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上藥
整個後院劃分成兩大院落,由秦律和施冶掌管,各自管束著近二十多位公子,所以秦律想要走到施冶居住的院落,有些費時。
行至施冶的院子前,秦律迎麵撞上一個穿著緋衣的公子和貼身小太監,他下意識蹙起眉頭。
緋色……
對方似乎沒有看見秦律,稍微繞了幾步,擦肩繼續向前走。
寺童回頭看了一眼沒看見麵容的緋衣公子,有些不滿:“施公子院裏的公子太不知禮數,看見公子你過來,竟然一聲不吭就走了。”也不知道施公子怎麽管教底下的公子們!
秦律看著緋衣公子猶如一尾遊魚走開,“不要胡說。”
寺童閉起嘴,低下頭,心知自己一時嘴快,後院的公子再不濟,再沒有正式的名分,隻要一天還是城主後院的公子,想要處置一個小奴才,還是非常輕而易舉的事情。
何況,寧公公最容不得以下犯上的奴才。
秦律收回目光,踏進施冶的院子,屋前留守的小太監趕緊進去稟報。
施冶隨意披了件白色單衣,整個人趴在軟塌上,麵色有些虛弱,看見秦律來探望,不由扯起嘴角笑了笑:“秦兄高就,不至於兩手空空來看我吧。”
施冶的貼身小太監很是機靈,趕緊搬了張椅子在軟塌旁,秦律就勢坐下來,看他兩眼,平靜地說:“原本有燉品,讓寧公公提早端給了城主。”
言下之意,寧公公半路截胡,有本事就找人要去。
施冶一聽,頓時覺得傷口更痛了,忍不住抽了口冷氣。
寧公公?估計在沒有得到城主的寵幸之前,十天半月也沒想在寧公公麵前討得了好。
秦律見狀,不由開口:“你挨了多少板子?”
看施冶這副樣子,板子沒少挨,不過對於後院森嚴的規矩而言,已經是最輕的懲罰。
施冶看了眼秦律,真不知道他是來探望,還是專門來挖苦的:“挨了三十七下,寧公公說剩下的十三下等傷好利索了再繼續。”
秦律點點頭,這確實是寧公公的作風,從來不會一棍子將人打死,慢慢折騰。
隨後,秦律像是想起了什麽,一邊接過小太監端來的茶水,一邊看向施冶:“聽說你昨個兒私自外出,就為了在城主麵前爭寵?”
施冶一下子愣住,幾乎話都說不利索:“……爭寵?”
還是在城主麵前爭寵?他又不是瘋了,沒事在城主眼前瞎晃悠!
秦律煞有其事點頭:“整個後院都傳遍了。”
施冶看了一眼秦律一本正經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敢情他能自由進出後院,就看他笑話來了!
“這等鬼話你也相信!”要不是人隻能趴著,施冶恨不能衝秦律動手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在觀賞湖對岸的涼亭,倒黴的撞見了城主。”
秦律低下頭喝口茶,可不就是倒黴嘛,施冶偷偷外出已經不是一兩次,寧公公每次突擊查勤從來沒有發現,結果昨天就讓城主逮個正著。
這運氣……秦律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隻不過,觀賞湖對岸的涼亭?
秦律微微一怔,他記得那個涼亭每逢當下時節,少不了一群文人雅士聚集在一起觀賞景色。
城主怎麽會去那?
秦律斟酌了下,不由非常含蓄地問道:“昨天……沒死人?”
施冶抬眼看了一眼秦律,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你就不能盼著我有點兒好啊,要是昨天有人被城主弄死了,我就是首當其衝的第一個!”
城主後院的公子不經允許私自外出,光憑這一項就足夠他吃盡苦頭。
聞言,秦律認真打量了一眼沒有缺胳膊少腿的施冶,心底湧起一抹奇怪,他絕對不低估城主的殘忍,也不會去高估施冶在城主心中的地位。
他們這些後院的男人對城主而言,不過就是一件玩物。
按理來說,城主若發現施冶偷偷外出,確實該將他砍了。
可是竟然沒有,隻是挨了幾十下板子,太奇怪了。
當然,秦律沒有盼著施冶去死的意思,就是純粹覺得這不像是城主以往的作風。
秦律思索了片刻,“你覺不覺得最近的城主有些奇怪?”
“是有點,她居然會放你在朝堂走動。”施冶羨慕地看了秦律一眼,若是他也能得到城主的許可,連板子都不用挨,多好。
秦律皺眉,神色若有所思,抿了下嘴唇:“……我的意思是,城主回來以後,很久沒殺過人了。”
以前城主超過三天不殺人,就已經是莫大的幸運,細數下來,將近半個多月,沒有一條性命栽在城主手裏。
施冶沒有接話,他隨意抬手,馬上就有小太監走過來,往他身後放好軟墊,小心扶他起來坐好。
隻是這麽一小片刻挪動,施冶還是忍不住抽口涼氣,他涼涼看了眼施冶:“城主什麽時候會殺人,我們管不著,躲著點別誤殺就行。不過……我倒是覺得城主不殺人,完全是在討好一個人,一個男人。”
秦律抬頭看向施冶,有些詫異:“誰?”
城主想要一個人,直接擄掠回來後院便是,哪裏還需要討好。
施冶意味深長地回看他一眼,才慢慢開口:“司無弈,司家的那位少主。”
秦律蹙起眉頭,不自覺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昨天我倒血黴撞見城主和司少主走在一起,你說我怎麽會知道。”施冶有些口渴,拿起身旁的茶杯喝了幾口茶。
“城主跟司少主走在一起?就在那座涼亭?!”秦律眼裏依舊不掩驚訝。
“不然呢。”
不要說性子沉穩的秦律覺得不可思議,若不是施冶親眼所見,他也會認為誰胡亂瞎杜撰出來的。
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不由得他們不信。
如果城主不是在討好司無弈,昨天那座涼亭的一眾文人雅士還能活著?
就算沒有死絕,也絕不可能每一個人都安然無恙。
別以為城主所到之處,盡是一片猩紅遍野這話是假的!
秦律頓時覺得愈發看不透城主,討好司無弈?確實司家那位神壇之上的少主,值得城主盡心討好,隻是……城主的耐心是不是太長了點。
秦律想不出個頭緒,施冶還在養傷期間,他不便待太久,寒暄了幾句以後,秦律就表示自己有事告辭。
臨走之前,秦律驟然想起在施冶院子門前撞見的緋色男子,心裏到底有些在意:“你這邊的公子裏麵有誰穿緋色衣服?”
施冶一愣,“許稼?可他不是你院子裏的人嗎?”
許稼這人,讓整個後院的公子挨了一頓罰,想忘記都難。
不過也是個傻的,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要避著點城主,擔心自己的小命,這位許公子簡直藝高人膽大,不知從哪打聽說城主喜歡紅色,成天穿著紅衣晃來晃去。
城主確實喜歡紅色不假,隻是城主性情不定,不僅挑人還要挑時間,更要挑在城主心情好的時候。
秦律搖頭:“不是許稼,你仔細想想。”
施冶雖然管束著近二十多位公子,但是他鮮少跟這些公子們接觸,到底又不是大宅院的女人家長裏短又或勾心鬥角,待在城主後院的男人大都在等死,隻有少數像許稼那般有極大的功利心。
施冶沒有懷疑,他認真想了一下,不由看向一旁伺候的小太監:“我們院子裏有哪個公子穿了緋色衣服?”
小太監猶豫了些許,才小心翼翼地說:“清風閣的北公子。”
施冶怔了下,頓時恍然過來,他主動解釋:“我想起來了,那位北公子一直舊病不愈,說是紅衣能看著喜慶,還能去病氣。”
去病氣?秦律不自覺皺起眉頭,腦海回顧起之前那一抹略顯妖嬈頎長的身姿,還有一股淡淡的幽蓮味。
希望不是他多想。
秦律走了以後,施冶脫去裏衣,慢慢趴下來,一邊想著秦律剛才的話,一邊說:“上藥。”
伺候的小太監不敢怠慢,急忙拿出藥瓶,仔細給施冶換藥。
施冶疼得猛抽好幾口涼氣,驀地想起有些不對勁,他不經意地問了一句:“秦律怎麽會突然問起清風閣的那位北公子?”
清風閣的北公子一直臥病在床,施冶也僅僅見過一兩次,印象不深,倒是難忘。
畢竟誰有那樣一張足以奪人心魄的長相,任誰都會過目不忘。
施冶記得清風閣的北公子好像是一個富商花了不少心思塞進來的,聽說是淩大小姐指明要的瓷器出了問題,所以塞了個男人進來後院,希望城主看在美男的份上不計較。
畢竟當時淩大小姐的一句話,就能讓城主言聽計從。
話又說回來,淩月蓉究竟做了什麽,淩霄竟然將她一直軟禁到現在還沒放出來。
施冶陷入思索,卻聽見小心給施冶灑藥的小太監搖搖頭說:“奴才不知。”
施冶想了一下,若有所思:“你去把院落門口留守的人叫來。”
小太監放下藥瓶,輕手輕腳給施冶披上裏衣,才走出去喊人。
秦律剛走出施冶的院子,迎麵就撞見一個衣著品階稍高的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