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商人的難處
第22章 商人的難處
蘇雙是生意人,還是個以駔儈身份起家的生意人,而能幹好這個行當的人,在生意人中也屈指可數。
自古以來,中介就是一項非常難做的買賣,所謂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太善的人做不了中介,但太惡太勢力的人,也干不長久。
非得是心思深沉,長於笑臉示人,外貌憨厚平易近人,心實深沉,又不會被小利蒙蔽的人才行。
而蘇雙,就是老天爺為了這個行業而量身打造的。
常年以笑顏示人,心思比誰都沉穩,都細膩,也比誰對錢都敏感。
劉儉的一句話,看似無心,卻讓他嗅到了利益的味道。
按道理來說,劉家雖然殷實,可這倆兄弟不當家,絕拿不出幾十萬錢買一匹匈奴良駒回家耍。
可不知道為何,蘇雙此刻就是覺得劉儉所言非虛。
他自認不僅能相馬,也善於相人。
想到這,蘇雙說道:
「哈哈,賢弟這是話中有話啊?你不買我的馬,卻能為它找好了買主?不知這買主幾日可來呀?」
劉儉神色輕鬆,語氣篤定。
「最多一日,或不過兩日,必有人來問價,蘇兄若不差這一兩日,便再等等。」
蘇雙的表情頗為玩味:「劉郎君如何就肯定,我與你所言之人就一定會成交?」
「這買賣駿馬可非小事,非得買家買家雙方都滿意才行,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談成的。」
劉備聽到這,臉上露出幾分怒氣。
「你既知曉買賣需得雙方滿意,為何今日還張嘴要我們四十萬錢?難道胡亂要價,買賣雙方便滿意了?」
蘇雙端的是笑面虎,面對劉備的指責也不生氣,就是能耐心解釋。
「買賣買賣,伱買我賣,我張嘴漫天要價,你大可執理還錢,偏你不講價,光惱我,是何道理?」
「你若真心想買,自然邀我去僻靜處商討,你若不是真心只是閑來探價,我若是報的低了,旁邊若有真心的買家聽著,回頭我如何跟人家談去?」
劉備聞言感慨道:「你這駔儈,真是做大生意的料!」
蘇雙一伸手,對劉家兩兄弟道:「今日這最大的買賣,便是你們兩位兄弟了,市樓上有上好的蔬果和煮茶,蘇某誠邀兩位郎君上亭樓一敘,不知可賞光否。」
劉儉心中暗道蘇雙果然是個明白人,三兩句話中,就嗅出了自己話中的意味。
「既是蘇兄誠意邀請,那我們兄弟就卻之不恭了。」
……
一縣鬧市中的市樓,本為市官居住的地方,方便管理市場而建,普遍也是鬧市中建的最高的。
因為建的高,可以居高臨下,俯查市場。
但沒有哪一個市官,會閑來無事,每日十二個時辰都在上面俯查。
如此,偌大的市樓長時間就會閑置,時間一久,縣署就會在特定時間,將市樓騰出,用於市場中的商人們歇腳和磋商買賣用。
但在這個社會,就是一縣中的市場,也有階級之分。
能夠有資格進入市樓的商人,毫無疑問都是本地或臨縣的大豪商,財力雄厚,那些尋常的小商小販連門板都摸不到邊。
至於誰是大商人,誰是小販走卒,那自然全憑市官根據商人繳納的租賃費用來進行劃分了。
今日,蘇雙請劉儉來市樓中談話,一則是因為這裡面安靜人少,二則也是通過側面向劉儉證明其實力,畢竟能夠進入市樓中談買賣的,都非尋常人。
三人在一處較偏的室內就坐,早有蘇雙手底下的隨仆,將準備好的棗子奉上。
「唉,二位少郎君趕的不巧,若逢好季節,我招待貴人時皆用上好的柿子和奈果,可如今這個月份,別說果子了,花期都還未到,只好湊合用些我家去歲末存在冰窖里的冬棗了。」
他這話說的客氣,實則又是在側面向二劉展現自己的財力。
畢竟這個年代,建地窖容易,但取冰存運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非得耗費大量的人力不可,便是劉儉家中也未建造冰窖,太奢侈了。 劉備伸手拿了一個棗子,放在嘴裡咀嚼。
這不是鮮棗,而是經過處理風乾后的干棗,雖不及鮮棗水脆,但也有甜頭。
好幾個月沒吃上水果的劉備很是開心,對蘇雙的不滿也一掃而空。
「這時節,能吃上這個,甚屬不易了,在咱們縣內,能有這口福的,想來也超不過三十戶。」
「哈哈哈,劉兄喜歡,一會我再命人回家取些,給你送到家中。」
「不必不必!」
「哎,要得要得!」
寒暄之後,蘇雙笑著看向劉儉,問道:「這幾日,我在市井多有耳聞,聽說二位少郎君與新任的縣君相識?」
劉備又拿起一顆棗子咀嚼著,頗為得意地道:「蘇兄消息倒是靈通,實不相瞞,我兄弟二人與明廷有同窗之誼,往日脾氣更是投機,關係甚佳……」
「兄長,兄長!」
劉儉伸手拍了拍劉備的胳膊,微笑道:「含蓄些。」
「哦。」
劉儉接過話茬,對蘇雙道:「雖是同窗,但已多年不曾往來,今番公孫兄就任於本縣,與我也並無交集,」
「最多也不過是執禮親往舍中拜會嚴君,今日又召我入縣署商討些涿縣要務,別無旁事。」
蘇雙正在咀嚼棗子,聽劉儉說話,頓時一陣咳嗦,卻是差點沒把棗殼嗆到肺管子里去。
僕役急忙上來幫他拍背順氣。
「咳,咳咳~!」
蘇雙一把推開僕役,用盡全力一咳,終於將那棗殼吐在桌上。
「咳、咳,少郎君說話,果然含蓄的很。」
說罷,蘇雙又把那棗殼撿起來,將殘餘的棗肉啃了兩口,方才捨得扔掉。
劉儉看的有些皺眉,好歹也是家財千萬的巨富,這也太節約了些吧。
「二位賢弟與縣君實是君子之交,如某所料不差,適才賢弟在樓下與我所言,說不日之內,就會有人來我這裡買馬,莫非就是指……?」
劉儉神態自若,道:「官署中人來買馬,可未必能給到四十萬錢,蘇兄捨得割愛?」
「捨得,捨得,自然捨得!多少錢都捨得。」
他此時心中已瞭然,來日若署中人來買馬,那不用說,定然是送往劉儉處,不然劉儉不會到自己面前特意炫耀這些。
換個角度來想,公孫瓚肯出錢給劉儉買馬,那就絕不僅僅只是普通的同窗之誼了。
相馬容易,相人難啊。
「恭喜兩位少郎君,從此以後一腳進入官門,日後定然大有作為,唉,可嘆蘇某操勞半生,至今依舊不過一馬奴爾,哪裡有二位賢弟這般好的機會,實是羨慕的緊。」
他這話並非謙虛,而是實打實的肺腑指之言。
別看蘇雙有錢,但論身份,他終究不過是一馬商,還是從駔儈堆干出來的馬商,和張飛那樣的家族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張飛家也有錢,但人家既算屠戶,也屬豪右,蘇雙雖有錢,但他這錢是近年走商而來的,跟多年累積的豪門大族相比,蘇雙這樣的人既少了底蘊,又少了靠山。
似這般暴富之家,必須要面臨的一大困境,就是原本涿縣的大中豪富,會聯合起來對他進行圍追堵截。
固本地豪強,時刻都在找機會,想將蘇雙的產業和錢財分而食之。
這位馬商表面上看起來過的滋潤,家境殷實,但實則每日都是在如履薄冰的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