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敢賭的,無人敢賭
第17章 我敢賭的,無人敢賭
「旦夕可也?旦夕可也!」
公孫瓚的表情扭捏:「大漢的朝廷是你劉師弟說的算的不成?封侯拜將,也是你一句話的事?」
面對著公孫瓚質疑,劉儉回報的只是淡然的態度。
大漢朝的朝廷不是我說了算,但是這個世間的走向,我卻比你們清楚的多。
「師兄不必如此驚訝,我自不可能使伱拜將封侯,但我此時已然看到一件功業。」
「如無意外,這份功業可使參入之人聲名威望響徹北地,類你這般人物,日後獨領一軍馳騁建功,威震胡虜便非空談之事,而那封候拜將,掃清邊患的志向,也自可順水推舟。」
公孫瓚的表情變的有些扭曲——不是憤怒,而是驚訝和興奮的那種相結合。
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劉儉,想從他臉上找出些許端倪。
劉儉活了幾十年了,別的一般,但掩飾內心想法的本事還是極佳的。
他鎮靜地與公孫對視,盡量控制自己面部的表情,不讓對方抓住什麼端倪。
公孫瓚盯著劉儉瞅了一會,終究還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別的不說,單說風骨,自己這個小師弟絕對是有的,當年在緱氏山時就是如此。
從兩人談話開始,這小子對自己絲毫沒有怯懦之意,單沖這份風骨和志氣,就值得稱讚。
其實,公孫瓚不知道,早在緱氏山的時候,自己的性格特點就被劉儉掌握了。
劉儉早就知道,公孫瓚身為大族庶子,從小境遇特殊,幼年時的自卑,造就了他如今的傲氣和偏激,對於和他有同樣境遇且同樣驕傲的人,他會發自內心的尊敬,因為這會讓他下意識的聯想到自己。
相反的,那些因為他如今身份而向他諂媚服軟的人,反倒會讓他愈發瞧不起。
這是一種典型的心理不健全人格,跟這樣的人相處,很講究方法的。
……
「好,我且聽聽你所言的大功,若果真有理,瓚絕無二話,定負荊請罪登門致歉,但你若輕諾寡言,又當如何?」
「放心,我自會給兄長一個交代!」
「好,一言而急,駟馬不能及,你我擊掌為誓!」
說罷,公孫瓚伸出自己寬大的手掌。
劉儉毫不猶豫,伸手與公孫瓚『啪啪啪』,連擊三掌立誓。
公孫瓚心中暗贊,先不說他是不是吹,但這份果敢真是讓人激賞。
放下手掌之後,公孫瓚遂正視劉儉,道:「你說有大功於我,不知是何功績?」
「鮮卑三部,若無意外,數月之內,定有巨變!當此時節,正是男兒掃定邊患,建立大功之際,若能抓住這個機會,封侯拜將必不在話下。」
公孫瓚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後不由大笑起來。
那笑聲聽在劉儉的耳中,自然不是什麼好笑,那笑聲中的不屑他還是聽的出來的。
公孫瓚的這個性格是真惹人不快,什麼事都不懂的含蓄一點。
劉儉自然的矗立在原地,一臉的輕鬆無畏,毫不羞怯,也絕不退卻。
說白了,其實他心中對自己的這個猜測,也有些沒底,這只是他根據前世所知和今世所觀而分析出來的,但到底準不準,他說不好。
正因為心裡沒底,所以這件事劉儉一直也沒往外說,直到今日與公孫瓚對賭。
倒不是劉儉衝動,只是這十多年的生活使他也受到了漢人行事的感染。
他是個有心思的人,他自認不能做到俯仰天地行浩然正氣大公無私,但也想活的坦坦蕩蕩,守心明性,行磊落之事,立君子威風。
可被人堵在廁所門口說教,試問還有什麼所謂的君子威風?
況且事到如今,或許也該到了一搏的時候,畢竟這件事對他而言,也是一個十年難得一見的良機。
潛身縮首為人欺笑,不是他的風格……要玩,咱們就玩把大的。
眼下是與對方打心理戰的時刻,自己越是顯得躲閃、怯懦、對方的氣勢便是越足,對自己的話,也越發不能相信。
當你想折服一個人的時候,若你連自己這關都無法過,又怎麼能取信於旁人?
果然,公孫瓚笑了幾聲之後,發現劉儉非但不羞愧,還嘴角微微上挑,隱隱似有譏諷之意。
如此,公孫瓚心中也有些吃不準了。
難道,這小子當真是有什麼依仗?
仔細想想,當初在緱氏山的時候,劉備那小子平日里上躥下跳,逢人便以中山靖王之後自居,端的是沒皮沒臉。
但這劉儉,和劉備一脈所出,行事卻沉穩紮實,從不自我標榜,也不刻意曲迎於人,確實是一個有城府的。
且他這些年時不時給自己書信,也多是同窗之言,從無半分諂媚之意,也不亂打聽公孫瓚的現狀……
總之,劉儉給公孫瓚的感覺,就是知進退,有城府,行事極有分寸。
這樣的人,真的會當著自己的面,胡亂吹噓么?
事實證明,平日里的人設很重要,人設好了,就算是偶爾吹個大牛逼,人家或許也會當真事聽的。
公孫瓚收起了笑聲,上下打量劉儉,細細揣摩。
「你當真如此自信?」 「難道我閑來無事,故意請兄長事後羞辱於我嗎?」
「好吧,你且說說看。」
劉儉心中鬆了一口氣,終歸還是公孫瓚先打破了他們之間適才的對峙局面。
別看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問話,但對於劉儉在公孫瓚面前建立心理優勢非常重要。
「兄長試想,近三年來,我大漢與鮮卑一直是何局面?」
公孫瓚的語氣很坦然:「彼勢強。」
「不錯,彼勢強!大漢近年來在北地邊防戍卒不足,一直無法擋住鮮卑的腳步,并州我不知曉,但上谷、漁陽、遼東屬國這些年,光是死於鮮卑擄掠的人都有多少?兄長昔為遼東屬國長史,心裡應比我清楚的多。」
公孫瓚嘆息道:「別的地方我不知曉,單就遼東屬國的六處縣邑,三年前原有戶三萬,口十八萬,可是今年初統計人丁,卻已是十三萬不到了。」
劉儉聞言一驚,邊郡遭鮮卑襲擾,人口遭劫掠銳減,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會被劫這麼多,光是一個邊塞屬國,三年間就少了五萬人?
他沉吟片刻,方道:「兄長,不對吧?僅僅只是鮮卑劫人,若只在遼東屬國一地劫五萬之眾,那遼西,玄菟,漁陽,上谷這三年豈不損失數十萬?鮮卑人再能搶,還能把大漢朝整個搬到彈汗山去?這失劫的五萬人中,最少有三萬,應不是失於外族吧?」
公孫瓚的表情怪異,他沉默良久,伸手指了指劉儉的胸口,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知,我知,便是!不必說出來,這也不是你我能管的事,咱們只說胡賊!」
劉儉心中感慨——是啊,這確實不是我能管的事,至少目前是管不了的。
他的腦海中,陡然又想起了那日,那名寧死在張飛劍下,也叫鬧著不回并州的太行流寇。
對於黔首黎庶而言,最可怕或許真的不是鮮卑……
「好,咱就說胡賊,兄長,鮮卑這些年,靠著劫持邊地,日子是過的愈發好了,勢力也日漸壯大,在這種時候,兄長你若是檀石槐,需要做什麼?」
公孫瓚顯然時常考慮這種問題,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張嘴就道
「胡人這些年雖猖獗,也不過是因大漢昔年一時失利也,我大漢軍士,不論是兵械甲胄還是糧秣供給,皆遠在胡騎之上,若能保國內安泰,後方穩定,派良將鎮守邊塞隘口,再集中力量北進伐胡,鮮卑依舊不能抵擋!」
「我若是檀石槐,自會正視雙方差距,當乘著大漢內戰頻發之際,潛心發展壯大,收攏各部人心,積攢糧草,統一建制,以免大漢日後報復……」
說到這的時候,公孫瓚似乎有些想明白了,他清楚劉儉想要說什麼。
他能想到的事,檀石槐也一定會想到,對於鮮卑來說,乘著大漢無暇北顧,多多劫掠邊境,充實自身才是正道。
但也最多不過只是劫持邊郡而已,若真派人聯合太行山賊,覬覦幽州內地,反倒是會惹的漢廷震怒,萬一對方不顧一切,集中精銳力量向北而戰,不論最後誰勝誰敗,鮮卑的壓力都會驟然加大,這絕不是檀石槐這樣的梟雄應該干出來的事!
這事是有違常理的!
「看起來兄長也想明白了,現在的鮮卑行事不同尋常,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有內變!」
「什麼內變?」
劉儉沒說話。
如果他估計的不差,檀石槐應該是快死了。
他並沒有牛逼到能夠記清楚每一個歷史人物的生死年份,特別是檀石槐還不是漢朝人物,所以劉儉記不得檀石槐是哪一年死的。
但他卻記得的大概,檀石槐死後,鮮卑三部分裂,彼此為政,互相攻伐,這才給當時千瘡百孔的大漢騰出了喘息之機。
即使是在東漢末年軍閥混戰之際,也沒有遭到北方鮮卑過多的進襲,直到曹操執政,軻比能才再次統一東部和中部鮮卑。
這中間,太多年了,漢朝有太多的喘息之機。
所以說,檀石槐的死,對於即將陷入四分五裂的大漢朝來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若檀石槐還活著,鮮卑三部還是統一的狀態,之後的黃巾起義、董卓亂政絕不會少了這位胡族梟雄的影子。
可事實上,並沒有!
黃巾起義時,漢境北方並無戰事。
這說明檀石槐是在黃巾起義前死的。
根據這些推斷,再加上眼下發生的蹊蹺事情結合來看,劉儉敢賭,檀石槐大概是快不行了,而鮮卑三部即將陷入內鬥紛爭。
可你讓公孫瓚來賭這件事,他絕對不敢。
若非先知先覺,一個人的壽命,怎麼賭?
「我此刻有一個想法,但我不想直說,因為沒有實證……師兄可否讓我前往縣署,去審一審那個前番被我生擒的胡騎首領?」
公孫瓚皺眉道:「你有什麼想法直說就是了!如何還要審他?」
劉儉心說,我要是不去審一下,光是這麼紅口白牙的跟你嘮檀石槐要掛……你能信?
「兄長若是覺得不方便,就算了,大不了來日我去縣署向兄長認錯就是。」
這話擺明了就是激他,好像公孫瓚不讓劉儉審那俘虜,是故意逼著劉儉服輸一樣。
但公孫瓚偏就挺吃這一套的。
「你這什麼意思?我還能故意壓你不成?不就是審個胡賊嗎?審!現在就去審!」
「別,現在天太晚了,我明兒白天去就行。」
「等白天作甚?就現在審,你趕緊跟我走!連夜就審!」
「我要睡覺,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