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聽話了
至於陳氏在軍營里待了三天,終於知道與她一個屋子的女人是桑寇俘虜,知道她們曾經殺人如麻,心裡頭十分恐懼。
她也過上了她認為的「好日子」,被打,但是有飯吃。
但是,她的心弦卻綳得很緊,因而不知道什麼時候鞭子就會下來,時時刻刻都像驚弓之鳥,看到士兵過來就渾身發抖。
吃飯也不再是那麼重要,只求別挨打,她實在很怕痛。
她不斷地明白到女兒過的是什麼日子,每天晚上淚水濕透稻草,她真的好後悔啊。
相比之下,溫世金的日子過得委實不錯。
危三爺本來只是困著他,但是用了三天下來,發現這人還蠻機靈的,圓滑且懂得周旋。
燕國,文官制約武官,但是都在一個地方上,總有唇齒相碰的時候。
原先的自衛營將領,如今多半隱退,他們是皇后的娘家人,辛勞了半輩子,自衛營又歸朝廷管了,他們自然就可以享享清福。
所以,與地方官府有什麼相左的地方,便需要危三爺他們去處理。
危三爺出自平沙侯府,平沙侯府就一個特點,嗓門賊大,有時候善意的話,經過大嗓門一吼,也會被當地官府怒斥為仗勢欺人。
其他將領們也是一樣,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沒有商量的餘地。
但是許多事情本來就可以商量著辦,所以這一次青州知府約談,說他們沿海一帶的屯兵訓練,影響到了百姓,造成了恐慌。
平沙侯一吼,「胡說八道,百姓見了軍人,只會覺得心安,怎麼會恐慌?」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知府只不過是尋了這麼一個借口,因為沿海除了有桑寇之外,還有商人貨船,他們把青州的絲綢運出去賣。
但見沿海一帶總是屯兵訓練,就給人一種危機重重的感覺,導致商船改道去了南城海域。
這樣的話,絲綢就要先從陸路運送到南城上傳,運費就增加了,利潤就降低了,這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費時,導致出貨量銳減。
這件事僵持了許久的,卻在溫世金出面斡旋之下,解決了。
溫世金對知府說:「其實就是張嘴解釋的事情,告訴外商,屯兵在沿海一帶,是因為要確保商船不被桑寇搶劫,我們的戰船還可以護送商船出海,直到避開桑寇為止,只要把這個道理與外商說明白,事情不就解決了么?當然了,我們戰船護送出海,也總要給些開銷對不對?合作,合作嘛。」
溫世金出的這個主意很好,既能為自衛營創收,也能確保海域安全,外商放心,從而可以大肆購買青州的綢緞。
雙方得利。
原先知府與將領之間,從沒想過合作這個問題,因為他們都互相爭奪地盤,我要你聽我的,我也要你聽我的,爭持不下也沒有個中間人出來斡旋,如今溫世金這話一說,兩邊一思考,巴適得很那。
軍中原先是有軍師幕僚,但都是皇後娘家的人,他們原先與當地官府就沒處好,畢竟是自衛營嘛,當時朝廷不認可的。
而如今他們也都不大管事了,恰好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溫世金可暫時用著。
待蕭王殿下挑選到合適的人來,溫世金可離去也可以留下,這人嘴巴能用啊,且不大要臉,捨得下去身份,好辦事。
至於另外兩人,且先磨著,磨到氣性全沒了,便可帶回京城去。
又過了兩日,溫福林徹底崩潰了。
今天他沒能乞到任何一點食物,餓得暈在街頭,人心涼薄啊,他暈倒在街頭,也沒有人過來瞧一眼。
最後是官府來了巡城官差,把他帶了回去,詢問他家鄉在哪裡,家裡頭可有其他人。
溫老頭眼底有光,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了一句話,「送我……送我去京城,送我去蕭王府。」
與蕭王府有關的事,官府就不能大意了,正要找人去軍營找蕭王麾下,卻聽得稟報說外頭來了一人自稱叫楊德明,是危將軍身邊的親兵。
官府剛與危將軍達成了一份協定,對軍中觀感甚好,當即請了進來。
楊德明與知府私下聊了幾句,知府便也不問太多,讓他把人帶走。
與京中蕭王有關的事,他是不敢過問的。
溫福林昏昏沉沉之際,被丟上馬車,「水,喝水……」
他發出虛弱的聲音。
有人往他嘴邊遞了牛皮水袋,他仰起頭貪婪地喝了起來,喝得嗆住了,不斷咳嗽。
「餓……餓啊。」老頭咳嗽完之後,帶著喘鳴的聲音,一直叫著。
有人給他遞了饅頭,他一口,一口地吃著,彷彿這干饅頭是天下間最美味的東西。
「你們是誰?帶我去哪裡?」吃完之後,他力氣恢復了些,才問馬車裡的那人。
楊德明沒說話,出去駕車,只留他一人在馬車裡頭。
溫福林頭暈腦脹,也沒多大的力氣爬起身,乾脆便躺著不動,忍過一陣又一陣的噁心反胃。
一路上京,楊德明沒有虧待他,吃喝是管夠,也會停下來給他休息,順便給讓馬兒歇腳,喂草料。
溫福林一身老骨頭都散架了,但還是強撐起來問道:「你是要帶我上京嗎?」
楊德明淡淡地道:「你不是說要上京見蕭王殿下嗎?府衙差我送你一趟。」
溫福林眸子半闔,長嘆一聲,不免悲憤,「我說去蕭王府,便馬上有馬車送我去,可見我在青州一舉一動,蕭王府都是看在眼裡的,他就是要折磨我,我怎麼與他合作?我怎能讓他如意?」
楊德明冷冷地道:「那不打緊的,你不合作,還把你送走,至於是否還送回青州可就不一定了,興許,把你送到儋州去。」
楊德明眸子一眯,氣勢天成,「又或者,一刀了結了你,屍體隨意拋在亂葬崗,讓野狗吞噬,也挺好的。」
溫老頭不經嚇,臉色慘白。
再老,他還是不想死的,甚至比任何人都有求生欲。
到京城,已經是九月初四。
天氣漸冷了,溫老頭再一次出現在蕭王府大門時,秋風吹得他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那威風是如何也擺不起來,眉目垂下,腦袋垂下,雙手垂下,任由楊德明領著他進去見郭先生。
早在帶他上京之前,危三爺便先飛鴿傳書到了蕭王府,所以,他的出現也在先生的預料之中。
郭先生見了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老人家清減了啊。」
豈止是清減?臉頰已經沒有半點肉。
楊德明雖是沒虧待他,吃喝給足了,但馬車顛簸,他全都吐了。
如今在郭先生面前,他是要扶著圓柱方能站穩。
有些人就真是賤骨頭,好好對待他的時候,他犯倔。
吃了苦,遭了罪,他比狗都聽話。
「先生要問什麼,儘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求保我性命,事成之後給我一百兩銀子,送我返回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