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姜·瑪蒂爾達·崔·Leon
也不知道是因為心情好,還是下著小雨沒帶雨衣的緣故。
這時,店裡留下的酒客只剩下兩種。
一是等傘的人,二是等雨停的人。
真理喜歡雨天淋著雨,但討厭雨傘,喜歡披著雨衣。
總而言之,老天打了噴嚏,真理小姐姐也有點小脾氣,她不想出去了,就想多待一會。
於是苦了某個無辜的小交警,只能一起在小店裡躲雨。
誰讓真理將他的雨衣給偷偷藏了起來呢。
「小交警,能跟姐姐說,你叫什麼名字嗎?」
「……」
不告訴我?我自己想辦法。
真理皺皺鼻子。
她呼了口氣,看了啊姆的眼色,然後將身子往左邊挪了挪,抬眼看到小交警敏感地看向自己,她頓時露出一個無辜而清純的笑容。
趁他又低頭開始狼吞虎咽,無暇分心的時候,一個趁其不注意,手心悄悄靠近那件綠色馬甲,上面掛著一個小小方方的名牌。
小手握住,一扯,結果紋絲不動。
一閃而過的「姜」姓。
真理低頭不語,將手悄悄縮回,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姜,什麼?」
明知道小交警冷冷地看著她,她也不生氣,而是看著阿姆的項圈,忍不住捉弄道:
「好吧,那姜·瑪蒂爾達?」
「……」
「米亞內,好久沒有和男人開玩笑了。」真理撐著下巴想了一會,突然笑著喃喃了一句。「吶,這麼晚了,你不回家,女朋友會不會擔心?」
至於話里,為什麼提的不是家人,而不是女朋友,她懶得,或者說是來不及深思。
不顧眼前男孩大大的白眼,真理自顧自的為他起了個昵稱,就像為路邊看對眼的流浪貓一樣,哄著,柔言說著。
「還有,男孩子出門在外要小心…唔!」說到這裡,真理忍不住捂抿嘴,眯起迷人的笑眼。
因為連西吧兩字都說不口的「姜梨」同學,突然夾起一口菜,狠狠堵住她的嘴。
世界獲得了片刻的安靜。
阿姆也不想理她,只想趁著她人感激之情的熱乎,吃到撐,喝夠本。
沒辦法,他發現自己最近去醫院的頻率有點高,積蓄都花得差不多,他這是生不起病…行吧,編不下去了。
阿姆只是找到了一張免費酒票,不捨得丟掉。
嘗試過無數種方法,依舊在這個世界兜兜轉轉,最終還是決定走上老路,看能不能醉生夢死,夢回今朝。
昂貴的酒,劣質的酒,他來到這個世界多久,就喝了多久的酒,最後為了喝一瓶好酒,鄰居的命也救了,鹹魚的idol工作也丟了。
名義上,方時鎮對外宣稱,他已經不再是「big hit」下屬的練習生了。
然而私底下,那缺德社長卻將他的零用錢全給沒收了,美言說是單獨為他保管,等以後阿姆老了娶媳婦用。
阿呸!祖母和祖父當年也是這樣套路自己的。
實則為了限制他去亂來鬼混,試問,誰家沒個挨千刀的酒鬼?
可是沒錢,混個鬼!
真理小姐姐眼角微微上挑,輕輕瞥了一眼這個喃喃自語,嘴裡還含著炸雞,左手持筷,右手執杯,跟個餓死鬼投胎般的小交警。
不知道為什麼,真理一看到他,就是忍不住想笑。
也許,就是眼緣的緣故吧,她這樣認為。
別人傷害了自己,自己依舊善待別人。
有人嘲笑是傻,有的人鼓勵是善。
真理她,就經常被身邊的親故說:
「你,就是一個善良的傻姑娘。」
就像現在,傷心難過的心情,只是稍微好了點點,就想著將自己的快樂與人分享。
所以她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打開了手機的直播。
哪怕是屏幕的世界,她不喜歡彩色,所調成了單調的黑白兩色。
她是素顏,依舊清純動人,黑白的色調,但不妨礙她很美的事實。
這當然不是工作,而是自由的時間,沒人強迫,所以可以任由她去揮霍。
張開手掌,對著鏡頭揮了揮手,給原本已經收到「晚安」消息的fans們,一個大大的驚喜,或者說是措手不及。
「嗨,又見面了,愚人節快樂。」
屏幕上頓時評論一片,驚喜,疑惑,厭惡皆有。
語言的負面力量在這個世界里給人開發的淋漓盡致。
她明明很傷心,難過得想哭,卻還是扯扯嘴角,讓自己笑得雲淡風輕。
而阿姆則一看到她,就是忍不住想掐死她,趁著心情沒更壞之前,得趕緊找到那件紫色的雨衣。
那可是金泰花那傢伙借給他的。
雖然現在兩人鬧了彆扭和矛盾,但不見了她給的東西,天曉得,那傢伙會不會真的會與自己同歸於盡。
真理看著阿姆突然起身離開,著急地走向滿臉皺紋的店家大嬸,詢問有沒有看見一件紫色雨衣。
她想起了自己藏起了小交警雨衣的壞心思,在比較先前,他不顧危險,攔腰抱住自己,不讓自己「尋死」的認真勁兒。
真理心虛地抿抿嘴。
覺得自己真的壞透了,也許真的就像是留言里形容的——「沒良心,自顧自退隊,自顧自己的壞女人一樣。」
她偏頭,忍住難過的心思,回頭對著鏡頭,笑著問道:
「為什麼又直播?就是很想與你們說個故事,願意聽嗎?」
無關乎喜愛還是厭惡,屏幕頓時落下一片關於好奇的願意二字。
真理剛剛起了頭:
「以前,有一個農夫,看到一條冬眠的蛇,以為凍僵了…」
這個簡單的寓言故事,無非就是告誡他人,不要好心辦壞事,最後受了傷,還傷了心。
真理覺得,小交警就是這樣的笨蛋。
故事很無聊,但她就是想講。
在直播過程中,她還沒說完故事,只是愣愣望著阿姆,失神片刻的時候,突然有一個陌生的男子拿著手機,坐在了相距不遠的鄰座,又似乎覺得遠。
「sulli小姐,能不能看下你那裡?我是你的fans。」
這個按耐不住興奮神色的男子,是因為看到雪梨是名人,想要偷拍,以便之後獲得巨大的關注。
但最後迫切於找不到最好的角度,只好明目張胆的要求擺弄她。
那道快門聲,不斷靠近的猙獰面孔,對真理來說,就是一場噩夢的身臨其境,是惡魔的低語。
「滾,離我遠點!!」
真理緊緊閉上眼睛,給嚇得不輕,當這個男子靠近時,雙手頓時抱住腦袋,捂住耳朵的兩側,直接蜷縮到了桌子下面。
她不止一次地遭到這樣的騷擾,所以才害怕,恐懼。
甚至躲到了桌子下面。
人在恐懼的時候,潛意識裡會有一種防禦機制,就是會下意識想起能夠幫助自己的人。
腦子裡,第一浮現的不是親故,不是曾經的隊友,不是親人家屬。
綠色的馬甲,痞痞的氣質,想起的竟然是某個小交警的身影。
不知道名字。
但想起他那雪白脖子上,那黑色項圈上吊著一顆的精緻,散著夢幻般色彩的藍色梨子狀耳墜。
於是下意識的呼喊那個名字。
「姜梨!!」
砰——
「啊!」「我——阿尼阿!」
伴隨兩道哀嚎聲,還響起了腦袋挨酒瓶砸的聲音。
在店裡一陣驚呼聲中,阿姆先是將那個手持手機的男人給一腳踹開,而後低頭看著另一個不斷哀嚎,長相頗為斯文的西裝男。
方才這人不知道為什麼,同樣一臉怒氣地沖向真理,他還以為也是個變態來著,給順手來了一下。
但,好像…算了,不管了。
屏幕的留言依舊在繼續。
有說表演過度的,有說這是粉絲多愛你,才下意識,才情不自禁的行為,而你怎麼不配合的混賬話。
她看得難過,但疼得不深。
真理握住姜梨伸來的手,從桌子底下起來后,然後眼眶紅紅的,委屈地看著他。
「你在幹什麼?」
「正說故事呢,然後這人…」
姑娘雖還是驚魂不定,但在用力捏了捏少年的臉頰后,連忙擦擦淚水,打起精神,跑去與老闆娘道歉賠錢,和打急救電話。
阿姆揉了揉發紅的臉頰,先是避開鏡頭,然後好奇地看著屏幕上瘋狂滑躥的留言,除了無數充滿了擔憂的言語。
還有隻言片語,竟是對她的安危置之度外,反而要求繼續說故事。
於是阿姆大概,也就猜出她正在講農夫與蛇的故事。
坐回了原位,真理早已沒有心情,於是任性地想直接關掉手機,就被阿姆抓住手。
「嗯?」
「這些人說,你故事還沒說完。」
「忘了。「
在評論區里留言展開之時,真理總是望著坐在對面,被任性的她取外號「姜梨」的小交警,今晚被他抱住不讓死的畫面便一點一點浮現。
那些語言的暴力,原本如同重鉛一樣,如今像極了男孩雪白脖子上,不時搖搖晃晃的梨子耳墜,巧巧的。
很輕。
自己疲憊的心,也能得到短暫的慰藉。
因為姜梨在灌了一大杯酒後,一下子來了酒興,拿起了一疊空白的罰單,靈感噴涌而出。
真理看著,看著,突然捂住了嘴,淚水噴涌而出,最後忍不住哽咽大笑。
只見紙上寫著一段魔改的故事:
一隻毒蛇和一隻農夫在討論誰的捕獵方式最高效。
毒蛇:我只需要咬對你一口,一段時間內你就會逐漸喪失行動能力,最後死亡。」
農夫笑了笑:那還得等生效時間,我只需要用特製的繩索綁住你,再用力,就能立刻致你於死地。
毒蛇大怒:你纏我身子,你下賤!
農夫說:那你用又長又硬的東西(指毒牙)扎進我身體,射出液體(指毒液)呢?
毒蛇說:你不要臉。
農夫說:你有毒。
「姜梨,你不要臉!」
任性的真理,在阿姆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小眼神中,講攝像頭轉向他脖子以下的位置。
為了保護他的「正義形象」,伸手奪過他的酒杯。
這是屬於真理的溫柔。
「這個男人是誰?」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sulli瘋了,我要瘋了。」
「為什麼有男人的慘叫聲?誰欺負你了,sulli,這個人?」
有樣學樣,真理狠狠地灌了一瓶酒,砰得砸在了桌上。
深了口呼吸,鼓起了勇氣。
她擦去阿姆嘴角的醬汁,然後在屏幕的另一頭,在無數人的震驚無措的目光中,將沾滿醬汁的手指輕輕放進嘴裡。
最後抱住他的脖子,四目對視,她醉眼迷離,大聲對著鏡頭喊著:
「我是崔leon,他——是我的瑪蒂爾達!」
誒?
誒誒?
誒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