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黑雷（三）
“哎，你幹什麽？”
方雷手中馬鞭一甩抽了過去，正打在她的手背上，黑衣女子頓時後退。
“好好好，服了你了，問吧。我可是說好了，隻回答你一個問題，多一句也不說，就算你把自己脫個精光，我也不會看上一眼的。”
黑衣女眼神複雜，終於還是掩上衣襟，稍一沉默，幽幽說道：“你恨我、讓人羞辱我，我雖然也一樣恨你，但能理解；你殺了我哥，把我家人趕出北石城，我還是恨你，但也可以理解；我爹被迫向你轉交產業，以保全家人的性命，我還可以理解。可是，你為什麽要趕盡殺絕呢，難道就因為我一個人而遷怒寧家一大家子人嗎？你還是以前那個膽小怕事、善良懦弱的方雷嗎？”
黑衣女即是寧蕾，她不知怎麽得知了方雷來元都的消息，一直隱藏在正氣門附近，終於發現方雷並跟蹤出來。
方雷冷冷哼了一聲，道：“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再是以前那個膽小、懦弱的方雷了，所以對你們家的事情沒有任何興趣，而且，你聽清楚了，也沒有任何關係，你找錯人了。”
說完一拍馬，從寧蕾身邊走過，奔向夜色之中。
寧蕾愣了半天，直到馬蹄聲走得很遠，忽然大聲叫道：“不是你，那是誰，你就不能看在小時候的情誼份上……告訴我嗎？嗚嗚嗚嗚……”
漆黑的官道上，隻留下一個柔弱的身影和撕心裂肺的哭聲。
忽然啪的一聲，一樣東西從前麵飛來，筆直落在寧蕾的麵前。
一副卷軸！
寧蕾用力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上前拾起、打開、凝視，半天之後忽然“啊……”的一聲尖叫，撲通跪倒在地上。
方雷遠遠聽到那聲尖叫，不禁搖了搖頭。
自從他穿越到方雷的身上，其實就跟寧蕾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對這個人並沒有什麽多餘的念想，偶爾也隻是替前方雷不值而已。
可當真正看到寧家一夜間慘遭滅門，寧蕾又合著眼睛親手把自己送到一個人麵獸心的家夥身邊，還是禁不住唏噓感慨。
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這些事情確實跟他沒有關係，他隻是憑著本心做著應該做的事情，對寧蕾和寧家人已經足夠寬容了。
方雷進入東廓城地界已經是深夜，距離沅霞山莊還有七八裏地，就遠遠看到山莊方向的夜空被照得一派通明，除了燈光之外似乎還有篝火。
等來到近前才發現，山莊整個已經被圍困在裏麵，到處是穿著黑袍的鬼靈門高手，以及一堆堆被燃燒起來的柴堆。
看這架式，完全是給寧家複仇的樣子。
馬蹄聲響中方雷快速奔近，把守外圍的鬼靈門高手喝喊聲中圍上來，馬上就被撂倒好幾個，其他人一驚之後不敢再上前了。
“放他進來！”
遠處有人大聲叫喊，鬼靈門弟子立刻讓開道路。
方雷打馬來到山莊前麵，隻見沅子風率領著兩個兒子，還有一眾山莊高手正踞守在門樓前麵，與幾十個鬼靈門高手對峙。
鬼靈門除了黑袍，還有為數不少穿著正常服飾的弟子，簇擁在兩個青年男子身後，看向方雷時神情淒然。
這兩名男子，一個陸真，另一個是呂措。
其中還有十幾個黑袍人，看著有些另類，自成團體，站在陸真等一旁，不聞不動，完全一副閉目養神的神態。
方雷從他們向上掃過，打馬來到中間。
“長老，你可算回來了。”
沅子風麵露喜色迎了上來，身後跟著兩個年青人也是精神一振。
“怎麽回事兒啊？”
方雷下馬，漫不經心問。
“鬼靈門的道友已經在山莊前等了一天了，一定要見到你的人才肯走。”
“等我，有事兒嗎？”
“是關於寧遠閣寧兄一家人遇難的事情。”
方雷嗤笑一聲，道：“寧家，那應該找官府啊，找我做什麽。”
“他們說……”
沅子風有意壓低了聲音，做出附耳回稟的姿勢。
兩個人就在這燈火通明、眾目睽睽之下，旁若無人般低聲交談起來，至於說話的內容隻要修為達到一定高度的都能聽的到。
“還有證人，好啊，那就請出來吧，讓我看看是何方神聖。”
方雷終於轉過身去，直麵鬼靈門眾人。
陸真向後一擺手，立刻有兩名師弟架著一個瘦弱的少年越眾而出，站到黑袍旁邊。
“報上你的身份？”
一名鬼靈門弟子喝道。
少年顯然恐懼到極點，哆哆嗦嗦說道：“我……我叫寧欽，寧遠閣是……我爹，我有個姐姐叫寧……蕾……”
方雷聽到這裏露出好奇，原來寧家還苟活下來一個，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躲在某個角落裏被殺手疏忽掉了，這才撿了一條小命。
“你可看到凶手的樣子？”
寧欽忽然情緒變得很激動，手指方雷叫道：“看……看到了，就是他，還有他們……”
方雷身邊傳來沅子風一聲輕笑，顯然少年的指認中也包括了他，以及他的兩個兒子，這才忍不住失笑出來：“這種拙劣的手法，真難為你們能想的出來。”
方雷道：“沒辦法，越是手法拙劣越能起到意外的效果，換作是我也要這麽做。”
二人同時大笑。
陸真卻喝道：“方雷，人證都在眼前了，你們還想抵***前輩已經將家中產業悉數相送，就為了給寧家子弟買條出路，你這都能下得去手，可見心性之凶殘，天理不容。”
方雷斜睨他一眼，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抵賴了，你能拿我怎麽樣？”
“你……”
陸真頓感詞窮，轉首向黑袍道：“各位前輩，此人之前殺我門中數位長老，日前又以卑劣手段襲殺幽嶽長老，屠滅我門中弟子寧蕾家族，手段殘忍令人發指，還請諸位長老出手誅殺此僚。”
方雷聽他言語間極其恭敬，這才明白眼前的黑袍並非元都城鬼靈門的人，那麽一定是周國鬼靈門總門派來的援軍了。
黑袍前麵一人忽然一對目光落在方雷身上，略一打量道：“方雷，正氣門客卿長老，可惜這個身份並不能成為你的護身符，不管是誰，殺我門中弟子必須要付出代價。”
方雷輕笑，道：“敢問從何而來？”
“齊國。”
“齊國？”
方雷一愣，道：“不是從周國來的嗎？”
黑袍陰森一笑，沒有回答，但顯然是默認了。
方雷又道：“大齊國鬼靈門難道也歸屬周國鬼靈門？”
幾十個黑袍人一聽，倒有一半透過麵罩望向方雷，一道道陰寒似水的眼神讓人極不舒服。
陸真聽不下去了，生怕方雷再說些貶損的話挑撥到他們與齊國鬼靈門的關係，連忙大聲喝道：“一派胡言。大齊國聖門雖然與元國聖門名義上同級，但源自創始聖祖之一，已有數千年的傳承，豈是你這等井底之蛙能夠知曉的。”
方雷並沒有在意他的語氣，聞言點頭道：“那就是說齊國鬼靈門比元國要曆史悠久了。很好，我正想著什麽時候到元國鬼靈門走一遭呢，既然你們還要高上一級，那就省了我的麻煩了。說吧，你們準備怎麽解決？”
黑袍道：“本使清揚，聽聞你手中握有聖門陰羅幡一麵，可否一觀？”
方雷仰天打個哈哈，道：“原來你們是為著這個來的。如果我不同意呢？”
“好辦，等你伏首之後，本使照樣可以觀瞻。但如你現在交出來，此間事情也許還有緩和的餘地，以免傷及無辜。”
方雷摸著下巴心思快速轉動。
他能聽得出來，黑袍人並不在乎陸真所列舉的那些罪名，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陰羅幡，不知怎麽聽說了這件事情，專程趕來奪取，順便就與陸真等元都鬼靈門的人接洽上了。
方雷忽然一笑，道：“好吧，你們先把那些礙眼的人打發了，在下可以考慮讓諸位一觀。”
陸真、呂措頓時神色一凜，齊齊轉頭向黑袍望去。
別說，他們心裏還真有點兒犯怵。
收到門主閻方一鶴傳訊時，二人都是驚喜萬分，沒想到會有總門以上的聖門高手前來相助，那麽剿殺方雷及沅霞山莊就一點兒問題也沒有了。
但是閻方一鶴還特意交待過，不管任何事情都不得忤逆聖門高手，一切都要以他們的旨意為準，這就給陸真等人又套上了枷鎖。
陸真還真是沒有想到方雷會拋出這種誘餌，諸多的打算計劃瞬間有種竹籃打水的感覺，惶恐之餘不由叫道：“前輩……”
清揚長老冷冷說道：“你這個要求很過分，超出本使的能力範圍。”
陸真、呂措登時心中一安，一塊石頭落地。
還沒等打呢，就被人轟走了，還是自己聖門一脈的人幹的，想想都覺得憋屈。
“那就對不住了，我也無能為力。”
方雷雙手向前一攤，聳聳肩膀說道。
清揚長老向左邊一扭臉，立刻走出一名黑袍向方雷逼近。
可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騷亂，一片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向這邊奔來，鬼靈門外圍弟子紛紛調轉方向朝著聲音來源警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