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晨風微醺，澄澈天空擁有讓人一眼望去心生愉悅魔力。
廚房灶台上，魚片粥在小砂鍋里咕嚕咕嚕冒著奶白氣泡。陳淑蘭拿起勺子往鍋里攪了攪，打開調味盒，往粥里加了點鹽，關火后撒了把蔥花在上面。
把手放在圍裙上擦了擦，陳淑蘭戴上隔熱手套轉身把砂鍋端了出來。
看見蘇瓷下樓，笑著說：「囡囡有口福嘍，今兒你外公趕早市買新鮮草魚。」
蘇瓷幫忙從櫃中拿出餐具，聞到魚粥特有香味，朝外婆眨眨眼，唇角微彎。
「外婆手藝越來越好了！」
「嘗都沒嘗就知道哄外婆！」
嗔了外孫女一句，祖孫倆紛紛笑出了聲。
「什麼事那麼樂呵？」蘇杭摘下眼鏡，放下膝頭報紙，從客廳陽台走了進來，餐桌上已經盛好了粥。
「外婆粥好香！」蘇瓷毫不吝嗇地誇獎。
「那囡囡今天要多吃一點。」蘇杭趁機「提條件」，沒辦法孩子從小胃口差，讓她多吃點比喝葯還難。
蘇瓷握著湯勺，含糊應了一聲，那副糾結小模樣落在陳淑蘭和蘇杭眼裡皆是無奈。
「囡囡——」
艱難和碗里魚粥作鬥爭，吃完最後一口，蘇瓷小小呼出一口氣，順便喝了一口水潤喉。聽到清朗聲音從屋外傳入，她眼睛微微亮了起來，是小岱哥哥！
巷口大榕樹下等待少年，單手背著書包，笑容明亮，髮絲和側臉都綴滿了柔和暖光。
「是小岱啊，吃早飯了嗎？」陳淑蘭和藹地問道，她正端著魚骨頭在院子里喂隔壁家貓。
「吃了姨婆，我等囡囡上學。」
「好好，你們一路上小心啊！」
收拾好東西，蘇瓷抓著帽子彎腰系鞋帶，蘇杭從房間拿出一件薄外套。
「天氣雖然熱了，但早晚溫差還是有，千萬注意別感冒了。」最怕孩子生病，病了孩子難受不說，做家長看著心都揪碎了。
「唔，知道了外公。」蘇瓷套上衣服隨即打開了大門。
看見蘇瓷出來，林岱熟練地上前接過女孩書包掛在肩上，攬著蘇瓷笑問。
「這次模考準備怎麼樣？」
模考？蘇瓷想了想，按時間推算說應該是中考前一次模擬考試。
「還行，小岱哥哥呢？」
「做哥哥當然不能比妹妹差太多！」
身旁少年伸手揉了揉她頭髮，眼含笑意。
林岱算是她表哥，他奶奶是外婆親妹妹，一家子也住在在雲華鎮。父母在外面做生意，隨爺爺奶奶生活，可能「同病相憐」緣故，林岱從小就和蘇瓷親近，很護著這個妹妹。
他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對蘇瓷真心好人。可惜上輩子她回霍家以後，忙著討好親人，忙著和霍明汐爭寵，忙著學習上流社會禮儀規矩，漸漸和小岱哥哥疏遠了。
蘇瓷發現前世自己腦子一定是進水泡壞了，放著這樣哥哥不要，非要去厭惡自己人面前刷存在感，自取其辱。
兄妹二人到達公交車站點時，前往雲華一中公交恰巧停下。因為距離始發站點近，車上人不多，還有空位。
林岱趕緊拉著蘇瓷上車，讓她坐在靠窗位置，細心幫她把歪帽檐扶正，拉開一點點窗戶，這樣空氣能透進來又不至於風太大。
少年模樣俊秀，動作溫柔體貼，只見身旁女孩側臉不知道說了什麼，少年親昵地捏捏她臉。
這樣一幅畫面在晨光下顯得格外動人，引旁人紛紛注目。
公交後排兩個女生，穿著雲華一中校服，悄悄看著前面竊竊私語。
「嗚嗚蘇瓷身邊小哥哥也太溫柔了叭！」兩個人坐在一起簡直不要太配！
「你也不看看是誰，林岱學長比起向初學長絲毫不遜色好嘛。」附中林岱是和一中向初齊名「風雲人物」。
「他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應該沒有，前幾天還有人看到向初學長和蘇瓷一起喝奶茶。」
「怎麼辦，我想站林岱了！」
「別呀向初學長也很好！」
「誒，難道你們不知道他們是兄妹嗎？」旁邊女生也加入了討論，分享這幾天新傳大八卦。
「不是吧？哪裡聽說？」
「蘇瓷親口承認還有假嘛！」
……
「管人家什麼關係，離她遠點兒准沒錯，省男朋友什麼時候丟了都不知道。」隔座翹腿刷手機女生哼道。
「話不能這麼說。」其中一個女生小聲反駁。
「人家什麼樣你們不清楚？」
同座兩人對視一眼，皆是默然。
作為雲華一中默認校花，蘇瓷從小到大都是雲華鎮男孩子們視線焦點，自然而然也是大部分女生們嫉妒討厭存在。
八卦歸八卦，她們是欣賞蘇瓷學習成績好，但跟她交朋友還是需要有「承擔風險」勇氣。
處於議論中心蘇瓷此刻正靠在林岱肩上小憩，公交駛到了附中路口，林岱拍拍她帽子。
「囡囡，我下車了，你自己小心一點。」林岱和蘇瓷不在同一個學校，但是公交順路。
蘇瓷揉揉眼睛，帽檐下小臉有些困頓，輕輕嗯了一聲，鼻音軟軟。
車窗外，林岱朝靠著玻璃蘇瓷揮揮手，轉身朝學校門口走去。
公交重新開動，窗外風景一一從眼前掠過，蘇瓷收回目光，神色淡淡地拿出了口袋裡耳機。
車上猜測議論如風入耳。蘇瓷垂下眼睫，她故意隱瞞加上誤導，很多人以為林岱和她是情侶很正常啊。
這幾天通往一中路段在修路，司機都是繞遠路行駛，所以到學校時間會比平常晚一些。
蘇瓷下車時，學校門口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在校門前停下，從書包里拿出校園卡，鑰匙沒注意從口袋滑落在地上。
一隻白凈修長手撿起了鑰匙。
蘇瓷抬頭，眼前男生高大瘦削，笑容看起來陽光乾淨。
「向初？」蘇瓷試探性地開口，勉強從記憶里搜索到關於男生信息。
「早上好瓷瓷。」
「你怎麼也來晚了？」
「……」
「我在等你，今天不是約好一起去嘗嘗新開早餐店，瓷瓷忘了嗎？」向初遞過鑰匙，聲音莫名含著一絲委屈。
「……」還有這回事？時間跨越太久她都記不清了。
「不好意思向初，我忘記了。」
女孩歉意眨眨眼，水汪汪眼睛像初生小鹿一樣盛滿無辜。向初克制住摸摸她頭髮想法，清清嗓子。
「沒關係，那……那下午我們去西巷奶茶店好嗎？」
蘇瓷想了想，點頭答應，有些事情是該說清楚了。
初三學習任務緊張，臨近中考，放學后絕大部分學生都會留下來自習。踏著夕陽餘暉，蘇瓷看到了在教學樓花壇旁邊等候向初。
過了放學高峰期，西巷奶茶店空出了不少位置。蘇瓷握著草莓鮮奶淺啜，身旁落地玻璃映襯著街道亮起燈火，有種朦朧隱約美感。
向初端著托盤走了過來，精緻奶油小蛋糕散發著誘人香甜。
「瓷瓷試試他們家新出小蛋糕，聽說評價還不錯。」
「好啊。」很少人知道，蘇瓷其實鍾愛甜食。可為了減輕心臟負擔，即便喜歡也只能剋制，不過現在不同了。蛋糕有些齁甜，膩在喉嚨有些難受，但蘇瓷心裡泛起卻是奇異滿足。
看著女孩彎起明眸，向初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撓撓頭，想起書包里禮物，臉色微微發紅。
包裝精美長形禮盒上印著小巧logo，是現下很受女生歡迎一個首飾品牌，上面還用綢帶用心繫著一朵鮮艷欲滴鬱金香。
花朵特有清香慢慢瀰漫開來，蘇瓷抬頭靜靜看著向初。
男生英俊臉上笑容有些羞澀：「瓷瓷，這是畢業禮物，提前送、送給你，希望我們高中可以繼續做……做同學。」
因為緊張，向初話語間難得有些磕巴。
「謝謝你向初。」少女笑容如往常般柔軟動人，可向初卻莫名覺得有些陌生和不安。
像是預感，下一秒蘇瓷羽睫輕顫，伸手輕輕把禮盒推了回去。
「只是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暗藏歡喜期待被驚愕和失望覆蓋，向初一向明亮溫潤眼眸此刻像極了蒙塵珍珠，黯淡無光。
「為、為什麼？」
他不明白，他們不是一直都好好嗎？他以為蘇瓷對他也……
「大概現在只想好好念書吧。」
「希望你也一樣，今年能如願考上市重點。」
蘇瓷放下杯子，認真地說。看了看時間，不等對方作出回答，蘇瓷站起了身。
聲音一如往常裹了蜜糖般甜美，話語卻像夜晚風帶著絲絲涼意。
「天色晚了我該回家了。」
「向初，再見。」
推拉門被打開，夜風趁機進入捲起女孩髮絲。嬌小身影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視線中，向初沉默地摸著禮盒，神色茫然。
墨色籠罩天空，頑皮星星已經在雲端探出了腦袋。
坐在公交站台候車橫椅上，蘇瓷拂開額發，氣息喘得厲害，剛才走快了點，身體已經在發出抗議。
不過該做事情算是完成了。街道上路燈不知疲倦散著光，蘇瓷看著燈下形單影隻倒影，垂下眼眸里含著幾分冷淡。
向初問她為什麼？
很簡單，因為她不想再裝了。
從懂事開始蘇瓷就清楚自己跟別人是不一樣。除了外公外婆，沒有人願意靠近她，連上幼兒園都是單人單桌。
孤單長大，年少蘇瓷其實也會羨慕別人，渴望能像正常人那樣擁有自己朋友。後來她以為願望成真，可用心對待人，轉身卻跟其他女生笑嘻嘻說，跟她玩是可憐她。
「誰想跟個病秧子交朋友，不怕發病賴上你？不過瞧她那副缺愛可憐樣，大發慈悲施捨點給她嘍！反正她平時也給了不少好東西，就當是報酬。」
蘇瓷站在牆角，尖酸刺耳嬉鬧聲纏繞在耳，一度成為她夢魘讓她徹夜難眠。
她不想成為別人眼中可憐蟲，她想要有人真心愛她。可能有些人天生如此，對越得不到東西越是偏執。蘇瓷知道她做法很多時候都帶著病態，那又怎樣？只要能達到目，過程她不在乎。
比如，她和林岱明明是表兄妹，卻故意誤導隱瞞，掩飾成情侶假象，享受同學們一向憐憫目光中生出艷羨。
她從來沒想過和向初在一起，卻偏偏和他玩曖昧。其實不止向初，雲水鎮其它出色少年如果真心喜歡她，她都會裝作單純懵懂，有意無意吊著他們心意，心安理得享受他們關心呵護。
就連後來她拚命討好霍家人，也不是真有多喜歡他們，只是單純想要他們愛。
可惜費盡心思做了那麼多，最後她還是一無所有可憐蟲。越想抓住越容易失去，何況這些靠欺騙和心機維持虛幻愛意。
她一開始就錯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