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常氏血脈
“景叔。”轉身看到從灌木林中走出來的老者,常雲夕幹巴巴地叫道。趙語雁聽得出來,這次雲夕的態度幾乎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語雁記得,第一次跟常雲夕到夢澤來也遇到了景叔,那次常雲夕看到這位老者時,整個人都變得規矩了許多,叫他的聲音也十分親切,像是孫女呼喚爺爺一樣。
但這次,常雲夕的聲音十分勉強,根本不想把景叔當做長輩似的。
“雲丫頭,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跑到這裏來玩,你怎麽還是破戒了?”說這話時景叔的表情十分平靜,看上去並沒有責怪的意思,這令趙語雁和常雲夕都有些意外。
雲夕本來都做好了和景叔爭執的心理準備,被這麽一弄,不知怎的反倒覺得是自己理虧。她用力地搖搖頭,不想讓對景叔的感情擾亂她的判斷能力。
看著常雲夕這副模樣,趙語雁也覺得很是心疼。在這幾天的閑聊中雲夕曾經對語雁講過自己的故事,故事中的常儉總是忙於生意,從不過問她的好壞。二十一年來,常雲夕生活中的各項事宜幾乎都是由景叔來安排,常儉隻負責在重要的事上拍板決定而已。
常雲夕很少見地猶豫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走上去質問景叔,還是應該把這件事淡忘,跟著他回家去。
這樣的猶豫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常雲夕想到了和她一起前來的趙語雁,如果她隻顧自保,語雁很可能會命喪於此。
“雲丫頭,聽話,跟老夫回家裏去。”景叔看出常雲夕有所動搖,故意作出年老力衰的樣子向她走來,一邊還用慈祥的語氣勸誘著雲夕。“放心,你爹不是氣量那麽小的人,隻要你好好地認錯,今天的事就一筆勾銷,永不再提。”
“……”常雲夕想要抗拒,但她還是有些惦念自己和景叔這些年來形同祖孫的感情。因為她明白,一旦自己拒絕就無異於和景叔撕破了臉,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她就再也無法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現在,她隻想讓景叔和藹的一麵能夠在自己的視線內持續的時間長一些,讓她能夠好好地緬懷即將逝去的過往。
“雲丫頭,怎麽了?”景叔已經走到了常雲夕的麵前,他貌似憐惜地捧起常雲夕纏著布條的小臂,心疼地說,“這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竟敢傷你!雲丫頭,你不用顧慮,隻管對老夫講,究竟是誰傷了你?”
趙語雁明白景叔現在是想用溫情攻勢來勸誘常雲夕,她也明白雲夕現在的猶豫是為什麽。語雁不想幹涉他們,隻是攔著呂敬,靜靜地等待常雲夕做出決定。
“丫頭,說啊?”
“……景叔。”常雲夕終於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地看著麵前的老人。“沒有人傷我,是我自己弄傷的。”
聽到這句話,景叔臉上綻放出了笑容,這笑容很是由衷,就連臉上的皺紋都隨之伸展開來。他望向雲夕身後的趙語雁,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但他沒有鬆懈,這種得意隻有一瞬,很快就恢複成那副擔心又慈祥的神情。
“好了,快跟老夫回去,尋個郎中來替你敷藥。臨出門時,老夫還特意叮囑家裏的下人去買了你最喜歡吃的東坡肉,管飽!”
“景叔,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麽?”常雲夕抬起頭,很是認真地問道。
“瞧你這丫頭,說什麽呢?”景叔寵溺地笑答道,“老夫雖然年過七旬,也還不至於老糊塗了,連雲丫頭喜歡吃什麽都忘了吧?”
“也對……”雲夕輕笑一聲抬起頭來,景叔這才看到,常雲夕的眼神中藏著極為深切的失望和悲傷,就連閱遍世事的自己都不禁為之心頭一顫。
“景叔,你記得這麽無用的小事,卻不記得我最恨什麽?”雲夕盯著景叔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最恨為富不仁、草菅人命之人,你為何不記得?”
“雲丫頭,你——”景叔短暫地愣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時說話的神氣。“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事到如今,景叔還要幫著爹騙我嗎?”常雲夕指著仍被圍在湖畔的那些瑟瑟發抖的百姓,厲聲問道,“他們,這些百姓,究竟是為何到此?那些家丁,又在做什麽?!”
“……”景叔長歎一聲,捋著自己的胡須說道,“雲丫頭,老夫已經給了你機會,沒想到你……還是沒能抓住。”
“機會?什麽機會?”常雲夕上前一步,大聲問道,“難道景叔眼中的機會,就是與你和常儉狼狽為奸,眼睜睜地看著你們荼毒百姓卻視而不見嗎?!”
“放肆!”景叔猛地抬起胳膊,對著雲夕的臉狠狠扇下去。
常雲夕抬手抓住景叔的手腕,順勢用拇指摳住他的脈門。“景叔,我曾以為你真的視我為孫女,沒想到,這二十年來你隻是在陪我演了一場戲?”
“雲丫頭,你想做什麽?”景叔畢竟年老,掙脫不開常雲夕的束縛,隻好拿出自己平時的威嚴,厲聲喝道,“還不快放手!”
“放手?”常雲夕針鋒相對地頂撞道,“我乃常氏後人,豈會畏懼惡人權威?”
“你還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景叔惱羞成怒,氣得滿臉通紅地咆哮起來,“我再說一次,放手!”
聽到景叔歇斯底裏的怒吼,剩下的家丁統統圍了上來,湖畔的百姓見無人看管,頓時作鳥獸散,向四麵八方逃開了。
家丁們極為迅速地撲上前來將常雲夕、趙語雁、呂敬和景叔四人團團圍住,大有一副隨時可以揮刀衝殺的架勢。
“誰敢過來?!”常雲夕一揚手腕,把景叔被摳住脈門的手舉起來,“你們誰敢上前,本姑娘今天就拚將一死,與你們同歸於盡!”
常雲夕這股宛如常逢光再世的氣勢震懾了那些家丁,他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好幾步,還有幾個膽小的連握著刀的手都難以遏製地顫抖起來。
“好,好……”在這時,景叔竟啞然失笑,“常氏血脈曆經十幾代,到今天終於出了個鄂國公威勇之人,可歎,可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