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只是個問題少年
「金泰花——」
一道身影,一個回頭,一聲呼喚,一次別離。
於高高的石階處,皆述著濃濃的深意。
窗檯未關實,晚風吹過,撩起帘子,也掀起了桌上那本淡紫色的嶄新筆記本。
一字一句,用心珍藏的筆記,記錄的,不僅是名字,還有其主人才知道的故事。
微風化作一雙無形的手,輕輕颳起,於是翻起第一頁,寫著兩個字——妍泰,緊隨其後的七個字:我好想你,怎麼辦?
字跡過於用力,甚至第二頁也印上了淡淡的痕迹。
字如其人,心緒皆在字中,像是筆記本的主人一樣,渴望人生的翻轉。
重新再來。
當有新的名字,取代了舊的名字時,並不意味著忘記。
可她知道、哪有這麼簡單,就像「忘」字,上亡下心,是只有死了這條心,才能忘得了。
只是努力控制自己的筆觸,希望掙扎,脫離,尋找到另一方凈土。
愁絲難解,化作文字,相伴枕眠。
有一種人,最擅長的保護方式,就是把自己當成一隻刺蝟,對方一旦親近,她會當成警惕。
可是一旦對方的態度變得冰冷疏遠,她又會自覺退避三舍,就像渴望被人愛,又害怕被傷害。
床邊的手機亮起了微光,一條kakao talk信息於一聲清脆的「叮」中,由另一頭傳到了這一邊,不停地閃爍著。
「嗯,嗯……」
睡夢中的漂亮女人,緊蹙眉頭,緊閉雙眼輕聲低呢,嘴唇倔強的抿著,睫毛微微顫了顫,在第九聲中,緩緩地睜開眼睛。
大夢初醒,眼眸迷惘,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充滿了淡淡的憂傷。
金泰妍眨了眨眼睛,等視線適應了突如其來的黑暗,才從被褥中伸出手,尋找那一束亮起的微光。
手越過床邊,越過小巧文藝的檯燈中,在粉白色圍巾邊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拿過旁邊的手機,卻並未直接點開,而是頗為疑惑地輕聲「嗯」了一聲。
這並不是她自己的手機。
「2008
我覺得我會和這些少女墮入愛河
我保證就算我眼瞎了,我也能看見少女們的美麗
我看見我所能看見的
泰古,允兒
你們就是個尤物
視線根本無法從姜混蛋身上離開
我知道你渴望愛,你的微笑是那麼討打
我知道你渴望被人揍,你的眼神是那麼的欠揍」
身處高級公寓,身邊的一切都過於安靜,於是金泰妍側耳傾聽,能夠聽到沐浴間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以及輕聲哼唱的聲音。
聽著改編的歌詞,金泰妍眼神格外溫柔,臉上卻忍不住浮起點點笑意,散去了些許悲傷的感性。
原來是允兒啊——
卸下了心中的防備后,她才側著嬌小的身子,把手機靠近了些,看到上面提示來信者,她眼神中訝異一閃而過,然後手指輕輕劃過,解開了密碼。
[在嗎?!!]
[大發事件!允兒呀,歐尼現在在『produce 101』的拍攝地,你完全想象不到,太好玩了!]
[哎一古,真的搞笑啊,人賤自有天收,簡直群體而攻之,想象不到——賤人姜被人『圍毆』了,哈哈,他也有今天啊!]
金泰妍一條一條地翻著。
明明是甜美的五官,雙眸卻黯淡而憂傷,於是給人的感覺,變得抑鬱而複雜。
原本提不起精神的她,再看到『pd101』時,瞬間一亮,一晃而過的開朗。
臉上淡淡的笑意愈來愈濃,直到捕捉到了『賤人姜』三字時,她竟然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聲。
「姜寶?」
這兩字似乎就是佛教的真言,念出了,心氣就有了。
金泰妍終究還是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好奇怪啊我!!
如霧般朦朧難清的眼神恢復了靈動,換了一個更好的姿勢,好似允兒唱的那樣,回到了那個少女的花季年齡。
她想了想,手指也動了動。
[歐尼,我是泰妍吶,能不能視頻連接?]
[啊!kkk,嗯嗯嗯,我就知道你也會這樣,太精彩了!沒有分享者怎麼行?wuli泰妍不說歐尼也想做的!]
金泰妍雖然很想很想,但一向為人著想的她,還是糾結一會,然後眼神擔憂,還是發了一段話。
[要不算了?製作組知道的話……]
[歐尼是帕布嗎?我偷偷不讓製作組看到就行了,就算看到了,能拿我怎樣?!拜利(快點),接了!]
好似一個喜愛吃軟糖的孩子,被人滿足了一般。
金泰妍無比開心的笑了。
把允兒的手機輕輕靠放在枕邊,手墊在臉頰下,點開了邀請。
同座星空之下,一個許久未見的人,就這樣,以這種並不浪漫的方式得以相見。
白晝睡不著,夜晚不願醒,不是金泰妍不想,而是明白日夜顛倒,只是自己想暫時忘掉。
燈光略顯模糊,星星點點,打在了阿姆的身上。
如籠罩著一層迷霧,給人一種夢幻的感官享受。
「l don'twant to wake i don't want to sleep
(我不想醒來,也不想沉睡)
i don't want to suffocate idon't want to breathe
(我不想窒息,也不想呼吸)
i don't want to drown idon' twant to sink
(我不想沉淪,也不想沉沒,)
deep deep down to the bottom of the sea
(不斷下沉,一點一點沉到海底,)」
半夜朦朦朧朧的醒來,四周一片漆黑,就如自己被扔進了那一片讓人窒息的黑海,心裡害怕,恐懼,剋制自己。
可這一切的強裝倔強,都在姜時生的嗓音中,支離破碎。
低沉沙啞的rap,讓金泰妍的呼吸漸漸變得壓抑,不由自主的產生了心悸感。
輾轉反側,難以閉上眼。
她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不是因為歌詞,而是因為姜時生在歌詞流露出的絕望。
「the top of the mountain snow on the peak
(山頂上覆蓋著層層積雪)
bitch l'm the creak in the floor when i creep
(我在地上爬行的時候,地板會吱吱作響)」
cheetah摸著手臂,獃獃地看著阿姆,覺得難以置信。
這個孩子的flow又發生了極端的變化,不再是似是而非的流氓感。
像是失明后的珍惜。
浪子回頭的真誠。
彷彿是一個玩弄音樂的頑童,她竟然在說唱韻腳中,感覺到了一股空靈感,油然而生的涼氣,從心底最深處湧出。
充滿了難以言表的質感,彷彿夜深人靜,獨處之時,地板「吱呀作響」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teenage witch ldon't need a bitch
(你是乳臭未乾的巫女,我不需要女人陪在我的身邊,)
i don't want a chain i don't need a whip
(我不要鐵鏈,也不要皮鞭)
still getting cash still flicking ash
(金錢源源不斷而來,但這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
聳了聳肩,阿姆指了指張文福。
三指化作左輪手槍,轉動一圈后,槍口對著忍俊不禁的金請夏,報復性的開了一槍。
就這個簡單的動作,頓時響起一陣壓抑的尖叫聲,簡直帥氣極了。
張文福眼神變得炙熱,其中所有玩嘻哈的練習生,直接站起,比著「叼爆」的嘻哈手勢,這就是他們一直夢寐以求想要看到的一幕。
swag!完全與自己不同!
阿姆趁著暖氣不燥,趁著氣氛壓抑沉悶,趁著所有人隱約埋藏著蠢蠢欲動,更趁著眼前這個自稱大總統的練習生,還未喪失自信——
他向來沒有手下留情的習慣,只是方才金請夏請求自己,對於一個有夢想的人,diss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太過兇狠。
他覺得還是給予一點尊重的好,就隨意玩一下吧。
畫面隨之顛倒。
原來是拍攝之人也被歌聲感染,連自己正在拍攝的事情也給忘了,情不自禁地放下了手臂。
阿姆的身影隨之消失,存留的,只有他的餘音。
金泰妍捂住嘴,努力地喘著氣,眼神絕望而決絕,像是失去了什麼,腦子一片空白。
掙扎著身子,伸向那瓶柜子上的新葯,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聽到那人的聲音,又及時止住了。
夜幕降臨,女人躺在床上。
窗外清冷的夜景,明明迷人,但越是如此,她越是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僅是輕鴻一瞥,那種難以忍受的陰鬱就浸透入自己的身體。
場景扭曲變化,高樓變成腐敗的樹木,夜燈射向高空,她的心卻在冷卻,下沉。
彷彿失語了一般。
「軟軟」變得疲軟。
不行了——
就在即將承受不住時,她的腦里想起了他的話:
「死了才叫緬懷,人只有好好活著,才不會讓世人輕易的忘懷。」
小摩的上,響起了淡淡的言語,她抱著他,大男孩的笑容是那樣的美好。
彷彿背靠黑暗,卻向陽而生,
把粉白色圍巾狠狠攥在懷裡,蜷縮著身體,嘴裡發出一陣難以抑住的咽嗚聲,不時地低喃著:姜寶,我.……可以的。
「泰古歐尼?!」
「see you acting hard and i can't hold back
(看你表演得如此賣力,我根本阻礙不了你)
l need you to know l don' twant tosee
(我要你知道,我不想再看下去)
i don't want to hear you talking bout me
(我不想聽見你談論關於我的任何事情)」
金請夏愣愣地望著阿姆,左手被cheetah姐姐攥著,右手邊申宥美姐姐用力地拉著,但她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感。
奇怪的是,她覺得比起所有人,他應該更加難過,因為——
他才不是什麼話題少年,只是一個問題少年罷了。
周圍是擁擠狂熱的人群,阿姆渾身散發著不可侵犯的氣息,就像是一個孤獨的旅行者,劃出了圈子,隔出了界限——他與他們。
於是顯得格格不入,但他由衷執著,像極了孩子般一樣的沒有成熟。
溫柔又決絕。
無數雙眼眸看著這一幕。
短暫的53秒,對男人來說,是靈魂的拷問。
對女人來說,只是一個吻的時間,一觸即分,意猶未盡。
註:歌曲「troubledyouth」——bon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