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陰羅幡(四)(第六更)
三棱劍在陰羅幡麵前沒有優勢。
方雷一反手丟進儲物袋裏,眼下還不到由此劍暴露他身份的時候。
大旗贏了一招,十八隻黑手如同輪盤一樣旋轉起來,越來越大,很快長到了三丈大小,向著方雷頭頂壓落。
黑氣中間,呢喃聲再起,但已經不再是剛才的訴說,像有很多人在對話,語速極快聽不清楚,隱隱有喝斥咒罵之音傳來。
方雷似乎已經逃脫不了,整個人被大旗上的黑氣籠罩,即將落下。
方雷抬頭向上,臉上露出古怪笑容,當距離黑氣還有丈餘忽然手中多出一杆巴掌大小旗,猛的一晃伸展成八九丈高,猶如擎天之柱狠狠掄在頭頂大旗上麵。
嘭、嘭、嘭!
第一下呢喃聲驟停,十八隻黑手轉瞬不見。
第二下黑氣被打散,蕩然一空。
第三下大旗恢複成尺許大小,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方雷快步趕到,一腳踏在上麵,左手粗暴的扳在旗杆上,手腳同時發力,哢嚓一聲折成兩半。
“嗷嗚……”
從旗麵中傳出一聲類似獸吼的叫聲,就此煙消雲散,縮小成巴掌大小的小旗。
方雷從地上撿起小旗,略一探查之後,丟進了金色儲物袋裏,然後惡狠狠叫道:“你個龜孫,敢跟我比大小。”
至於他手裏的那杆巨旗,在三打之後就已經縮小成尺許大小,倒提在右手中,有點兒像馬路上的交通協管員。
就在亓府對麵的二層小樓裏,漆黑的大廳中間,一個全身蒙在黑袍裏的怪人,突然張口噴出一口血箭,差點癱軟在地上,被後麵一名年輕男子伸手扶住。
“怎麽了門主?”男子問。
聽聲音,正是陸家大少爺陸真。
而被稱呼為門主的黑袍人,正是元都城鬼靈門新任門主閻方一鶴。
閻方一鶴正在元都城籌備接任門主的事情,忽然接到陸真傳來的急訊,鬼靈門另一位靈級高手在元國境內失蹤了,而且疑似遭遇了不測。
閻方一鶴本來就是為了補幽曇門主的空缺,才被大周國鬼靈門總門派遣來的,現在還沒上任呢就無端丟了一名靈級高手,哪裏還坐得住,親自帶人飛騎趕了過來。
陸真帶人阻撓亓家出殯,他當時就在遠處觀望著,後來見方雷出現並大打出手,思量再三還是忍著沒有露麵。
背負著一門之主的尊貴身份,實在沒有必要就在這種情勢下出麵替陸真收拾爛攤子,但以他飛揚跋扈的性子,終究還是沒有忍著在半夜前來試探一番,如果可行就順手斬殺了方雷。
可惜閻方一鶴打錯了算盤,一腳踢到了石頭上,栽了個大跟頭。
方雷沒有繼續追殺出去,收起陰羅幡後轉身回了房間,嘭一聲把門關上了。
對方沒有人現身,那就隻是一種試探,他也沒有必要糾纏,點到即止。畢竟這裏是亓家,男女老少數百口人呢,不宜為他們結怨太多。
閻方一鶴吐納了幾口內氣,神色轉好,森然轉頭道:“查到此人的來曆了嗎?”
陸真道:“還沒有,現在唯一的猜測就是元家的一位故人,與亓家大夫人元氏有些故舊。”
閻方一鶴哼了一聲,冷冷道:“在你們陸家宅院裏折損了一位靈級高手,這裏麵的事態有多嚴重不用我多說,你心裏應該清楚。繼續查,直到查出為止。”
陸真心裏一哆嗦,忙道:“是,門主!”
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從袖筒裏麵取出一方金盒,恭敬送到閻方一鶴身前,道:“門主,這是家裏收藏的兩枚靈珠,不成敬意,還請門主笑納。”
閻方一鶴接過打開,頓時一片光華照亮了大廳,是兩顆上好的紫霞珠,這才麵目轉晴露出一絲笑容,道:“那就多謝了!”
“門主客氣。”
廂房內,方雷取出斷了旗杆的陰羅幡,凝視片刻之後虛空一指點在上麵。
陰羅幡嗡的一震從桌上飛起,從中吐出一團黑氣籠罩在幡上,但是僅限於此不再變化。
大概是旗杆斷折,傷到了中樞,目前就隻剩下儲物袋的功能了。
方雷的目的並不在此,他關心的是裏麵封存的陰魂,以及那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他甚至還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想通過此幡得到驗證。
如果驗證的結果與他的猜測相吻合,那麽方雷可以毫不誇張的對任何一個第三方之外的人說,他方雷找到了鬼靈門的脈博。
脈博是人身能量傳遞的中樞,一旦被掐斷那將會意味著什麽,想想都讓人振奮。
黑氣裏麵傳來陣陣波動,似乎有很多人暴躁、憤怒、咆哮,跟之前那種親切的呢喃截然相反,似乎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方雷頓時皺起眉頭,用心感應了良久,終於撤去術法,重新把幡收起來。
他暫時還不能往深裏操控,兩個人煉製成的陰羅幡總是有大相徑庭的地方,不能一概而論。
越是這樣,他越是升起急迫回家的念頭,恨不得現在就走。
回北石城的主要目的就是那座古墓。
古墓裏麵藏有能夠給“念奴”係統充“電”的東西,是他當前最急迫需要的。
如果“念奴”的“電”力充足,陰羅幡就能一路推演下去,也許剛才就把這麵殘廢了一半的陰羅幡裏麵的秘密給解開了。
等天亮的心情有些急躁,方雷索性也不再打坐了,點亮了蠟燭取出黑袍的五本小冊子,再一次從頭閱讀起來。
這一次通讀,果然又被他發現不少新東西,仔細思索之後明悟過來,“念奴”係統推演的陰羅幡操控法確實糅合了冊子裏的很多東西,使之更加係統全麵。
正看著,方雷忽然抬起頭望向隔壁,然後耳中聽到了開門聲響,緊接著房門上起了輕輕的敲擊聲。
方雷不由心中一蕩,連忙控製住壓低了聲音問:“什麽事兒?”
外麵響起元琳的聲音:“老爺子,你沒睡吧?”
方雷嗯了一聲。
“我能進來嗎?”
方雷想了想過去打開門,道:“進來吧。”
元琳進屋,隨手把門關上,剛要開口,方雷卻搶先發問:“姐姐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兒嗎?”
元琳輕聲一笑,道:“我可以稱你兄弟了嗎?”
“可以了。”
方雷走回桌前,一指對麵坐椅道:“姐姐坐吧。”
元琳坐下,低著腦袋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道:“兄弟,我有一事兒相求,不知……”
方雷道:“姐姐但說無妨。”
元琳歎了口氣,道:“在亓家,少華是我唯一的倚靠,如今他卻先我一步走了,我已經一無所有,留在這裏實在……唉!”
方雷一愣:“姐姐要走?”
“是的。”
“那……你可有安身之處?”
元琳臉上露出淒涼之色,道:“幾年前,我娘家那一帶染過一場瘟疫,死了很多人,雙親也不幸染上相繼過世。剩下幾個兄弟也都非同胞,所以親人也沒了。”
方雷黯然點頭。
“所以,姐姐想隨你一起走,哪怕到了方家做個侍奉二老的丫鬟,也好過在這裏整天麵對世態炎涼、人心叵測。兄弟,你能……”
方雷摸了摸下巴,猶豫了一下。
他倒是很能理解元琳現在的心情,換作是他也不願意再待在這種沒有人情味的地方了,能走的話幹嘛不走呢。
“我隻是擔心,你這樣一走會不會招來……”
元琳苦笑一聲,道:“姐姐就剩下孤家寡人了,哪還管別人閑不閑話。”
“說的也是。”
方雷又想了想,這正好也是一個機會,趕緊從亓家這個爛泥潭裏麵脫出身來,一大家子跟他無親無故,瞎攪和什麽啊。
“好吧。既然姐姐想好了,那我們什麽時候動身?”
元琳臉上露出喜色,道:“現在就走吧。”
“啊,這麽急啊!”
方雷一愣。
元琳笑吟吟從袖筒裏麵取出幾樣東西,還有一封石蠟封好的書信,道:“我都準備好了。書信是給族長的,說姐姐塵緣已了,要跟隨仙長前去修行,家族裏麵的事情讓他們自己看著辦。這兩個袋子裏,是姐姐這些年的收藏,還有些銀票首飾之類的家當,足夠我日後的生活了……”
方雷啞然失笑,難怪一直聽到隔壁房間有動靜,還以為她心裏害怕睡不著覺,原來是籌劃安排這些東西呢。
方雷明白她的意思,不想再跟亓家人見麵糾纏了,於是爽快道:“好吧,我們現在就走。”
元琳興奮的從一個袋子裏麵掏出一件黑色衣袍,套在身上連腦袋也一直罩住,隻露出一雙眼睛,可謂準備充足。
方雷偕著她走出房間,輕輕關好房門,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輕聲道:“閉上眼睛,不要害怕,”
元琳依言閉上了眼睛,然後就覺得一股輕柔的力量遍及全身,托舉著她飛了起來,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
腳下一震,落地了。
元琳睜眼一看,奇道:“怎麽到這裏來了?”
方雷笑道:“我得牽著馬啊,要不然你路上怎麽走啊。”
元琳恍然大悟,見馬廄邊上一名家丁躺在草堆裏麵睡的跟死豬一樣,就連馬蹄敲地都沒有驚醒,猜想是方雷動了手腳。
元琳上馬,方雷在前邊牽著,一路走一路使用迷神術催眠亓家家丁,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在一陣“踢踏踢踏”聲中出了亓府,朝著城外走去。
在城門前也沒費什麽勁,方雷迷神術一施展連銀子都省了,幾名官兵迷迷糊糊打開城門放他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