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把我弄醜一點
“季瀟湘這人雖然英俊瀟灑、氣度不凡，但卻生性頑劣，霸占民田欺淩弱的事沒少做，一貫清廉正直的外公卻還將他當做掌上明珠一般對待。”趙語雁走在回翰香園的路上，想起‘季瀟湘’這個名字就止不住的頭痛。
“朝廷裏的人忌憚他是宰相季昭的孫兒，也不敢對他怎麽樣，甚至還引得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投奔到他那裏，為害京師百姓不淺。”語雁想，“每次從京師裏來人，都能聽他們起季瀟湘的斑斑劣跡。”
走著走著，趙語雁一不留神踩在一塊薄冰上險些滑倒，幸好身旁一個婢女反應快些接住才沒跌倒。
“郡主，您沒事兒吧？”幾個平常服侍王爺和王妃的婢女慌忙圍上來，緊張兮兮地打量趙語雁的臉色。她們幾乎沒接觸過自家郡主，不知道她是個什麽脾氣，生怕因為看護不周被王爺或郡主嗬斥一頓。
“我沒事，繼續走吧。”趙語雁擺一擺手，慘白著臉繼續往前走，心裏想得全是那個‘季瀟湘’的事：“季瀟湘會試是第一名，不知其中有沒有作假。單純就詩詞和文章、抱負來看，他雖然不如楊叡卿，卻也有些文采。”
宰相季昭兩朝元老，為楚國嘔心瀝血、鞠躬盡瘁，無論在廟堂之上還是朝野之間都頗具威望，家中二子、二女都與皇室聯姻，長女季雨音更是當朝太後。
有了這層關係，一聽季昭長孫季瀟湘參考，舉國上下無不認為他會穩居榜首，皇上卻在殿試時欽點了楊叡卿，不知是何緣故。
“不管怎麽，他應該都不是什麽好人。更何況我現在還沒有出嫁的意思。”趙語雁邊走邊想，並沒注意到自己的臉色已經把身邊的幾個侍女嚇得夠嗆。
“這次過來是什麽‘相一相我’，既然如此，隻要我把自己弄得醜一點，再故作嬌蠻，想來他也不會相中我，這樁親事就算吹了。”
覺得自己想到了個好主意，趙語雁的心情變得稍微好了一些。“我趙語雁哪怕嫁不出去，也不要嫁給這麽個紈絝子弟，受他一輩子的窩囊氣。”
青柳在梅雨閣上看見風雪中有幾個人影往翰香園走來，連忙穿好棉衣披上鬥笠跑出來迎接，沒想到碰到的卻是趙語雁和護著她回來的三個下人。
“你們快回去吧，前麵還需用人。”趙語雁一進屋子便將隨從的下人趕了回去。自己把披風脫下來，青柳接過去抖掉落雪搭在一旁。
“姐，您這是怎麽了？”青柳瞧出趙語雁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王妃又委屈您了？”
“沒櫻”趙語雁有些尷尬地想，這場戲也演得有些太拙劣了，剛來侍候自己兩個月的丫鬟都知道郡主經常受王妃的委屈。“青柳，過會府裏要來客人，我得和爹爹一同待客，你也隨我去吧。”
“姐也要陪席嗎？”青柳很是驚訝。自從她到府中以來，景王幾乎每都廣發請帖設宴聚飲，要郡主一同陪席卻是頭一遭。“這麽來應當是比較重要的賓客，青柳隻是丫鬟，出現在這種場合有些不妥吧……”
“沒事，爹爹不會責怪你的，有你在的話我也能安心一點。”趙語雁顧不得整理被雪水浸濕的衣裙，匆匆忙忙地走到銅鏡前，“青柳，你快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把我弄得醜一點。”
“啊？姐，奴婢……沒聽錯吧？”青柳被趙語雁這一句話整懵了，目怔口呆地看著正忙著弄亂頭發的郡主。“您是……要弄醜一些？”
“對，越醜越好！”趙語雁特意提高了音量，“我可不想讓那個紈絝看上，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紈……絝？姐，您在什麽，青柳聽不懂。”
“總之你先過來給我梳個雙丫髻，我慢慢給你解釋這件事。”趙語雁有些迫不及待地要敗壞自己的形象，甚至抄起了一把剪刀，“你不梳的話我可就剪頭發了！”
“姐，別——”青柳慌忙走上去從趙語雁手中奪下剪刀放到一旁，很是為難地：“雙丫髻是奴婢這種侍女和丫鬟才梳的發髻，怎能給您梳呢？”
“就是因為這是給侍女梳的發髻，我才要你給我梳。為的就是要讓他看出我是個傻瓜、瘋子。要不我去弄點鍋灰塗在臉上，或者多抹點胭脂也校”
趙語雁輕易不會陷入混亂，一旦混亂起來，那程度也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如果讓他看上我，我可就慘了！”
“姐……”青柳不知其中緣故，還以為趙語雁是來去路上受涼發燒把腦袋燒糊塗了，“您先冷靜一點，可不要嚇唬奴婢呀，到底出什麽事了？”
“你先來給我梳個發髻，越醜越好，我慢慢跟你講。”趙語雁抓散了自己的頭發，一頭柔順的青絲披散下來，反而使她看起來更有詩意了。
“姐，奴婢隻學過好看的發式，不會梳那些難看的發髻。更何況，如果奴婢給姐打扮的難看了，王爺和王妃肯定會責罰奴婢的……”
“唉……”青柳略帶哭腔的聲音終於使語雁冷靜下來，她長長地歎了口氣，“算了，反正他也未必就看得上我，何苦這樣作弄自己。”
趙語雁拿起梳子，自行梳了個簡單的發式用簪子紮住。
“姐，您這是……”青柳在旁邊看著也不敢話，吞吞吐吐地問，“您這是怎麽了？”
“我剛才嚇到你了，是不是？”趙語雁對著銅鏡塗胭脂，特意在兩腮周圍抹得重了些，使得原本靈秀清麗的臉多了幾分俗氣。“我外公過會便帶著他的孫兒過來，是帶了門親事，著實嚇得我不輕。”
“外公……？姐的外公不是大名鼎鼎的季相嗎，這是好事呀。”青柳聽完便破涕為笑，擦去眼角含著的淚水：“奴婢還以為姐身子不舒服或者出了什麽事呢，原來是姐也要出嫁了呀。”
“我外公的孫兒那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倘若真的要我嫁給他，我寧願去死。”
“為什麽呀？姐，紈……紈絝是什麽意思，奴婢不懂，這是不好的東西嗎？”
“紈絝就是富家子弟。那個季瀟湘被我外公寵溺壞了，他的霸道和任性都是出了名的，在楚京城做的那點事，我在清陽郡都有所耳聞，簡直就是個混世魔王。”
趙語雁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的厭惡連青柳都能感受得到，她也大致能理解自家姐口中的‘紈絝’是個什麽意思了。
“我家姐善良溫婉，怎能嫁給這樣的人呢？不過那是宰相家的孫兒，姐嫁過去了，隻怕是更加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了吧……”這句話青柳肯定是不敢出來的，隻能讓它爛在肚子裏了。
單純幼稚的青柳腦瓜裏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想法，全然不知即將到來的會是怎樣的戲劇性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