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休戰

  一月一日大雪


  今天是大年初一,就算在如此戰火紛飛的情況下依舊有不少人張貼了對聯,這讓一片銀裝素裹之中看起來多了幾分人氣。


  但事實上隨著戰火的進一步提升,越來越多的人死在戰場上,那些死去的人不會回來團圓,於是這樣一個本應該團聚在一起的節日就這麽成了生離死別的日子。


  雪花紛紛揚揚,像是吹散了滿天的白紙。這樣的大雪倒也是符合時間,不需要燒就已經帶來了一片死寂。


  “其實你不應該死的這麽早。”


  披散著長發的人半蹲在墓碑前,墓碑上刻著東越帝的名字,身前是萬人之上的皇帝,但死後卻沉睡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到處都是一片寂靜,皇宮也看不到任何的熱鬧。


  “你說,現在的東越皇宮和商朝皇宮,到底哪一個更荒蕪呢?”


  雪花安靜地飄落在屋簷上,將紅色的瓦片都染上了白霜,冰層順著牆角往上爬,些微時間就掛上了屋簷,垂落一片片的冰棱。


  耳邊能聽到的隻有一片寂靜,但他看起來並不介意的樣子,黑色的長發隨著動作傾落在了雪地之中,黑白相稱分外刺眼,他披著一件銀色的氅衣,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清麗脫俗,似是要和這雪地融為一體。


  “當然是你這裏,對不對?”


  沒有人回答,他就自問自答,看起來倒別有一番趣味。抬眸之中仿佛有瀲灩的水光,帶著一種豔麗而又清澈的痕跡,合著眼下的淚痣越發誘人,可惜的是這裏除了他以外並沒有其他人,他也就這麽直接坐了下來,看上去倒像隻是隨意地和朋友聚一聚那樣。


  “其實從很久之前我就已經警告過你,但東越帝你也真是個牆頭草,每次什麽都不聽,就知道兩邊倒。告訴你要小心,可你也不在意,反而覺得我是故意這麽做的……”他微微一笑,嗓音低沉:“也不想想,你有什麽值得我關注的?除了你的命,東越好像也沒有什麽可以拿得出手的了。”


  天空中的雪花依舊輕飄飄地飄落,明明是冰冷的,但卻帶著一種滾燙的溫度,落在手上仿佛能帶起一種灼燒的溫度。


  “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麽東越一定要亡,當時我告訴你東越隻要還是現在這幅樣子,那麽就會永遠成為階下囚。那個時候你告訴我東越從不會是階下囚,但這個世界總是弱肉強食的,隻要東越是最弱的一個,那就隻會成為棋子。”


  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任何人聽他說話,但他看上去卻興致勃勃的,在這樣安靜的情況下他從懷中掏出一壺酒擺在麵前,然後就這麽對著墓碑自斟自飲起來。


  “不論如何你現在都已經死了,人們常說死者為大,雖然我覺得這並沒什麽到底,但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想要計較什麽也都是沒必要的。”


  “你的利用價值也就到此為止了。”


  “敬你一杯。”


  他抬頭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直接將碗摔在了墓碑上。瓷碗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碎成了數片散落在地。

  “從今以後估計我也不會再來了。”


  “告辭了,東越帝。”
-

  隨著大雪的降落,戰場上的情況變得越發撲朔迷離。


  商朝和北齊全麵開戰,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剛開始商朝甚至壓過了北齊一頭,不過很快北齊也反應了過來,兩邊陷入了長久的拉扯之中。雖然兩邊的戰鬥力並不在一個水平上,但北齊之前已經消耗了大量的兵力,再加上商朝的全力支持幾乎是全民皆兵的情況下還是完全陷入了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之中;

  而扶桑和西夏則是都元氣大傷陷入了修養之中,但他們沒好多少,因為戰場就在旁邊的緣故所以直接被卷了進去,這就讓這兩個互相鬥了不少年的遊牧民族在此刻陰差陽錯地合作了起來。雖然還有著各種不順眼,但在生死存亡麵前這些都是小事,抱在一起的兩個國家終於得到了些許喘息;


  南梁在交出離疏瑾後暫時得到了空閑——不過現在北齊也沒時間和他們說道說道了。商朝可不是什麽好對手,尤其是商九卿更不好對付,她的陰謀詭計遍布每一個角落,稍有不注意就會被卷入泥沼之中,如果是在和其他國家對戰離恭燁會選擇禦駕親征,但麵對商九卿他基本上是不會離開皇宮的,因為他相信商九卿絕對能做出綁架的事情。


  “今天的情況還是膠著狀態。”


  離恭燁坐在皇位上,他的表情已經變得很不耐煩,以至於下方的大臣都一言不發就怕觸到他的黴頭,雖然離恭燁並不是一個暴虐的人,但看到他那副陰沉的表情就已經足夠可怕。


  “西部戰場的情況?”離恭燁並沒有追問,而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大臣說。


  西部戰場主要是由最開始的幾個國家進行的混戰,現在東越已經完全毀滅隻有一些殘黨還在逃竄,南梁自顧不暇,西楚被包圍,扶桑西夏都轉移到了東部戰場,也因此那邊的情況漸漸好轉了起來。


  “東越那邊有什麽動靜?”離恭燁並沒有發表什麽看法,而是繼續問了下去。


  離恭燁問的自然不可能是已經滅亡的東越,而是現在正在東越的商璽。


  “商璽目前沒什麽反應,但之前他把軍隊都提前召集了起來,目前看起來好像在和什麽人通信。”大臣這麽說著的時候小心翼翼看著離恭燁:“我們覺得他可能想要和商朝那邊聯係,說不定他們會合作。”


  “不可能。”離恭燁搖了搖頭:“真的合作我們確實會受到重創,但對於商璽來說我們受到重創後絕對不會再有精力去在意其他人,商璽有本事麵對商九卿嗎?”


  “他可能不會真的合作,但絕對會要求一些利益。”鬱丞懶洋洋地說:“不論如何,他都是一個隱患。”


  “盯緊一點。”離恭燁如此說。

  戰爭隨著時間愈演愈烈,但很快又變得平和起來。在矛盾全都轉折之後,兩邊的任何一個戰場都陷入了僵持。


  而商璽那邊也像是銷聲匿跡了一般,在之前還製作出了幾次衝突,但之後就沒了聲音,看樣子還在東越,但東越基本上也看不到他們的影子,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裏。


  “陛下。”


  離恭燁站在走廊上看著垂落的枝葉,他的表情很是陰鬱,和這早春盛開的新芽格格不入。


  “現在戰爭已經完全陷入了膠著。”站在他身後的大臣看上去戰戰兢兢,但還是說出了那句話。


  “……商朝又提出說可以停戰,我們是不是……?”


  現在已經是三月,誰也沒想到東部戰場僅僅兩個月就會陷入這種僵持的局麵,一開始大家都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結果直到開始的時候才發現對雙方都互不了解。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商朝首先提出了停戰的說法,對於他們來說停戰是最好的選擇,也是一個最好的台階。


  第一次北齊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認為商朝這個時候提出就是扛不住了,但後來發現商朝還能打,於是兩邊又打了十幾天;第二次的時候北齊有些人就摸索出了不同的味道,覺得說不定確實是可以停了,商朝也不過是不想再耗下去了;第三次的時候大多數反對的大臣也不由自主地倒戈,覺得確實可以停下來了,北齊也不適合繼續耗下去;而現在就是這第四次。


  “……其他人的看法?”離恭燁這麽問著的時候心裏已經有了底,果不其然大臣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幾乎所有大臣都認為可以停戰了,從上次到現在我們確實沒能再前進一步,繼續耗下去對所有人都沒好處。”


  “看來你也是這麽認為的?”離恭燁淡淡地問。


  “這……”大臣看上去很窘迫,但並沒有反駁離恭燁的話,離恭燁心下了然,然後對他說:“你先下去吧。”


  大臣慌慌張張地離開,留下麵對垂枝的離恭燁微微歎息。


  雖然早就知道商九卿總會在各種各樣的地方都用上她特有的小計謀,但他還是沒想到商九卿竟然能玩這麽大。


  北齊一開始是肯定不會同意停戰的,但這沒關係,反正商朝也沒指望他們能一次就聽,而且那個時候的商朝也完全沒到需要和談的地步。之後一次又一次地提起會讓北齊對商朝的實力判斷失衡,弄不清楚商朝到底處於什麽樣的狀態,人不害怕強大的敵人,但害怕未知的敵人,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最終第四次北齊的大臣就全部想要停戰了。


  還真是好一招,很明顯,但也非常有用。就算是離恭燁現在也不能判斷出商朝到底有沒有到極限,但不論如何在整個朝廷以及民間聲浪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如此一意孤行。


  但他真的很不甘心,這一次又輸給商九卿了,他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贏她一次?

  還是說永遠都贏不了了?


  有些惆悵地揉了揉眉心,離恭燁最忠誠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算了,還是去看看吧,不論怎麽說他都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商九卿了,如果不行當場掀桌子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商九卿都這麽不要臉了,他也厚著臉皮應該沒有關係吧?


  離恭燁這麽想著就準備準備去見商九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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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相見兩人還是在上次的位置,同樣的地點,但不是同樣的時間,也不隻有他們兩個人。商九卿的背後容辭蘇啟鶴唐湛全都到齊,離恭燁的身後鬱丞離恭瑾還有丞相也都紛紛趕來,可以說是陣容豪華,要不是這裏位置還挺大估計都坐不下來。


  因為是商談關於停戰的事情,所以隻有這些大臣跟隨著一起進來,剩下的人就在外麵等著,商朝和北齊的軍隊就這麽將此處團團包圍,將軍和龍九之前還打的你死我活,現在站在這裏頗有些尷尬,隻能這麽大眼瞪小眼。


  “這可比三顧茅廬都還多了一次,本以為這次也不行,沒想到倒是終於給了我們這個麵子。”一坐下商九卿就笑眯眯地來了這麽一句,這就讓之前就莫不清楚的丞相感覺更不好了,他看了一眼離恭燁,就看到離恭燁的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商九卿的身上,當即就感覺大事不好。


  “還不是因為你總是詭計多端,你的計謀我肯定是不會上當的,但可惜……”雖然之前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再多想,但此刻看到商九卿的時候離恭燁還是感覺心情有些蕩漾,於是語氣就變得有些輕佻:“我隻有一個。”


  “咳咳。”後麵的離恭瑾忍不住咳嗽一聲讓他正經一點,但離恭燁可不管那些,在全場人的視線下突然抓住了商九卿放在桌上的手,商九卿有些詫異地抬頭,就看到離恭燁笑眯眯地說:“既然要和談,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他湊近商九卿的麵孔,眼神變得越發深邃:“要不要做我的皇後呢?我還是那句話,不需要你到我的國家來,我隻希望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砰!”


  丞相還沒來得及大吃一驚其他人已經直接拍桌子了,容辭麵無表情地看著離恭燁,雖然唇角微微上揚,但眼中一絲笑意也無:“北齊皇帝,說謊可不是什麽好事。”


  “不是你的不要強求,北齊皇帝,不論如何商朝都隻是與你和談,而不是頭像。”蘇啟鶴也收起了笑容,頓時氣氛變得有些僵硬。


  “九卿,你覺得呢?”離恭燁並沒有理睬那邊的兩個人,依舊是笑著看著眼前的商九卿,商九卿很是有些頭疼的樣子,她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北齊皇帝,這實在是有些太過困難,還沒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你還是多考慮一下吧。”


  “所以說你隻是覺得這樣困難,而並不反感要當我的皇後嗎?”離恭燁眯起了眼睛。


  商九卿:“……我哪裏這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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