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烏雞湯（二十八）

  沈月泠抬眸望進她眼裡，神色微怔，裡面有自己看不懂的情緒，過於複雜幽暗。

  她捻了捻指尖，側首避開身旁之人的氣息，聲音不自覺有幾分乾澀，臉頰微紅，近乎無聲道：「嗯。」

  「嗯？」盛筵下意識跟著重複了一遍，回過神來才覺出自己竟看人看得入了迷，不由得輕咳一聲，坐直了身。

  她將公西蘭錦給自己的白色瓷瓶拿了出來，放在桌上，開門見山道：「咳，此邀實為有一事相求。」

  沈月泠眉心一跳，看著那個在她指尖輕撫下宛若一個精巧物件的瓷瓶，一時竟沒看出來是裝葯所用。

  「何事？」

  她想不通，以陸輕顏的身份地位，會有什麼事能夠求到她身上。

  事實上，沈月泠心底除了迷茫不解，竟沒有任何猶豫與遲疑。似乎只要眼前人開口，無論是什麼，她都無法拒絕。

  盛筵也不賣關子，輕笑著道：「這是公西蘭錦給我的解藥。」

  沈月泠啞然，倏地抬眸。

  解藥？公西蘭錦給了她'七日塵'的解藥？為什麼？他不是……

  沈月泠明明應該感到高興，卻又不全然，反而莫名有幾分不安。她看著盛筵猶帶淡薄笑意的雙眸，眉眼艷色絕世，氣度容華無一不令人痴迷。

  這世上，怎會有人捨得不愛她。

  沈月泠心底瀰漫開一陣苦澀。

  「恭喜皇後娘娘……」她彷彿深夜飲下一杯經了冬雪的烈酒，喉嚨乾澀生疼，幾乎抑制不住想要咳嗽出來，不知用盡了多少力氣，才得以維持住面上的平靜。

  「恭喜皇後娘娘，與皇上重修舊好。」

  「你這念的什麼荒誕經？」

  盛筵狠狠擰眉，帶著迷惑且疑智的目光看著沈月泠，道：「你當真覺得公西蘭錦會把真正的解藥給我？」

  「沈月泠，我若活著，非是他放我一條生路。我若死了，卻定是他籌謀得勝。」

  「我不信他，我只信你。」

  盛筵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沈月泠，惟有你幫我找李太醫驗明此物藥性，我才能知如何應對。」

  沈月泠離開惜顏殿時，掩在袖中的手緊緊捏著那個白色瓷瓶，神色有幾分恍惚。

  她思緒紛亂，時而喜時而悲，時而惆悵時而憤恨，一時之間竟理不清心裡到底是何滋味，腦海里卻是仔仔細細將陸輕顏與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展露的每一分情緒，都掰開了揉碎了來思量。

  越是思量，越是難以忘懷。

  沈月泠來時是皇后密召，身邊未帶一人，回時碧綃奉命送她一程，此時掌燈行於一側，見她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想，心裡亦難免嘀咕。

  也不知皇後娘娘與沈貴妃到底說了些什麼，竟把人給痴著了。

  雲渺苑離惜顏殿細細算來也有半個時辰的腳程，碧綃將人送至后，觀月色夜已深重，萬不敢耽擱，忙辭欲回。

  沈月泠點了點頭，正往宮內走，忽聽遠處傳來喧鬧聲，隱隱聞得太監宮女們驚慌的呼喊，以及匆亂失措的腳步聲。

  沈月泠微微擰眉，心間波瀾頓起，立身回眸，遠遠便見東宮之上，火勢漫天。

  「啪」的一聲。

  她袖中的瓷瓶落在青石地面，砸了個囫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