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霍家大宅里, 張媽喜氣洋洋在廚房和吳嫂等人一起張羅著晚餐。原因無二，多日未歸一家之主今晚會回來吃飯。
換好居家服來到餐廳，蘇瓷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首位霍定川。
男人很高大, 腰板硬直, 儘管兩鬢有些微霜，但絲毫不損他英挺。飯桌氣氛有著一貫以來沉默, 連霍凌昀這般外向性子都不得不在他爹無形壓力下規規矩矩，像個待訓小兵。
「小瓷, 過來吃飯。」看見小姑娘站在樓梯口愣神，霍定川朝她招了招手。
「嗯。」蘇瓷垂下眼瞼, 睫毛濃密捲曲，聲音乖巧軟糯, 頭上小珍珠發箍在燈火照耀下一閃一閃越著光。
看見蘇瓷，霍凌昀就莫名想起小時候商場櫥窗上看到洋娃娃, 如果洋娃娃成精了，大概就是他妹這樣。
怪不得, 每次都控不住想動手使勁rua！
一段時間沒見著蘇瓷了，霍定川微微擰起眉, 怎麼又瘦了？那下巴尖能戳人了！越養還越差？可見是沒好好吃飯。瞥了一眼長子，做大哥也不知道督促！
意會到父親意思，霍承璟心裡也無奈。他能從容應對各種風波詭局，但是面對這樣一個病弱可憐小妹妹，有時候連他也沒有多好使辦法。
霍定川沒有做聲，用公筷夾了東西放進蘇瓷碗里。
「多吃點，小孩子別挑食。」大約父輩表達關愛常見方式都是讓孩子多吃！在他們看來, 吃嘛嘛香, 身體才倍兒棒！
「……」
還真是父子, 連說話做事都一個樣，蘇瓷沉默地望著碗里快速堆成小山似飯食有些發獃。
霍家兄弟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在心裡叫了一聲好，不愧是親爹！
吃完飯，霍定川放下筷子看向蘇瓷，一向威嚴朗硬面容稍稍柔和了一些，含著不動聲色關切。
「在學校習慣嗎？」
「嗯，還好。」蘇瓷喝了一小口湯，對著霍定川點頭。卓越班生活風平浪靜，和她預想相差不大，如果霍凌昀不時不時出現在她眼前就更好了。
「好好學，有事要說，找你四哥去。」女孩性子太柔，不像她幾個人嫌狗憎哥哥，只有他們收拾人份兒，不讓人看著，他還真放不下心。
旁邊霍凌昀有些心虛，上次瓷瓷差點出事，也不知親爹知不知道，知道恐怕難逃被抽命運吧？？？
不過此時沒人理會他，霍定川父子注意力都在蘇瓷身上，一些家常話題頓時讓一向冷清飯桌有了少許人氣和煙火氣息。
看到這一幕，霍凌昀不得不感慨，還是女兒好，女兒妙，女兒頂呱呱！瞧瞧他爹多麼剛強冷酷一條鐵漢到了閨女面前都成了個繞指柔老父親！
那掩不住殷殷關心勁兒，他們兄弟幾個小時候可沒有這個待遇！沒想到他爹還重女輕男！
哼笑一聲后，霍凌昀眉眼也舒展開來，以前不怎麼覺得，蘇瓷來了以後才發現，這些年家裡實在是太過冷清了。一個兩個都忙，就是湊在一起，幾個大老爺們也不可能黏糊糊，況且他爹那冷臉那規矩，他也不敢隻身挑戰權威！
現在看來，有個萌萌噠妹妹可真是太好了！又乖又聽話，最重要是有她在，他爹在家都不敢直接拿營里那套行事了，就怕嚇著她。
起身離開時，蘇瓷有些欲言又止，眼巴巴望著他們，聲音有些羞赧。
「我、我可以不吃了嗎？吃不下了。」聲音越到後面越發小。
霍承璟笑出了聲，沒辦法，小姑娘此時像極了趴在門窗前，巴巴望著主人出門小奶貓，可憐死了……也可愛死了！
寬厚長滿厚繭手掌摸了摸蘇瓷發頂，霍定川眼裡也有著淡淡笑意。
「吃不下就不吃了，只是以後要好好吃飯。」
蘇瓷鬆了一口氣趕緊點點頭，這一幕讓霍凌昀又忍不住破功笑了。
「瓷瓷，你知道你現在真很符合『小雞啄米』這個詞嗎？」
說完這句，他成功遭到了父兄冷眼。逗，再逗，把人逗哭了，待會兒皮帶也會讓你哭更大聲！
「……」
蘇瓷真心覺得，霍凌昀現在說話特別欠收拾。
辦公書房裡，霍定川點了根煙，跟長子談完時政要事後，視線轉向了幼子。
「前段時間，怎麼回事？」性格還是不夠他哥哥們沉穩，歷練不夠。
面對神色威嚴父親，霍凌昀自知躲不過，老老實實準備挨訓。蘇瓷事他確實有責任，父兄把人交給他，他卻忙著彆扭導致出了紕漏。
要不是瓷瓷聰明，恐怕後果是他不能接受。
「事情都查清了？」
「查了，那個什麼馮姐家裡是正規武館，平時也兼些灰色業務。」蘇瓷入院那段時間，霍凌昀也看了證詞，順帶查了一遍。
他覺得這才正常，他就說嘛，他妹性格是軟，但是身上流著霍家血，不可能人都打臉上還像沙包似任由人欺負。
這一招將計就計使得還算到了及格線，要是他可不會那麼輕易讓人只受點皮肉苦就離開。
霍定川點點頭，問題不太。
這點頭彷彿就是訊號，霍凌昀秒懂，雙手敬了個禮。
「請首長放心，我以後保證認真對待任務，確定萬無一失！」
嘿嘿，他爹是饒他了！ -
凌晨時分深夜，萬籟俱靜，漆黑天空彷彿像頭未知巨獸，棲息在暗處準備吞噬一切，眼神瘮瘮。
「我媽說你是個野種，沒爹沒媽，不是個好孩子，不能和你玩！」
「她有病，我奶奶說會傳染。」
「她是怪物，你們看她嘴唇是紫色，快跑！」
……
一粒小石子倏地砸中蘇瓷額頭，蘇瓷愣愣地摸了摸受傷部位，彷彿無知無覺般繼續向前走著。
雲華鎮巷口空地，織著衣服，摘著青菜或者做手工女人們看著蘇家院子竊竊私語。
「唉造孽啊，自個生說扔下扔下，當媽沒良心！」
「可不是，不過聽說她是給人做小，生這個怕是個不能見光私生貨！」
「那麼一個病孩，得折騰死老蘇夫妻！」
「當媽30340跟人跑了，留下個累贅，陳嬸子倒霉！」
……
女人們自顧自地說，蘇瓷也自顧自地想，她為什麼要出生呢？為什麼要連累最親人？
沒等想出答案，一滴水融入畫面中，泛起陣陣漣漪，無數扭曲畫面撲面而來。
「蘇瓷，你怎麼這麼惡毒，你真讓人噁心！」
「那麼見不得人好，現在又想靠病博同情嗎？」
「你以為你是誰？誰會喜歡你，誰會愛你？你配嗎？」
你配嗎？
躺在床上蘇瓷猛然睜開眼睛，好一會兒虛無雙眼才慢慢回神，周圍是漆黑房間，窗外月光被厚重簾幕遮住。
打開床前小燈，微弱光芒漸漸發散，旁邊桌上放置杯子顯示出了原本輪廓，裡面是早已冷掉牛奶。
張媽睡前送上來，說是霍定川吩咐，以後每晚都必須喝了牛奶才能睡覺。
蘇瓷忽然笑出了聲，從前她無數次想要得到東西，如今卻輕而易舉棄之如敝履。
光著腳走在地板上，蘇瓷來到桌子面前。拉開抽屜，取出裡面鎖盒。
鑰匙「啪嗒」一聲解開，裡面有本日記和一張照片。
「蘇杭陳淑蘭和最愛小囡囡合影留念。」
小小紅字印在照片底部，這是唯一一張蘇杭和陳淑蘭帶著蘇瓷在外地某處景區照。那年外公外婆帶她去外面看病，情況好轉，陳淑蘭一高興咬咬牙和蘇杭帶她去玩了一天。
摸了摸照片，蘇瓷關掉燈躺回床上，把照片緊緊攥在胸口。
她配嗎？
她根本不在乎。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