想感謝的人是誰？」
「呃，那等我真的拿到獎再說唄！」
這貨好不容易擠出人群，一溜小跑著來到隔著半條街的一間小餐館。
這邊的小餐館很象國內類似上島咖啡館這種的，既然吃飯又能喝咖啡，閑著沒事找一個靠窗的座位，看看書，聽聽音樂，欣賞欣賞街邊的風景能夠混一整天。
此時賀新和娜姐、小豆丁翻譯三人正在坐在一張靠窗的座位邊，用過早餐之後，兩位女士每人一杯香濃的咖啡，而賀新則給了服務生兩歐元的小費，用手勢跟幾個類似「hot water，tea」之類的單詞跟他交流，用自己隨身帶過來的茶葉泡了一杯茶。
小豆丁翻譯看著他這番騷操作，不由道：「老闆，象你這種經常要到國外跑跑的，為什麼不好好學點英語呢？」
「呃，我文化水平不高，基礎差，再說平時也沒什麼時間。」
「我聽說你們娛樂圈的明星好多都請英語私教的，我有個大學同學干過這種活，就是找她的那個女明星很笨，學了差不多一年，說起來還是磕磕巴巴。」
「誰啊？」娜姐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個她也沒說，畢竟傳出去對人家不太好。」小豆丁搖搖頭，接著又跟賀新道：「老闆，要不你也找個英語私教唄，如果不算閱讀和書寫的話，我保你不出半年就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
迎著小豆丁期待的目光，賀新卻搖搖頭道：「就你啊，太貴了，我可請不起！」
小豆丁忙道：「別呀，老闆，這次你都賺這麼多了，手指縫裡漏一點出來就足夠小的吃喝了，別這麼小氣好不好？」
說著，小豆丁還不無遺憾道：「要是昨天別那麼心急就好了，這兩天媒體的評價這麼好，撐到最後說不定就能多賣幾萬歐元呢！」
小豆丁同時也在為自己遺憾，能夠多賣幾萬歐元，對於她來說也能多增加幾百歐元的提成，可千萬別小看這幾百歐元，摺合人民幣都能頂得上在國內一個月的工資了。
這時一臉春風得意的寧皓從外面走進來，正好聽到小豆丁的話，一邊坐下來一邊笑著道：「我說古月萬，你以為誰都跟你那樣貪心啊，這部片子能夠賣到三十五萬歐元，之前我跟阿新連想都不敢想，知足吧！」
說著，還特地朝賀新揚了揚眉毛，騷氣十足！
賀新沒啥反應，倒是娜姐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的男朋友道：「你怎麼老是睡過頭？好好跟人家阿新學學，早上起來跑跑步，生活要有規律。你看看你現在，都胖成啥樣了！」
寧皓卻嘿嘿笑道：「主要是這兩天有點激動，晚上都睡不著。」
說著，還朝賀新道：「阿新，我晚上沒吵著你吧？」
賀新搖搖頭，淡然道：「沒有！」
他的適應能力一向很強，想當初在建築工地時候，好傢夥！幾十個人擠在一間工棚，打呼嚕的、磨牙齒放屁的，還有各種濃郁的汗味、腳臭交織在一起的酸爽，他還不照樣呼呼大睡，就寧皓這點小動靜算啥呀？
其實之所以急於跟mk2達成協議，價格超出預期、跟mk2結個善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賀新隱隱對獎項有所期待，連續兩次從戛納空手而歸，對於他來說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
mk2是歐洲最大的文藝院線，而威尼斯電影節的宗旨一向強調電影的文藝性。參加過這麼多次電影節的賀新就算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mk2既然出了這麼大的價錢買斷了《香火》的全球發行權，自然要擴大這部片子的影響力，多賣幾個國家的版權，同時為在自家院線公映造勢。那麼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獲獎，一部獲獎的作品和一部沒有獲獎的作品，影響力是可想而知的。所以，mk2方面肯定會積極的運作，而且今天場刊對《香火》極其友好的評價，很難說這裡面沒有mk2運作的結果。
當然這只是他的經驗和猜想，這種事情畢竟不能擺到桌面上來說的，他也沒有跟在座的幾位提起過，要不然恐怕寧皓那貨要更加嘚瑟了。
一切結果還要等到頒獎典禮的那一天，能獲獎自然是驚喜，要是沒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賣片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是一個很不錯的價錢。
寧皓胡亂扒完一盤義大利肉醬面，一抹嘴巴，笑呵呵道：「剛才出門的時候有記者問我，要是能獲獎，最想感謝的人是誰？這還用問嘛，當然是我們阿新嘍！」
眼瞅著身邊的娜姐刻意噘起嘴表示不滿，這貨連忙摟著女朋友的肩膀，狗腿道：「當然也少不了我這輩子最親密的戰友和愛人！」
「噫！少肉麻，人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目前還是單身狗的小豆丁翻譯看著這對公母一臉嫌棄道。
不過她馬上又好奇地問賀新道：「老闆，你說這次我們有希望獲獎嗎？」
聽到這話，寧皓倆口子也顧不得打鬧，忙一臉期待地看著賀新。
賀新瞟了他們一眼，斯條慢理道：「這誰知道啊，聽天由命唄！」
「切！」
小豆丁卻依舊不肯罷休，接著道：「你都參加過好幾次電影節了，不可能一點經驗都沒有吧？我聽說頒獎典禮前一天組委會會派發請柬，要是能拿到請柬就說明有可能獲獎，有沒有這回事啊？」
喲，沒想到這小豆丁懂的還蠻多的！
賀新不禁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大概是這麼回事，拿不到請柬肯定沒戲。」
寧皓聞言，忙扳扳他那粗短的手指頭算了算，患得患失道：「這麼說明天就能揭曉了？」
「是啊，要是拿不到，咱們就得改簽機票，提前回家了。」
既然已經走到了威尼斯，說不想拿獎肯定是特別虛偽，現在幾乎所有的劇組都伸長脖子等著組委會明天下午即將要頒發的請柬。就算是在本屆電影節上備受冷落且惡評不斷的《戀之風景》，李妙雪和林佳欣、黃月泰還抱著僥倖心理在這兒等著呢。
《香火》雖說只是入圍了逆流而上單元，但好歹也是除主競賽單元之外的唯一一個競賽單元，也有五個獎項的。即便是最高獎——聖馬可獎不敢奢望，那麼最佳男演員獎、導演特別獎和特別注目獎現在看來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