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潛入酈府
芙蘭坐在馬車中,一路上飲了幾次水,只覺得喉中乾澀,分外緊張。
雖說是前往青山寺上香祈福,但到底芙蘭的身量與沈落並不相似,聲音可以以假亂真,但容貌身形卻不行,所以按照計劃,她需得盡量拖延時間,等到青山寺閉門以後,她便不必露面了。
沈落與芙蘭出發是未時末,青山寺閉門是酉時中,而從攝政王府到郊外青山寺,駕車過去即便是不緊不慢,也只要一個時辰,還有半個時辰的富餘。
好在沈落溜走前,特意交代了,說是今日街上看熱鬧的人多,讓石大海慢些趕,免得衝撞了百姓,圖惹是非,如此,在出城門前,馬車一直是徐徐而駛,算是拖延了幾分。
酈府就在平德街谷泰巷中,沈落上次來收拾那兩個大峪人時,是來過的,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太常寺卿酈嘉茂算是個克己守禮,兩袖清風之人,不過這所謂的兩袖清風,便不知是不是他的本心了。
酈嘉茂負責的大多是皇室祭禮、朝會之類的事宜,雖說官至三品,深得皇上信任,但到底與權力中樞離得遠,也算他兩袖清風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自然,像酈嘉茂這樣的清官,他的府邸中,是沒有什麼太貴重的物件擺設的,也不似兵部,有極重要的卷宗文書,所以相應的,小廝也不多,守衛相對鬆懈。
沈落輕輕鬆鬆地便進了酈府,又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酈安然的住處。
她並沒有立馬潛進酈安然的房中,先只是躲在窗閣下偷偷聽了聽屋中的動靜。
「小姐,夫人今日又沒有用午膳……」
應是丫鬟的聲音,酈安然沒有立馬接話,只幽幽嘆了口氣,『哎』了一聲,隔了好久才又道:「娘的身子本就不好,再這樣下去,不知能撐到幾時……」
「也不知道老爺什麼時候能被放出來……」
丫鬟喃喃了一句,酈安然沒有再說話,過了片刻吩咐了丫鬟道:「我在廚房燉了點參湯,很是清淡,你再送過去一趟,就說我晚些時候過去,有爹爹的消息了。」
「真的嗎?!」丫鬟的聲音很是驚喜,「老爺是不是快出來了?」
酈安然並未回答,又過了片刻,房門『吱呀』了一聲,那丫鬟便出去了,看神色,卻是隱隱有幾分欣喜。
丫鬟只剛剛出了門去,酈安然瞧著桌上的寫的字帖,心情仍是鬱郁,正要將那帖子揉了扔掉,一俯眼,卻是瞥見了一道陰影。
心中一驚,酈安然連忙轉過身去,卻是一個人也沒有,她舒了口氣,一回身,卻幾乎嚇得從凳子上跌了下去。
「酈小姐,小心些。」
不知何時,沈落已經氣定神閑地坐在了酈安然的對面,她伸出手,扶了身子不穩的酈安然一把。
「王、王妃,你怎麼進來的……」
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沈落在酈安然驚詫的目光中準確地捕捉到了一絲恐懼,她心中頓時瞭然了幾分,挑眉笑了笑:「自然是溜進來的。」
酈安然此時已經坐定了身子,強自鎮定了心神:「王妃這樣不打招呼就到府中,還悄無聲息進了我的閨房,實在是不妥吧?」
沈落仍是笑著,神色不變,只是眸中多了幾分深意:「自然得溜進來,我生怕和馬小姐一樣吃了閉門羹,她有旁的法子進來,我卻是沒有,只能各憑本事了。」
酈安然聽到『馬小姐』三個字,臉上已然有幾分掛不住了,嘴上卻還是硬撐著:「王妃說什麼…我聽不懂……」
沈落方收回的手又伸了出來,酈安然的身子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卻見沈落只是拿了桌上的茶杯和茶壺,往茶杯里添了一些茶水,慢悠悠地呡了一口。
「王妃這樣悄無聲息的過來,到底所為何事……」
酈安然問道,語氣甚是冷靜,只是此時她的神態氣度,與那日在玉露園中和馬玲瓏相爭時那鐵齒銅牙般振振有詞的模樣,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我為了什麼事而來,你恐怕比我清楚。」
酈安然仍是不說話。
沈落若有所思般點了點頭:「你既然不說話,那我便只能當馬小姐所說的全部是真的了。」
「什麼?她、她說了什麼……」
雖然極力掩飾著眸中的驚慌,沈落還是一眼便發覺了酈安然微微顫動的身形,她步步緊逼:「馬小姐比你聰明得多,雖不知她所說有幾分真幾分假,但至少她將罪責都推到了你的身上。」
酈安然咬住嘴唇,神色已有些鬆動。
沈落忽然用指關節輕輕敲了一下實木的桌面,『鏗』的一聲,酈安然身子一抖,便聽見沈落一句一句道:「你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也算是心狠手辣了。」
便是這一句,酈安然再也支撐不住,顫抖的身子停止了晃動,一滯,隨即癱軟成一團,人直接從凳子上滑落下去,跪倒在地上。
沈落沒有伸手去扶,只暗暗鬆了口氣。原本這個想法只是她的猜測,卻沒成想竟然真的詐出來了。
沈落並不說話,只是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水從茶壺中徐徐倒出,落入茶杯之中,發出清泉撞石般的聲音,只是更沉悶些罷了。
一杯茶斟滿,酈安然便開了口:「王妃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還來見我做什麼,直接去京兆尹告狀便是了。」
沈落盈盈一笑:「酈小姐那日曾幫我說話,我雖未點破,卻記在了心裡,今日來,也是想看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原來那日你都聽到了……」
酈安然說著,抬頭看了沈落一眼,眸中閃過訝異,只是轉瞬又陷入了哀痛。
沈落沒再說話,只等著酈安然穩住了心神,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重新坐到了凳子上。
方坐定,酈安然凄涼笑了笑。
「市井中都傳,他們是為我來皇城的,而我是一個貪慕虛榮,無情無義之人。可是從一開始我就最清楚,他們心裡從來沒有我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