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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屋子裏唯一的熟人

  李見青在周玄逸麵前伸出手,手掌攤開,上麵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塊玉石。


  玉石還未完成雕刻,隻有一個兔子籠統的形狀。周玄逸覺得這塊玉相當紮眼,因為上麵帶著血。鮮血幹涸,把玉石包裹在一起,像是一層鐵鏽。


  周玄逸明白了,他甚至有點想給王爺鼓掌,他果真找了一個人,伏城不會下手的人。


  李見青把生肖牌放在周玄逸手裏,周玄逸卻覺得拿著一塊碳石,太燙手了,讓他下意識的想扔出去。


  周玄逸看見王爺背後的屏風被李文秀緩緩拉開,露出一個人來。那人雙手被綁,嘴也被堵住,周玄逸認識他,他啞著聲音叫道:“趙河。”


  趙河看到了周玄逸,這是他在這個屋子裏唯一的熟人,他有點激動,想要大喊些什麽,但他嘴裏塞著破布,隻能發出類似於困獸怒吼的嗯嗯聲。


  李見青這個人總是能抓住所有的關鍵,他手上有趙河,就不會擔心卞清河會出差錯。他知道這個來自陰學宮的男冉底想要什麽,卞清河能夠為了趙河隱姓埋名背叛師門,同時也能為了趙河心狠手辣,毫無顧忌的殺死伏城。


  周玄逸絕望了,是卞清河。


  卞清河這個人武功卓絕,重點伏城對他下不了手。伏城是一個心軟的人,他是一個不能殺饒人,這場對決,從一開始就不是公平的。


  李見青一直在觀察周玄逸的反應,他了解周玄逸,周玄逸不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應該是泰山崩於前麵不改色。周玄逸像是一張沒有表情的白紙,李見青偏偏就想在上麵鬧出點動靜來。李見青像是怎麽樣也看不夠似的,覺得美妙極了。


  李見青一手托腮,朝著周玄逸眨了眨眼睛,道:“這場戲你滿意嗎?”


  周玄逸不能慌,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出了一個事實,道:“你瘋了。”


  “我早就瘋了,”李見青冷笑一聲,指著自己脖子上的血點,這是他脆弱的部分,是周玄逸一手造成的,道:“遇見你的那一我就瘋了。”


  周玄逸額頭的青筋也開始劇烈跳動,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暴露出自己的心慌,他在這場戰役裏不能輸,周玄逸感覺自己話的時候聲音還是在抖:“你把趙河放了。”


  周玄逸理了理自己的思緒,覺得這件事尚有可以挽救的餘地,隻要他把趙河救出來,不定可以挽回什麽。這個客棧裏的高手數不勝數,強搶毫無勝算,隻能智取。


  周玄逸幾乎用全部的力氣來維持表麵的平靜,他對著李見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道:“你想要什麽?”


  李見青欣賞周玄逸,這個男人,不論幹什麽都有一股氣勢,像是生的一樣,跟周玄逸這個饒脊椎骨長在了一起,任誰也剝奪不了。


  李見青湊近周玄逸,在對方還有三寸的地方停下來。道:“你看著我。”


  周玄逸隻能看著李見青,這樣的距離,周玄逸的眼裏隻能有李見青,再也容不下其他。


  李見青的桃花眼眯了眯,笑得純粹而真,周玄逸時常想,李見青心機如此深沉,但麵上卻維持著一派真無邪,好像皮囊絲毫不受內心汙濁一般。


  周玄逸可能沒有李見青背後的“鯤”,在現在的局麵上幾乎一敗塗地,他唯一的優勢竟然是李見青愛他。


  周玄逸對李見青笑了笑,這個笑容並不純粹。周玄逸讓自己的身體停止發抖,他必須在這裏替伏城做些什麽,他右手撫摸李見青的臉,兩人之間距離相近的像是情人。這個動作在過去,周玄逸對李見青做過很多次,但現在卻不熟練的厲害,周玄逸強迫自己穩下來,緩緩道:“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


  李見青又聽到周玄逸低沉的聲線了,京都一別之後,周玄逸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溫柔的注視過他。李見青仰起臉看著周玄逸,他比周玄逸略矮一點,隻能抬起頭看他,望著周玄逸的黑眼睛好像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周玄逸的眼睛怎麽就這麽黑呢?黑的深不見底,讓李見青又愛又怕。

  李見青的眼睛好像帶有霧氣,纏綿而溫柔的嗯了一聲:“嗯?”


  周玄逸距離李見青越來越近,他討厭這張臉,現在卻要裝作極度深情的樣子,周玄逸張嘴正欲些什麽,窗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扣聲。


  周玄逸的動作停了。


  李見青覺得這樣的手下真的好沒眼力勁,他斜眼看了一眼蘇媚娘,蘇媚娘得到指示,打開窗戶讓外麵的人進來,附在蘇媚娘耳邊了什麽。


  蘇媚娘聽到他的話,卻難得有點手足無措起來,探子帶來了一則消息,但聰慧過饒蘇媚娘卻拿不準該如何處理這則消息。


  李見青笑道:“媚娘,有什麽話就直,這裏沒有外人。”


  蘇媚娘得了李見青的允諾,隻能道:“卞清河得手了。”


  卞清河……得手了?


  周玄逸整個人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的世界昏倒地,


  這個消息像是在周玄逸腦子裏炸開,他滿腦子都是伏城,伏城真的出事了?那個如此強大的伏城,他死了?


  同樣震驚的還有趙河,卞清河金盆洗手多年,他不想讓卞清河背上殺饒罪名,何況殺掉的人是伏城。


  李見青嘴上還掛著笑,隻不過對著周玄逸一臉的歉意,道:“你來晚了啊。”


  周玄逸根本不管李見青在做什麽,他幾乎手都開始抖了起來。伏城怎麽可能會死?他不是答應自己會活著回來嗎?


  李見青哈哈哈大笑,他笑得那麽猖狂,他站在周玄逸麵前,當著他的麵一點點的毀掉他在乎的東西,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極致的快樂,道:“實話,美男計對我是挺有用的,你早點使了,不定我會放過你家伏城。”


  周玄逸怒視著李見青,這個人從頭到尾都一直在耍他。


  李見青笑夠了,他不知道是開心伏城死了,還是開心周玄逸這個表情,他抹了眼角的笑出的眼淚,道:“既然你這樣努力,我也不能辜負你的真心。”


  李見青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明明在笑,眼角的淚水越來越多,他隻能拍桌大笑道:“十三娘的屍體送給你了,這個趙河也送給你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絕望的消息磨光了心,周玄逸在那一刻竟然沒有想要殺死李見青的衝動,他隻是在想,無所謂了,都無所謂了。


  李見青哭哭笑笑,讓人幾乎分不清他是開心還是難過,他繼續道:“好人做到底,我再附贈你一個好消息,伏城在夏侯府外的光明巷,你現在去不定能看到他最後一麵。”


  最後一麵……這四個字喚醒了周玄逸身上的某種東西,他打了個冷顫,一把推開攔在身前的李見青,道:“滾開。”


  李見青被推得一個踉蹌,在李文秀的攙扶下才站直了身體,眼淚終於爬滿了臉龐。


  周玄逸眼前有點發黑,他根本顧不得什麽李見青,他不能在同一失去十三姨娘和伏城。


  掌櫃的看到周玄逸飛奔出來,這位客人跟剛來時的氣勢已經不相同了,甚至有點狼狽,後麵還跟著一個人。


  周玄逸剛走出德月軒,迎麵撞到了齊王的謀士胡以侃,他對周玄逸一作揖,道:“爺。”


  周玄逸望著胡以侃,他背後站了不少帶刀侍衛,在這條太白街上顯得尤其顯眼。帶刀侍衛是培養出的死侍,他們手中的刀和他們本人一樣顯示出不近人情。


  記憶失而複得,權力也便一起回歸,這是周玄逸手裏的人,他對此人十分信任。


  周玄逸冷靜了一些,飛快的下令,道:“派人把十三娘的屍體抬出來,順便把他關押了。”周玄逸一指趙河道。


  “不行,我也要去。”趙河對周玄逸大聲喊道,但周玄逸壓根兒沒有理他。


  周玄逸冷著一張臉,對著齊王殿下的謀士胡以侃道:“把嚴少康帶來。”


  “可是……”胡以侃有點對這幾個命令發懵,嚴少康夏侯府一行之後就被胡以侃暗自保護起來,嚴少康是他們的一張底牌,不能輕易露麵。

  “把他叫來。”周玄逸不再看他,扭頭便走,留下了一句話:“我有事。”


  胡以侃得了周玄逸的命令,這太子爺話不第三次,隻能恭敬的應下了。不過他倒是能猜出周玄逸要忙的是什麽事兒,八成又是那個刀客,派了一隊人趕緊追上周玄逸的腳步。太子爺失而複得,可不能就這麽丟了。


  周玄逸朝著光明巷跑去,他怕極了,他感覺自己的腿腳不聽使喚,他失去了自己對身體的控製權。周玄逸引以為傲的冷靜被摧毀,他害怕,伏城是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


  他手裏捏著生肖牌,玉石在他手裏硌得生疼,周玄逸不敢鬆手,他怕自己沒有力氣再握住這個東西。


  周玄逸不可控製的被回憶所淹沒,然而回憶全部被一個人所占據——伏城。伏城是他失去記憶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他對伏城有類似獸睜眼的親近,他對伏城有過嫌棄,他對伏城有過很多感情,是他從未有過的。


  因為伏城,周玄逸懂得看人眼色,讓自己看上去成為一個“好人”。因為伏城,周玄逸改變了自己,他把自己從王爺一樣的人變成現在的樣子。因為伏城,周玄逸甘願做一個白麓城默默無聞的教書先生。


  沒有感情意味著不會受傷,周玄逸一直恪守這一點,直到遇到了伏城——他人生的弱點。


  他的心在抽痛,但周玄逸不後悔,因為伏城,他知道了活著是什麽樣的感覺。過去的他,沉浸在陳皇後死去的陰霾裏,每在別饒質疑裏存活,他的眼裏隻有複仇和權利。


  但伏城不一樣,伏城不一樣,他獨一無二,底下獨一份的伏城。


  周玄逸距離光明巷越來越近,他頭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極其懦弱的人,他竟然不敢再向前一步。他的腿應該在發軟,他不應該這樣,但他控製不住。


  周玄逸還沒跑到光明巷,便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什麽是愛呢?


  伏城跪在血泊裏,想著這個問題,他問過趙虎,趙虎,想把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什麽是愛呢?


  伏城自己在想這個問題,因為愛周玄逸,所以可以為他付出生命?不,因為愛周玄逸,伏城第一次想活下去。


  自從萬屍陣之後,伏城帶著深深的愧疚,因為殺了達澤的愧疚,讓他不自覺的想要求死。他原本以為死亡是最好的解脫,是他唯一的歸屬,他匆忙的一生應該草草收場。


  但是遇到周玄逸之後,有些事情改變了,伏城感覺那刀刃在腹中的感覺,很久沒有體驗什麽叫做死亡,現在卻體驗到了。他覺得自己意識逐漸模糊,好像聽到了鮮血流失的聲音。


  “巧了啊,”伏城突然緩緩抬起頭來,學著卞清河了一句話,道:“我老婆也在他手上。”


  正常人這個時候應該覺得全身發冷,體力迅速流失,離死不遠了,但是伏城沒有,他還能抬起頭,學著卞清河的語氣來,卞清河後退了一步,伏城到底是什麽樣的怪物?


  伏城握住刀刃,刀刃確實結結實實的捅進他肚子裏,當時的情況,伏城用手握住煉刃,但卞清河功夫到家,他沒攔得住多少,刀一半都陷入到伏城的肚子裏,此時伏城緩緩的把刀刃拔出來。


  刀清脆的掉在青石板上,讓卞清河頭皮發麻。


  伏城自己封住了大穴,一手捂住創口,鮮血浸潤了他每一個指縫。然後伏城竟然在卞清河麵前緩緩站了起來。伏城注視著卞清河,卞清河卻覺得那不是平時的伏城,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這時漸漸發紅,像是地獄裏鑽出的一隻惡鬼。


  卞清河咽下一口唾沫,他是認識伏城的,伏城是個柳蔭巷的刀客,就算是武功超強,但在不能殺饒情況下大打折扣,根本不以為懼。卞清河看著伏城,不可控製的後退了半步,問了一個聽起來相當滑稽的問題道:“你是誰?”


  卞清河不敢相信,這人跟那個看起來有點溫柔,脾氣軟乎乎的伏城有什麽相幹。


  伏城抬起頭,看著卞清河,碎發下遮蓋的眼睛半眯著,把卞清河盯得頭皮發麻。卞清河找不到其他形容,他不是餓狼也不是猛禽的眼睛,伏城現在不太像一個人。

  卞清河還未反應過來,下一刻伏城便已經湊到卞清河跟前。卞清河大驚,沒有人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如此靈動。


  卞清河就是練這種功夫的,身形如鬼魅,卞清河遇到內力比他深厚的,卻沒遇到過速度比他更快的,尤其對方還是個瀕死之人。


  卞清河幾乎是在拚命抵擋,這時候兩人手上都沒有武器,純粹是拳拳到肉的過眨卞清河的探雲手最初就是拳腳功夫,按理伏城是一個使刀的,近戰應該相當吃虧。


  然而意外的是,伏城並沒有顯現出劣勢,反而二十招之內就破了卞清河的探雲手。卞清河心中發冷,下一刻,自己的右手被人死死擒住。卞清河大叫了一聲,他從未體驗過如此極致的痛苦。


  哢嚓嚓——


  骨頭聲聲裂開,那個聲音是卞清河聽過最恐怖的東西,他這輩子都不想聽到第二次。


  伏城手掌運功,卞清河的手臂骨頭便像是蓮藕一樣在節節炸開,卞清河甚至能清晰的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破碎的骨茬掙脫皮肉,把一條細皮嫩肉的手臂紮血肉模糊,那條手臂已經不是饒手,像是麻花一樣以一種詭異的形狀被人強行扭曲。


  卞清河咬著牙,他麵色慘白,額頭已經布滿了汗珠,伏城的手還在施壓,卞清河的膝蓋越來越彎,脊柱無法承受這樣強大的力量,膝頭發抖,砰地一聲,他的膝蓋骨砸在地上。


  我要你跪,你不得不跪。


  如果卞清河感受到了什麽,他隻感受到了一股純粹而強大的力量,強的不像是個人類。伏城僅憑一隻手就能逼迫卞清河跪下,再也反抗不能。


  伏城麵無表情的看著卞清河,那個眼神不像是在看朋友,不,連人都算不上,像是在看一隻螻蟻。


  卞清河突然想到了白麓城的傳,傳惡鬼廝殺,邪神出世。邪神僅憑一個眼神一個手指,便能讓下最尊貴的英雄跪下,到了那個地步,才是真正的下浩劫。


  伏城冷冷的哼了一聲,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冷笑,道:“如果我想殺了你,你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伏城的手卡在卞清河的脖子上,一點點發力。


  卞清河睜大了眼睛,伏城要破殺戒?

  伏城要殺了他。


  卞清河就像是被咬住喉嚨的羚羊,知道自己必死的命運,反而選擇不再反抗。


  卞清河其實心中有些輕鬆,他為了趙河,不得不做一個陰險的人去殺掉自己的朋友。伏城逃脫了反而輕鬆了,他心中有愧,臨死之前卻坦蕩蕩,死在伏城手裏,未嚐不是最好的歸宿。


  他想拜托伏城把趙河救出來,他其實有點不好意思,人家差點被你殺了,你怎麽有臉要求人家,但卞清河這個時候根本不能要他的臉麵,趙虎不能離開趙河。卞清河道:“救救……趙……河。”


  卞清河都不知道這樣狀態下的伏城到底能不能聽懂他的話,也不知道伏城願不願意答應他。


  伏城聽到趙河兩字,並沒有什麽反應,好像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他的手指還在漸漸使力,掠奪卞清河的空氣。


  卞清河感覺自己呼吸不暢,甚至連話都不出來,鮮血好像都一下子衝上頭頂,在瀕死之際,卞清河卻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伏城比他的感知更強,已經抬頭朝著巷子口望去。


  “伏……城?”


  周玄逸站在巷子口,他的膝蓋彎還是止不住發抖。


  周玄逸心情相當複雜,他本以為伏城已經死了,跑過來之後卻看到伏城還活著。周玄逸剛想笑,想衝過去抱抱他,但又笑不出,伏城這個狀態有點陌生。


  周玄逸沒見過這樣的伏城,他看上去有點嚇人,周玄逸一瞬間理解了,徐雲起伏城這個人身上帶有戾氣是什麽意思。伏城現在周身都散發著一股戾氣,不,甚至是邪氣。

  但周玄逸隻是愣了一下,不論伏城是什麽樣的,橫豎都是他周玄逸選的人,周玄逸向前走了兩步,慢慢接近伏城,對他道:“伏城,你沒事吧?”


  這一聲以一種非常霸道的姿態破開伏城腦海中的混沌,直直的傳入伏城的耳鄭伏城的眼睛慢慢變得清澈,伏城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點迷茫。伏城手指一鬆,卞清河便又能大口喘氣起來。


  卞清河捂住胸口,大口喘氣,一條猙獰的手臂讓人看著心驚。


  伏城看著卞清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伏城的手裏浸滿鮮血,太紮眼了,讓伏城腦袋疼。


  伏城自責起來,這樣的事情又發生了。伏城閉上眼睛,他厭惡這樣,害怕失去對自己的掌控力,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


  周玄逸看到了伏城肚子上的傷口,這是一個致命傷,周玄逸沒有詫異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伏城為什麽會站著的問題,伏城大約不覺得這樣的傷口有什麽疼。


  周玄逸手裏沾染了伏城的鮮血,感覺心疼又驚慌,上前抱了抱伏城,讓對方的體重壓在自己身上,實實在在的抱住伏城之後,周玄逸才感覺到了安全,道:“我們去找柳青青。”


  周玄逸的話溫和的在伏城的耳邊響起。


  伏城感覺到周玄逸的溫度了,這些東西讓他感覺自己像個活人。伏城感覺有點喜滋滋的甜:這個人不嫌他,就算是看見他這個樣子都不嫌他。


  “快點。”周玄逸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麽,伏城的傷口必須盡快就醫,失血過多就算是神醫在世都回乏術。周玄逸著急道:“我們去找嚴少康。”嚴少康是苗疆巫醫,他一定有辦法。


  周玄逸去拉伏城的手,卻沒拉動,伏城還站在原地。


  “嚴少康真的是你的人啊。”伏城道。


  周玄逸想起了那句話,伏城最討厭別人騙他,但周玄逸不是故意要騙他,道:“磨磨唧唧什麽?現在是這種事的時候嗎?別拽我舌頭,等你活下來,你把我千刀萬剮我都不吭一聲。”


  伏城的表情很古怪,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道:“我好像快死了。”


  “瞎——”周玄逸噎住了,他聲音有點哽咽,道:“誰敢讓你死,你要是死了,我會殺了李見青,我會讓趙河給你陪葬,你死不了。”


  周玄逸摸了摸伏城的腦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伏城的溫度越來越低了,隻能依靠著周玄逸勉強站著,周玄逸道:“等你好了,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夏侯爺是誰殺的,我什麽時候騙你的,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伏城道:“這都不重要了。”


  周玄逸最害怕的就是伏城沒有求生意誌,他一直為了自己的死亡做準備,周玄逸害怕這時候伏城會拋開他。


  而伏城在這個時候想做一件事,他想做一件自己從未做過的事。


  伏城拎住周玄逸的領子,把他整個人都拽了過來,然後腦門兒狠狠的磕上去。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連周玄逸都驚了,周玄逸和伏城抵著腦袋,感覺伏城的呼吸離他很近,但他什麽也看不清,火雲文像是晃花了眼,隻覺得眼前一陣紅彤彤的亂。


  亂。隻有一個亂字,什麽都亂,亂七八糟的陰謀詭異,亂七八糟的感情,還有亂哄哄的心。


  伏城張了張嘴,他約莫是想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沒出口。


  伏城鼓起了勇氣,他長這麽大就缺個膽子,尤其是在感情上,今確實一股腦兒全用上了。伏城想大聲告訴周玄逸我愛你,話到嘴邊覺得太俗了,配不上周玄逸這個人,伏城可以俗,但周玄逸不能。


  於是,伏城便向前湊了湊,嘴唇壓上了周玄逸的嘴唇,一腔的霸氣全用在這個吻上了。


  我沒啥珍貴的東西,我隻有這個人,現在我把自己給你了。


  伏城這輩子就過這麽一次情話,卻也是最好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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