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看過你的稿子了,寫的真的很好,很有思想。”兩個禮拜後,我在一家咖啡廳又見到了那名姓高的女編輯,她這麽對我道。
“但實話實話,你這樣類型的現在在市場上很眾,如果你執意要出的話,有可能是慘敗。那樣對我們社不光是損失,對你可能也是一個重大的打擊。我承認這部作品所具有的巨大的思想和文學價值,但這些歸根到底不是商業價值,白了,它出版了幾乎沒辦法創造效益。”她很嚴肅地。
我沉默,我“我還是想出。”
她也沉默,她沉默的比我沉默的時間還要久。
我很感謝她不是在覺得我無理取鬧。
“還有一個辦法,”她抬起頭,不再玩弄手裏的咖啡匙,“要不您試試自費出版?這樣也算圓了您一個願望,而且就算銷量不好,也不會影響我們社的業績——退一萬步,恕我直言哈,就算賣不出去,您贈給朋友親戚看看,到時候社裏這邊再幫著寄給一些出版媒體的老師看看,口碑也就算出去了,您也不會太虧,您看如何?”
“那自費出版價格多少?”
她張開了五指,朝我比劃了比劃,“起碼得這個數吧。”
我想了想自己還有多少存款,又想了想能不能像家裏借點。在她看來這又是沉默。
我行。
“其實你也不用那麽擔心賣不出去,我這隻是我個人估計的結果,你的從文學藝術的角度看真的很有價值的。”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我沒話。
“我隻是怕你接受不了失敗。”她看著我,語氣很凝重。
“我不怕接受失敗,畢竟到現在為止我還溺在失敗裏。”
沉默。
“我隻是怕我沒嚐過成功。”
又過了大概一個禮拜,高老師(那次咖啡廳的會麵之後我就稱呼她為高老師了)給我打電話我的稿子過了選題,上麵允許自費出版了。
選題會的過程也不是一帆風順的,電話裏她還跟我了些其中的細節,她同事覺得這種稿子未免太荒唐,如果這種稿子也能出版簡直就是浪費書號和公司的人力物力,不過好在她一再勸擔保,再加上上麵見這稿子題材也還算不錯,也算有驚無險的度過了。
我猜那個提出抗議的同事就是她後邊坐著的那個臃腫女,不過我沒問,這些無關緊要。
我回了趟家,和父母又要了些錢,是要創業開公司。再加上自己的一點積蓄,湊了五萬多塊錢,給高老師打了過去。
我想我的父母他們一定覺得我很敗家,但我畢竟是他們的兒子,剛剛畢業不久,他們也不好出來。我不是不想對他們,隻是沒什麽可以的,也隻好不。
處女作新書在一點一點成型,我在家裏呆了幾個月,在新的一年又到畢業季的時候,回了趟學校,見到了宿舍裏那幾個素未謀麵的學弟室友,我打了招呼,把東西收拾了收拾,準備陪學校湖邊的那群鵝再呆兩就回去,這時高老師給我發來了消息,樣書做好了,寄我看下。
我發給她了學校的地址,看著那群鵝,忽然打算先不回去了,等書發行了再。
現在想想那時的我在潛意識裏已經做好了慘敗的準備,書的事情一有頹敗的現象就趕緊去找工作謀生。那兩年的挫敗已經讓我對生活的每一個細微的轉折點格外的敏感和焦慮,每逢這種時候我都如同驚弓之鳥:還沒怎麽樣,一驚一乍地先把自己嚇到了。
我在學校邊上找到了個二手轉租的房,租了兩個月。找二手轉租的原因有兩個,一是便宜,二是可以租的時間短,不必有太大壓力。樣書來了,做得挺好的,封麵與裝幀設計和的內容很貼切,幾乎還原了我想象中的樣子。
再後來,就是正式發售了。沒有預想之中的慘敗,反倒是出乎意料的成功了,如果用現在的我的角度去評論的話,是“慘烈的勝利”。
真是想喝酒啊。。
孤僻的日子過慣了,卻連瓶解悶的酒都沒有。這幾日鳥叫聲又消失了,消失得幹幹淨淨。
我也放棄去找它了,有緣總會相遇的,有相遇的念頭,便會相遇的。世間的任何事情,哪逃得過人的一個“念”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