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崖邊草屋

  “周兄——麻煩你了，最後還來送一送我這位朋友。”


  草席上躺著一位生機凋零的老人。他沙啞著嗓子，一字一頓對著草席旁的青年道，完這句話，老人的呼吸便更弱了幾分，仿佛下一秒就會咽氣。


  “我答應過，會來看你。”


  青年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衣料差，手工粗糙。他的容貌不差，十八歲可，二十歲也可，一雙眼睛仿若深潭死水，深邃神秘。


  青年和老人一站一躺在這屋子裏，再無他人。


  “先生還是這幅樣子，連時間都不能在您身上留下痕跡。”老人在草席斜視，感歎道，這已經是他目前身體狀況能做到最極限的舉動。老人，已然垂暮。


  “所以我很羨慕你，死了多好，一了百了。”周星星眼神平淡，並沒有因為老人的死而悲傷，隨口問到：“商，這輩子可曾滿意？可有心願未了？”


  他活的太久了，見慣了生離死別。任誰也不會想到，一副青年模樣的周星星，是從遠古人族文明存活至今的存在。


  “滿意，滿意了。這輩子，我已經活成了自己最羨慕的樣子，心願雖有，但再活，也不必了……”老人奄奄一息，待完這段話，眼睛裏的光澤便逐漸消散。他漸漸鬆開緊握的右手，呼吸斷斷續續。隨後，空氣中出現一道鞠躬的老人虛影，消散於地之間。


  從他被撫養成人，手握毒經之時，他對這輩子就再也沒有怨言了。


  周星星忍不住歎了口氣，歎得不是死亡，而是分別。


  他走向櫃台，整理老人生平研究。


  “最後心願也沒。”周星星感慨，本想最後為老朋友做些什麽。


  老人名叫商言，是古國聞名的藥學家，喜歡研製五花八門的劇毒之藥。他曾花百萬價雇人為其試毒，直到今日，此委托仍高高掛在各大豪門圈中，無人敢接。


  善毒者，同樣是頂尖的醫生。


  大多數世俗之人隻知道他是救世的醫師，隻有少數權貴之人才知道這位老人的愛好是毒。


  片刻，周星星聽到門外腳步聲響起。


  “砰砰砰——”


  “救命！商大師！江北江家江秋白求見大師。”


  “砰砰砰——”


  “拜托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兒，我願意用江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換我女兒一條性命。”


  “開開門，救救我的女兒……”


  門外聲音急促，語氣焦急，顯然是到了很危急的時刻。


  但商言已經不在人世。


  周星星微微皺眉，對著門外來人：“商剛去世，你來晚了，哪來的哪回吧。”


  “砰——”


  門開了。


  周星星的提醒並沒用。


  一位中年男子破門而入，雙手抱著一位女孩。女孩清純可愛，但有臉上布滿黑絲，頭發華白，生死不詳。


  此刻，周星星正拿著一個藥瓶，打開瓶蓋，放於鼻尖嗅了嗅。聽到門被撞開的聲音，他微微皺眉，忍住不快，把裏麵的藥丸全部吞到肚子裏。


  商言的手稿上，此毒名五毒散，是他死前所能研製的最烈的毒藥。此毒無人可解，據描述，一隻大象吃了五毒散，在須臾之間便會失去呼吸，無力救治。


  手稿上記載，那大象僅吃了一顆樣品五毒散，周星星吞的卻是整整一瓶成品。


  “商先生……真的去世了，我的女兒如何是好。”江秋白看著草席上的老人，喃喃自語，臉上瞬間蒼老數十歲，精氣神如大廈傾倒，整段垮掉。

  他的女兒江蘇蘇中了尋常醫院無法解的毒，他千辛萬苦找到商神醫歸隱之處，偏偏就差了一步。


  人世間的悲歡並不相通，周星星隻覺得此人吵鬧。


  “為什麽要如此對我江家？”江秋白低著頭，跪坐在地上，一手抱著懷著的女孩，一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他沒有在意麵前的年輕男子，此毒連無數江北知名醫生都束手無策，一個看上去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的孩子，又能有什麽辦法？

  此時江秋白也是被悲傷衝昏了頭腦，並沒有想得太多。若是他細細思考多處細節，就不會輕易輕視此人。


  周星星對身後的父女視而不見。他嘴裏細細咀嚼毒藥，將其碾碎吞下，生怕毒藥沒有被他充分咬碎，不能讓毒性完美發揮。


  這是周星星第9981次尋死，他每一次尋死都費盡心思，妄圖能讓自己結束這平淡的一身。


  但他現在還活著。


  自從他試圖去尋死開始，好像就沒有什麽東西能讓人受傷了。當他嚐試了足足九千次死亡，才稍微有了先把這事兒放放的想法。


  “沒什麽味道啊？也就尋常豆子的味道。”


  片刻，周星星驚訝的眨了眨眼，他感受到身體的一絲變化。


  就這一眨眼功夫，毒藥在他身體裏充分消化，瞬間作用全身，毒素流經五髒六腑，讓他這萬毒不侵的體質微微發麻。


  這很不錯了，他已經很久沒有有過感覺這種東西。


  “不錯。”


  “再讓商琢磨個幾百年，不定真的能弄出足以影響到我的毒。”


  毒氣在周星星身體裏反應，很快被周星星極強的免疫能力消化，化作一道濁氣，在身體裏試圖迸發出——


  隨之，他放了個屁。


  一屁衝到身後江秋白和他懷裏的女孩身上……


  “啊啊——”一息間，江秋白應聲倒地，麵若死灰。看他的臉，無疑是身中劇毒之相。


  毒性瞬間擴散，就算商言重生，江秋白父女都得陷入必死之局。屁裏帶著些沒有消化幹淨的五毒散，此毒暫時還沒有解藥。


  周星星的情緒略微有了些波動。雖他很久不沾紅塵俗事，但此事因他而起，他有義務解決。當他的目光隨意的掃過倒地不起的二人，逐漸站直了身子。


  嗯？

  這女孩。


  周星星靠近二人，為二人把脈，發覺毒素隻是簡單的作用其身體裏，便用靈力把二人體內的毒素衝洗幹淨，隨後靜靜為女孩把脈。


  “這是……”


  周星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太久沒思考的他，此刻實在想不起來這是何種毒藥。


  這種毒，他隱約間有些印象，像是幾百年前曾經見過。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便宜你了。”周星星歎了口氣，放棄思考，右手食指和拇指並攏。


  靈力化針，五更針法。


  不管何毒，隻要施以此針，就算閻王要你三更死，我能留你到五更。


  此針不但能排毒養顏，更能讓人的體質得到變化。簡單的，尋常人被施以此針，可打通周身穴道，便有了修道修仙修法的資本。。


  周星星用出此針，腦海中很快浮現出一位老朋友的身影。這針法正是那位老朋友當年的絕學。


  針畢，周星星站起身子，轉身離開草屋。當他離開草屋時，腦海中還在想那女孩中的到底是何毒。他並沒有注意到，那女孩微微睜開的雙眼，已經把他的背影深深記在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