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來者是誰?
巳時,日已高升,萬物清明。昨日的一場大雪洗淨了天地間的一切,天氣涼而不寒,時起時息的清風沁人心脾。
經過持續一整天的鵝毛大雪以後,平地積雪至脛下。然而積雪雖厚,沒了呼嘯寒風的影響倒也不算礙事,盡管走得吃力些,卻給平淡乏味的行程平添了幾分純淨而難得一見的景致。
趙語雁一行人飯後少歇片刻,短暫的說笑之後便收拾起行裝重新踏上旅程。臨走時,呂敬曾向眾人提出如何處理那幾個雪賊的問題,經過大家的商量之後,一致決定把呂敬自己做的那些飯鍋巴留給他們。
飯是由常雲夕端去給他們的,但有一件事她沒有告訴自己的夥伴——雲夕把袁成也附帶著捆上了‘縛賊扣’,莫說是普通賊人,哪怕會些武功的人也難以輕易解開這種繩扣。
此前,一直是袁成負責給這些雪賊喂飯,每次喂飯之前常雲夕都會點他身上幾個痛癢難忍的穴道,如此一來,如果袁成放走這些雪賊,無論他跟著一起逃跑還是獨自留下,都要麵臨不知會持續多久的折磨。袁成是個自私膽小的破皮混子,自然沒什麽膽量放走眾賊。
而常雲夕連袁成也一起綁了,這就意味著即使這些雪賊雖然麵前有飯,卻手腳被縛,也無人給他們喂飯。至於他們是死是活,借用雲夕自己的一句話——“那就全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也算他們時運不濟,恰好在這麽緊要的關頭遇上了心情煩躁的常雲夕。這群雪賊隻好像青蟲般在地上拱來拱去,勉強吃上幾口飯不至於餓死,苟存半條殘命掙紮著等待天意。
一直等到三日後奄奄一息時被過路的某位公子一時興起救了下來,想要恩將仇報卻又被那公子的侍衛打到半死丟出門外,洗心革麵重新做人,那就是後話了。
趙語雁一眾人走在路上,雖然天氣不錯,但大家各有些心事鬱結,隻有青柳始終心情不錯,但看到大家都若有所思的模樣,她也隻好收斂起自己的高興,低頭默默趕路。
“江南之地的天氣一向溫和,昨天怎麽卻下了這整整一日的大雪,險些讓我以為自己身在冀州北地。”過了好一會兒,竟還是一貫沉默的呂敬開了話頭,“如此大的雪在江南恐怕也算得上是百年一見了。”
“是不是百年一見還不好說,至少夠二十年一見了。”趙語雁道,“至少我從出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雪。”
“江南往常都不下雪嗎?”呂敬自幼生長在北地,也是十幾歲才跟著父母偷偷渡江跑回楚國,對於江南的風土人情也是不甚了解。
楊叡卿接過話來答道:“梁州之地偶有風雪,不過自荊州往西,就不怎麽能見到雪了。每逢冬季,大多是又濕又冷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上一整日,哪怕緊靠著幾個火盆都能覺得寒冷難耐。”
“原來如此……”呂敬點點頭,實在找不到話好講,便一如既往地選擇閉上嘴巴做個聽眾。
“沒事下什麽雪,真是煩死了……”常雲夕走在最前麵,每走一步都是狠狠地抬腿,又狠狠地跺下去,仿佛躺在她腳下的那些冰雪會被踩得蕩然無存似的。
其餘四人看在眼裏,卻誰也不敢去問她。剛開始趙語雁曾上去問,被常雲夕隨便遮掩過去了,語雁再要問時,她便說隻想自己安靜一會兒,這也導致了剛剛為止大家都在各自想心事,並沒聊天的狀況。
“她應該是想起自己家的事情,有些難過吧……”趙語雁如此思量著,近半個時辰的路程她一直在考慮如何能和雲夕好好聊聊,但始終沒什麽頭緒。
“自從南渡以來,朝野間時常遇此異樣,宏江泛濫、三郡境內連出七處山崩、山出異獸,連上昨日大雪,或是百年一遇的大事,或是古今未聞的怪異,著實有些奇怪。”
楊叡卿走在趙語雁身邊,知道她心裏想著如何安慰常雲夕,便說起故事來吸引呂敬和青柳的注意力,也好讓路上的氣氛不那麽壓抑。
“楊進士,奴婢曾聽說這些怪事是因為楚國氣運將至,快到改朝換代的時候了,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青柳,這話不好亂說!”呂敬慌忙攔住青柳,不讓她接著往下說。
“……”楊叡卿沉默良久,有些黯然地開口道,“世現異象,不是風雲翻湧,便是氣運有變。這種事……著實不好亂講,唯待過些時日,再看天意如何。”
青柳把呂敬的手掌從自己的嘴巴上挪走,“楊進士,你說的話……好難懂。”
楊叡卿笑了笑,換用白話說道:“這些怪事出現倒也不一定就是氣運微末,有可能是我朝將轉入盛世,也有可能是天下將有大變動。隻有過一段時日,才能看出天命究竟站在哪一邊。”
呂敬聽出楊叡卿的話中另有深意,便問:“楊進士,你為何要考取功名?”
“為何?”楊叡卿想了想,“上承父母之命,下有一己之見。”
呂敬有些警惕地盯著楊叡卿。“願聞其詳。”
“哈哈哈……呂兄想聽的應當是我的一己之見吧?”楊叡卿朗聲笑道,“所謂己見,便是能身起這亂世之中,拚盡一己之力,能兼濟天下百姓,便是幸事。不過,這已是作古的想法了。”
“為何?”
“呈楊之變以來,心中唯有兩件事,其一,查清原委,以報父母之仇。”
“其二呢?”
“其二?”楊叡卿抬眼望天,自嘴角勾起絲不易察覺的笑。“等到了楚京城,呂兄自然明白。”
趙語雁忽然插話進來,“是官家有召嗎?”
“對。”楊叡卿道,“當今皇上聖意難測,不過用如此方式召我,想必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等等。”常雲夕忽然站定在原地,“你們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聲音?”其餘眾人紛紛站住,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卻隻聽到幾許細微的風聲,除此之外別無動靜。
“是不是——”
“噓——”常雲夕抬頭向四處望了望,忽然用手一指:“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