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缺銀
擠擠還是有的,總比沒有強。
淩霄驟然想起臨行前,由戶部遞交上來的奏折,她還沒見過哪朝哪代的君主能夠這麽貧窮!
一個大寫的赤字。
掌權者都有自己的內庫,裏麵全是金銀、珠玉、綾羅、錦繡等等,她就隻有可憐巴巴的二千多兩銀子,估計沒過幾天在修繕水壩上麵就見底了。
明朝永樂年間還設了皇莊呢,而她是真的一窮二白。
淩霄非常傷感,這讓她記起一個月多前司家少主為了撇清關係,雙手捧上的那筆錢財。
早知道雲巔城窮得叮當響,她說什麽也不會大手一揮全賞給了辛子安。
都怪自己當初太大方。
一句話說到底:沒錢!
這都快成了淩霄的心病,連帶看到寧公公端著美味精致的飯菜進來,也沒有下口的欲望。
“沒銀子啊沒銀子。”淩霄有氣無力地嗷了一聲。
寧公公見狀,憂主子所憂是本份,連忙寬慰道:“主子睿智,此行霖中城的百鬥大會,必然能拔得頭籌,不愁沒銀子。”
淩霄不動聲色,淡淡瞄了眼寧公公:“怎麽說?”
隻能向主持百鬥大會的司家人提一個要求,那是代表個人,而不是司家。
“據老奴說知,司家極為看重百鬥大會,所以每次負責百鬥大會的人選必然在司家極有份量。”
極有份量?換句話說,就是銀子不會少。
經寧公公這麽一提醒,淩霄反倒覺得自己想岔了。
司家有錢,隻要拔得頭籌,哪怕負責百鬥大會的人銀子不多,但是她完全可以提議打欠條嘛。
淩霄腦海靈光一閃,驀地想起前後兩次撞上的司家少主。
這麽個富得流油的少主,沒事往她雲巔城瞎跑什麽,十有八九就是這次百鬥大會的負責人也不一定。
淩霄下意識的眯起眼睛。
司家少主,那就是司家未來的繼承人,這份量真的不輕。
想通以後,淩霄哪裏還有半點食欲不振的樣子,胃口好得多喝了一碗小米粥。
“讓那三千親衛待命,隨時準備接手河官們弄出來的混凝土。”淩霄此時認為暴露行蹤未必不是件好事,最起碼能省一筆人工費。
隻不過,城主這個身份就不要輕易揭露出來了,淩霄擔心百密終有一疏會被人套麻袋。
畢竟原主的所作所為,就連淩霄都認為死有餘辜。
風險太大,不好!
略微思索了一下,淩霄不由補充說:“那些不會鳧水的親衛,就不用下水了。”
原主‘訓練有方’,淩霄還真的憂心親衛隊聽了命令之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水裏鑽,那樣肯定會鬧出人命。
第二天一早,淩霄就帶著寧公公和閻杳還有十幾名親衛,決定到肅河中下遊去看看。
擋水壩一旦修繕,每每汛期到來想要衝毀,也不是件那麽容易的事情。
中下遊的水量一般很大且集中,有利於航運。
再者,淩霄昨晚研究過輿圖,肅河中下遊的地勢低平,還有河渠縱橫,從地貌上來看,應該是一個廣袤平原。
汛期剛過的肅河中下遊,土壤十分潮濕,湖泊星布,卻顯得水網稠密。
要不是來自肅河過度頻道的汛期,這片廣大的土地不至於荒無人煙至今。
“平均海平麵多少?”淩霄下意識地問。
遲遲沒有聽見回答,淩霄才反應過來,沒有河官在場,就算有河官在這裏,估計問了也是白問。
淩霄實則在問海拔,通常以平均海平麵來做標準計算,表示地麵某個地點高出海平麵的鉛直距離。
既然沒有人可以解惑,淩霄隻能自己摸索,按照平原地貌地勢的走向,大部分海拔應該是在五十米以下。
淩霄繼續往前走,沒多久彎下腰,抓了一把泥土,仔細觀察。
寧公公和閻杳嚇了一大跳,但是沒有出聲。
淩霄多看幾眼,就丟下手中的泥土,站了起來,隨意拍了拍手。
寧公公趕緊上前遞一方手帕給淩霄。
淩霄接過一邊擦手,一邊說話:“汛期剛過,通知肅沽城的百姓盡快在這裏插秧。”
趁著夏季的汛期過去,剛好農時。
從土色、土源和質地這三方麵來看,土壤透出深厚紅色,質地疏鬆,透氣透水性強,手感泥土容易散開。
在沒有PH測試紙的情況下,淩霄基本可以斷定是酸性土壤,八成還是紅壤。
這種土壤適合種植水稻。
何況,這裏水源充足,就算是貧瘠的土地,淩霄也有辦法改善長勢。
淩霄望著廣袤的平原土地,心情有些舒暢,這裏種植的農作物,隻要打理得當,又沒有什麽天災,養活三四個肅沽城的百姓綽綽有餘。
而淩霄所說的話,於寧公公和閻杳等親衛來說,那相當於就是聖旨!
當然不容半分馬虎和懈怠。
所以,當太守賀恭齡聽到這個命令的時候,眼珠子幾乎不會轉了,百思不得其解。
城主她什麽意思?隻是想玩泥巴?
插秧播種是件好事沒錯,但是城主會做好事?沒幾個人會相信,包括賀恭齡在內。
可是就算有再多的疑惑,在傳話的親衛麵前,賀恭齡沒有表現出來。
一旦表現出來,那就是質疑在城主!
城主的親衛個個都是狠角色,手中見過血的沒有上百也有幾十。
他能有幾個腦袋敢去質疑城主!
有再多的疑惑,統統憋著!
憋死總比被城主弄死好。
既然城主有令,賀恭齡不敢耽擱,立即就讓人通知當地百姓,拿好鋤頭等耕種工具到肅河中下遊開荒播種!
暫時來看,城主能有這樣的命令不是什麽壞事。
就算是壞事,誰能阻攔城主?
沒有誰!
那還不是一樣要從命!
這般想著,賀恭齡頓時心就放寬了。
卻說淩霄,將肅河中下遊的地貌和土質考察一番以後,就走開了。
插秧耕種,別說她幫不上什麽忙,就連隨行的三千親衛也不行,沒有農戶的經驗和眼力,根本分辨不清哪個是秧苗哪個又是雜草。
索性,淩霄幹脆原路返回肅沽城之中,在雲都時讓木匠打造出來的工具耖,一直沒有機會看看效果。
工具耖算是一件不小的農器,當然不會帶著上路。
淩霄低頭盤算在肅沽城裏找來木匠,再重新製造幾件工具耖出來,有沒有成效下了泥田自見分曉。
“快走快走,否則別怪我們守衛幾個不客氣。”突然前方的肅沽城城門下傳來一道不耐煩地喝斥聲。
“……為什麽不讓人隨意進出!人命關天你們都不管嗎!求求你,放我們進去!一定會報答你的!”一個瘦小的身影不顧守衛推搡,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你來的不是時候,昨個兒我們太守剛頒布命令,有貴人蒞臨,衣衫襤褸者一律禁止入城!”見狀,守城的人有些於心不忍。
城主的三千親衛就在肅沽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據說是城主的‘身邊人’。
萬一衝撞了貴人,那可不是一兩句責罵或者一頓杖責的問題,說小了賠上的就是自家一口大小的性命,說大了肅沽城還能不能安然無恙都不一定呢。
十幾或者十多萬的人命,跟一兩條人命相比,孰輕孰重?!
淩霄瞅著被守衛攔在城門之外的瘦小身影,略有幾分熟悉:“寧公公,閻杳,這人我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寧公公記性不差,又極有眼見力,看了兩眼,不大確定地說:“主子,好像是司家的小廝。”
要不是寧公公記仇,八成就認不出來了。
司家,那是響當當的富可敵天下。
而司家有臉的小廝對外地位特殊,被稱為半個主子。
得罪了司家小廝,遞上的拜帖有九成在膳房的柴堆裏。
“……長延?”淩霄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就叫這個名字。
轉過身,頭發散亂,淨白的臉蛋東一塊西一塊炭灰色,皺巴巴的衣服不知道被什麽劃破,上麵滿是幹涸黃泥。
確實有過兩次照麵的長延沒錯。
隻是司家對外的半個主子,遭遇了什麽才能成這個樣子?
低啜的長延隱隱聽見有人叫喚自己,回頭看見淩霄,微微一怔,再看見淩霄身後的寧公公,瘦小的身子頓時一僵。
顯然認出了那日跟他對噴的寧公公。
長延眼裏含著淚,猶豫了一下,暗自一咬牙,猛地站起身,飛快撲到淩霄麵前一把抱住大腿。
要不是淩霄有所察覺,示意閻杳稍安勿躁,估計這會子閻杳腰間出鞘到一半的雪白刀身,早就往長延身上捅了一刀。
饒是這樣,盯著一身泥濘的長延死死抱著淩霄的大腿,寧公公臉色不善,管他司家半個主子半個奴仆,髒成這副模樣竟敢靠近主子。
不但靠近了,還抱著大腿不放!
要是給主子帶來什麽病氣,活剮上萬次也不為過!
長延不自覺的打了個顫,卻沒有鬆開手的意思,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年老的家夥對自己的主子唯命是從,不會有半分違逆。
淩霄這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鬧哪一出?別抱大腿行不行,有話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