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茄子
「好，準備下一個鏡頭，各位再辛苦一下啊！」張一百大聲喊道。
幾位保安剛才一遍一遍的被折騰的夠嗆，不過聽到導演親自跟他們打招呼，倒是馬精神一振，紛紛應是。
站在人群邊的賀新冷眼旁觀，難免頗多感觸，這群社會底層人士，大部分都是淳樸、善良的，其實他們的要求一點都不高，很多時候只要給予他們最起碼的尊重，就能得到他們熱情的反饋。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像是你站在橋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看你。
賀新在觀察那幫子群演保安，張一百則在看他。雖然只有短短四天沒見，但早碰見的時候，他對賀新身散發的那種孤獨、頹廢的氣質很驚訝。
他不是那種很會調教演員的導演，其實他做導演也屬於半路出家。他在中戲讀的是戲文系，後來工作分配的不太理想，索性便辭職北漂。
憑藉著當年在學校里跟張揚、刁一男、蔡尚均、孟金輝搞先鋒戲劇排練的底子，開始嘗試幫人拍mv、廣告、宣傳片什麼的。
雖說是半路出家，但他的運氣不錯，拍出來的mv、廣告遠比北電出來的那幫人成功，所以很快就獲得了拍電視劇的機會。且在九八年的時候，憑藉《將愛情進行到底》這部內地首部青春愛情偶像劇一炮而紅。
然後很自然地又獲得了拍攝電影的機會，處女作《開往春天的地鐵》同樣獲得了成功。於是便又有了現在這部《茄子》。
應該說導演這條路他走的很順，但畢竟不是正經的科班出身，他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比如在技術方面的手藝很一般，所以根據他以往的經驗，更注重演員情感的表達。
他一直以為演員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比如他的老搭檔，生活中明明就是抽煙、喝酒、私生活特混亂的臟蜜，但在鏡頭前便能瞬間變身清純可人范兒。
現在他似乎又碰到了一位類似那種「大魔王變身」的演員。說實話，當初賀新提出要去體驗生活，他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畢竟老傳統如今缺失的厲害。
今天看到賀新身的變化，他除了驚訝，更多是期盼。於是，此時看到那貨還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他忍不住又問了一聲：「小賀，沒問題吧？」
「沒問題！」
賀新回答的特乾脆。
「好，大家準備了。」
「a！」
保安們簇擁著站在照相館門口。
「劉奮鬥！劉奮鬥！」
林苑一連喊了兩聲，保安們紛紛回頭看，其中一個保安甲戲精附體，幫著喊道：「劉奮鬥，到你了。」
這種給自己亂加戲的行為，嚴格意義來講是不允許的。負責指揮這幫子群演的副導演臉色一下子變的很難看，有些心虛的朝導演看了一眼。
好在導演並沒有喊停，盯著監視器的畫面神情並無兩樣，這才使得他稍稍鬆了一口氣。
而鏡頭中，隨著保安甲的招呼，一直遊離在人群邊緣的賀新連忙應了一聲，匆匆擠過人群，在走進照相館的時候，還刻意整了整身的制服，正了一下頭的帽子。然後才走到白色背景板前的椅子，正襟危坐，準備拍照。
鏡頭給到攝影師陌陌的特寫，十六歲的小姑娘畢竟還在青春期，額頭靠近眉心的地方，幾粒剛剛冒出來的青春痘清晰可見。
就見她眯著眼睛透過三角架的那台佳能相機準備給賀新照相。
「停！」
張一百喊了一嗓子，道：「苑苑，你早就注意劉奮鬥這個保安了，你得表現的稍微有點不同，不要象例行公事一樣。」
「啊，對不起導演，我沒注意。」
林苑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她也算是老演員了，導演一提醒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重來！」
「a！」
因為是一個完整的鏡頭，需要重新再來一遍。攝影機就架在林苑的身後，當她喊劉奮鬥名字的時候，側對著鏡頭，腦袋微微彎著看著門口。
這次賀新的表演也有變化，他沒有刻意去整理衣服，微微彎著腰從人群中擠過來的時候，手捏著大蓋帽的帽檐，甚至都沒朝林苑這邊瞄了一眼，徑直走過去坐下。
這是另一台抓拍特寫的攝影機鏡頭給到小姑娘的臉部特寫，就見她貓腰眯著眼睛看著相機鏡頭裡的賀新，小嘴微微輕啟，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嘴唇。
別看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微表情，卻一下子讓人物豐富了很多，顯然她對劉奮鬥的態度跟對其他的保安有明顯的區別。
這時門口卻一陣騷動。
「來來來，讓一讓！讓一讓！」
原本堵在門口的保安們瞬間讓開一個通道，就見一個妙曼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宋嘉穿著一件紫色，面鑲著亮晶晶銀色掛片的露臍小背心，底下一條低腰的牛仔褲。
同樣都是小背心，她穿身的感覺跟林苑的完全不同。
她的個子高，皮膚白，尤其是低腰牛仔褲和背心下擺之間露出的一道腰肢，平滑白皙，絲毫不見一絲贅肉，大概傳說中的水蛇腰莫過於此。
而且相比小姑娘身的那些五花八門的零碎，她則顯得很乾凈，白皙粉嫩的天鵝頸，一頭長及腰間的大波浪長發，顯得風情萬種。
這樣的美女當然吸引了外面的保安，包括剛剛坐下正在調整自己表情的賀新的目光。
她隨意地在門口一靠，探頭朝裡面掃了一眼，在跟賀新目光相碰的時候，如同掃過一片空氣一樣，都不帶停留的，直到視線落到照相機後面的林苑的身時，才嬌笑道：「喲，忙著呢！」
說著，遞手裡按著的三卷膠捲，一副理所當然道：「哎，別弄他，我那邊還有事呢，先給我弄吧！」
「幾卷？」林苑問道。
「三卷。」
「好吧。」
相比拍證件照，顯然沖印三卷膠捲的生意要大多了。小姑娘沒多猶豫，直接接過了膠捲，同時朝坐在那邊的賀新歉意地看了一眼。
只是對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宋嘉的身，沒有留意到她。
小姑娘只得朝他說了一聲：「你等一會兒啊！」
坐在那裡的賀新點點頭，這種生活中看似很小卻不公平的待遇，對於他來說早已司空見慣。
林苑收下膠捲，然後讓宋嘉在單子簽字。
宋嘉彎著腰，在單子簽下自己的名字，她明顯不是第一次沖印照片，對這套流程熟悉的很，都不用林苑提醒，又在裝照片紙袋客戶名稱一欄中，又簽下了「梁曉霞」的名字，鏡頭給了一下特寫。
嗯，這姑娘的字不錯！
只是在她彎腰簽字的時候，更是露出了腰間一大片的白肉，門外看熱鬧的保安們，包括坐在那裡的賀新，一時間眼睛都拔不出來了。
「好了！」
林苑一邊檢查了一下，一邊例行公事道：「三天以後就能好，你是讓我給你送過去，還是你自己的來取？」
宋嘉直起身子，很隨意地往鏡頭的方向瞟了一眼，撩了一下耳邊的長發，看似漫不經心，卻樣子特別自然。
監視器屏幕前的張一百看到這一幕頓時眼睛一亮。
如果讓他跟演員說戲，他可能壓根就說不來要求演員如何如何的，他只能表明自己需要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然後讓演員自己發揮。而宋嘉此時展現出來的這種帶著風塵味的自然的表演正是她所要的。
「送過去吧。」
「好！」
「走了噢！」
宋嘉這會兒才轉過身，朝小姑娘點點頭，扭著性感的小腰肢走出了畫面。至於門口那幫賊眉鼠眼的保安和坐在對面背景牆前的賀新，她眼睛連瞄都不瞄一眼。
賀新目送著宋嘉的背影離開，然後才沖還在整理單子的小姑娘喊道：「哎，那我呢？」
「噢，對不起啊！」
小姑娘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回到照相機後面。
貓腰眯著眼睛看了一眼鏡頭裡正襟危坐的賀新，笑道：「你再微笑一點。」
賀新臉皮抽了抽，嘴角稍稍往翹了翹。
「說茄子！」
「茄……茄子。」這貨很還害羞地稍稍張了張嘴。
「咔嚓！」
畫面定格。
「好，過了！」
張一百從監視器前站起來，意氣風發的喊了一聲。
劇組磨合情況不錯，最關鍵的是兩位演員的表演非常精彩，讓他本來懸著的心瞬間放下了一大半。
接下來就看下午的那場胡君和劉佳玲一家三口出場的戲，胡君他並不擔心，劉佳玲雖然名聲在在外，但畢竟第一次合作，如果也象現在這麼順的話，那麼這部戲對他來說就已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