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雨幕,正值少年
雨,是上帝不小心打翻的杯子,混攪的顏色。
染色帆布鞋上的泥土,沾上了,又被雨水暈染化開來。
附近的一間雜貨鋪,屋檐上落下的水滴,打在地上,滴答滴答地輕響著。
屋檐下,一對躲雨的人兒,擅自闖進了這裡。
躲著雨的少年,眯著眼睛,他終於開始認真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有點「從良」的意思了,就像人越老越善良。
畢竟某種意義上,他的心理年齡真的越來越大了。
不夠壞,至於被田小姐揍嗎?
不夠壞,至於被面小姐嚇到嗎?
西,不夠壞!至於大半夜還被金泰花這傢伙嘲笑,忍住脾氣放過她嗎?
以前的自己,應該會動手,把她抗進出租屋裡,發生不可描述的事情才對…
阿姆越想越憋屈,於是扭過頭,朝著氣質沉鬱的金泰妍,淡淡地開口問道:
「我真的不夠壞?」
「嗯,努娜喜歡你更壞。」
金泰妍隨口應和,這時她已微微閉上了眼,沉浸在這寧靜美好的氛圍里。
彷彿脫離糟粕的塵世,尋得一處自在的一畝三分地,格外的珍惜。
「哇——泰花nim你好變態啊!」
明明不是好話,卻不知為何戳中自己的笑點,金泰妍終於忍不住,一邊拍著他受傷的手,不顧疼得張大嘴巴,臉色發青的少年,仰頭大笑。
曲折蜿蜒的幽巷,頗有年代感的雜貨鋪,忽明忽暗的黑白電視,門口的冰櫃,還賣著便宜的冰棍兒。
門口落著一張鋪了席子,讓人休憩的大桌子。
靠坐邊角晃著腳的少年,身邊有時而皺眉,時而嗔怪,為他膝蓋換藥的漂亮姑娘。
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小溫馨。
路過,搖著缺了葉的蒲扇,最喜歡調戲「姜大爺」糊塗賬的彪悍阿祖媽,探頭,瞅了幾下少年身旁頗為眼熟的小富婆。
大媽突然瞪大眼睛,才瞭然於心,對一臉生厭的少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裡不無驚訝道:
「哦莫,時生啊,這不是那個懷了你孩子的姑娘嗎?你現在,不喜當偶像,就開始到處浪?」
「阿尼啊塞喲…」雖然言語有些冒犯,但還是第一時間放下手中的葯,想要起身打招呼的「全州小媳婦」,被阿姆近乎霸道滴一把拉了回來。
她側頭,看著少年的眼神有些嗔意,責怪。
可回應她的,是少年撐著胳膊的囂張姿態,聲調低沉,掀起嘴角痞痞地一笑。
他從來不喜歡別人倚老賣老,就欺負自己身邊的人,哪怕是長輩,哪怕這是一個講究「規矩」的地方。
想要抽煙,卻差點被小富婆抽的姜痞子,表情尷尬,只能退而求次,含著跟棒棒糖,嘴裡含糊,卻毫不示弱地毒舌道:
「喔莫,跟您老成橘皮還沒有留籽的不同,二胎了喔,還是一名音樂老師,wuli daedae(軟軟)喔。」
「喔一古,崽子的嘴還是那麼討厭,說話給我乾淨點,哦莫哦莫~你的臉,受傷了?沒事吧,是不是給女孩子打的吧,你的小情人小娟怎麼不見了呢?」
「阿祖媽,我說話一向乾淨,就跟我的錢包一樣,但您就不一定了。」
「莫?」
「我剛才看見你家的老頭子進了六巷,呀,不得不說真有錢,老大哥也真老當益壯啊。」
「狗崽子,我說錢怎麼少了,這不要臉的老傢伙!!!」
臉色驟然大變,抄起路邊磚頭,氣勢洶洶跑遠的大媽,不是例外。
腳下的區域,多得是這種人,簡直隨處可遇。
看似關心,實則言語里藏著利刃,永遠看不得別人比自己過得好,只是滿足自己落井下石,無聊卑劣的惡趣味。
輕易解決膽敢想要找自己樂子的人。
阿姆幸災樂禍地冷笑了一聲,下一秒,又恢復了以往冷漠的態度,沉浸在自己的傷心事里。
目視著大媽的神情從慈祥到猙獰,只有短短的一瞬間,讓成熟而呆萌的軟軟老師,有些大開眼界。
「六巷是哪裡?」金泰妍用胳膊碰了碰阿姆,看他不搭理自己,就淘氣地撥了撥他脖環上的梨子墜子,頗為好奇道。
「沒心情說。」
「好吧,希望你別後悔就行。」
明明語氣很恬淡,卻能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這令人後背一涼的語氣,有前車之鑒的阿姆再熟悉不過,悄悄咽了咽口水。
他掙扎片刻,頗有些垂頭喪氣,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緩緩開口解釋道:
「簡單的說,wuli西林洞呢,有個有名的銷金窟,花蛇、珍奇、癮品、武器、女人、賭博、違禁品數不盡的東西,那裡除了良心,什麼都賣,畢竟是垃圾場嘛…」
「當地最大的組暴私底下,為了方便管理金窟,就規劃一到十二巷,行里人又叫它『金坑』,解釋起來很麻煩~反正,泰花小姐姐你可以簡單理解,意思大概是『只要你有錢,就逮住你往死里坑』,會玩死人的那種…」
「至於六巷,就是男人的天堂,跟半島電影里演的差不多,你也能想象的到的,反正花樣多得目不暇接,能讓你開啟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很有趣的。」
「順便跟你說一下,wuli軟軟老師您的腳下,我住的那一棟樓,是屬於金坑八巷的一部分,是最窮,最沒有價值挖掘的破地方,住的都是一群年齡從幼壯老三代都是混吃等死的廢宅。」
「或者是周圍,那一些被時代淘汰的老店,比如我們身後這家破雜貨店,裡面有個罐頭竟然還是85年斯帕姆牌子的,西吧,以為賣拉菲嗎他?!」
在少年說到興起的時候,突然店裡傳來老闆的咳嗽聲,打斷的同時,伴著淡然沉悶的嗓音,言語透著一股淡淡的無奈。
「經常賒賬的小時生nim,你當著店家,和你小媳婦的面,惡意詆毀我的鋪子,這樣好嗎?那餿主意還是你當初提議讓我拿出來展示,當鎮店之寶吸引顧客的好嗎?」
「別管他。」
直覺無視店老闆想要甩鍋的行為,背後說人壞話,絲毫沒有一點愧疚感的阿姆,繼續自顧自說道:
「告訴你,我這裡最可憐的,是這裡只有一名能為廣大男性,排解寂寞,甘為藝術獻身的老姐姐,除了便宜…又窮又破的這裡,號稱西林洞之恥。」
看到wuli的軟軟老師,少有的露出了一幅懵懵好奇的可愛模樣,顯然是受到文化衝擊的樣子,姜大爺頗為惡趣味地繼續道:
「順便再說一下,據我樓友小娟的小道消息,剛剛那個滿嘴是刺的阿祖媽,年輕時候就是最有名的花蛇。」
「嗯?」金泰妍多細膩的心思,意識到了不對勁,猛地側過頭,一臉少有的嚴肅,微微用力扯過少年的墜子,拉近距離,與壞笑的阿姆四目相視。
「你想說?」
「內內,軟軟老師zzang。」彷彿已經感覺她懂了,阿姆就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卻沒想到金泰妍根本不按套路走。
所有陰暗的東西,她都只是一笑而過,唯有聽到在意的某些關鍵詞和人的時候,軟軟老師的眼神格外的真摯了。
「小娟是?」
「額…閉嘴!我就當沒有這個不孝的小棉襖…」被觸動到傷心事,原本得意忘形的阿姆,嘴角緩緩向下,兩眼獃滯無神,顯然自閉了。
「我呢,感覺所有女孩子,都用一遍一遍的試探男孩子或者推開男孩子,來看看他們到底在不在意自己…」
「我啊,不支持骨科的愛,但也理解變態,我會喂樓底下的流浪貓,會給陌生人讓座位,不在意別人會不會說謝謝…縱然,人生怎麼選都會有遺憾。」
「我說,你能不能笑得收斂點?!我真的很傷心,軟軟老師nim。」
正值少年,臉上的傷,逗留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心酸,或隱藏,或逃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最讓人捉模不透的,就是說喜歡就喜歡上一個人,說厭了也就悄然漸行漸遠。
會有那麼一個姑娘,突然跑到少年的面前,說喜歡你,又突然說喜歡到必須得離開你。
不會給人一點準備的時間,來得突如其然,分開得更令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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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是懂,也努力讓自己的心情感傷些啦~
但無奈姜寶他…他!太搞笑了。
明明是應該傷感的事情,需要人安慰他的情況。
可每次開口,就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他,想看到他生無可戀的模樣。
哦多剋?!
「軟軟老師」雙拳緊握,放在膝蓋上,目視地上的螞蟻,努力皺著俏人的小鼻子,想要感同身受地流出眼淚。
最後,實在經不住她的姜寶一臉正經的胡說八道,只好「噗嗤」一聲破了功。
她急忙捂住嘴,察覺到身旁射來一道欲殺人的目光,才一邊瘋狂擺手,一邊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
「我不知道喜歡你的女孩是怎樣的。」
看他真的生氣了,金泰妍才收起了笑意,也不看他,看著雨幕的眼神,變得真摯而迷人。
時而性情冷漠,時而調皮搞怪。
在生活里,她經常扮演著各種不同的角色,像個面無表情的木偶畫家。
有趣的是,在城市的角落這端,也有個少年,像極了自己的另一面。
和自己一樣,喜歡獨自不語。
凝著盡頭,一眼望穿現實的殘酷。
安靜的氛圍中,她側過頭微笑著,對錶情冷漠的阿姆說:
「但努娜呢,佔有慾其實特強,而且只是對一些東西無所謂,但真的要是喜歡,絕對不會讓別人知道,也絕對不會分享。」
選擇,將天堂和地獄一線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