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風鈴（五十五）
方雷坐著沒動，隻是平靜的說：“什麽事兒？”
念奴妖道：“我需要主人相助。”
方雷道：“好的，你說就是了。”
念奴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嬌笑道：“主人莫非害怕我？”
方雷淡淡回道：“說不上，隻是不放心而已。”
念奴妖又是一笑，戲謔道：“那就算了，我自己來吧。”
然後方雷就看到風鈴披在身上的長衫開始鼓脹，就好像裏麵充滿了氣體一樣越來越大，終於當衣衫承受不了這股大力嘭的一聲破碎成漫天飛舞的布屑，一個膨脹成圓球狀的怪物就呈現在方雷的眼前。
其實也不是什麽怪物，就是風鈴身體被莫名的氣體鼓脹起來變成了球狀，除了一個比原來大了一倍的腦袋還能看出就是風鈴，身體其他部位都脹大了好幾倍。
方雷平靜的看著她，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戒備隨時應對可能要發生的變化，他的身後更是探出一頭鳳凰的半邊虛影，鐵喙微揚二目猙獰。
但是念奴妖卻很平靜，說笑完後就沒有動靜，就連氣息也變得非常的深沉，吐納間隔比之前增加五倍。
方雷盯著她看的同時，也在緊盯念奴的變化。
二者眼下還是一體，看不出有分離的跡象。
風鈴膨脹到圓球之後就不再脹了，但是也沒有癟回去，隻是從滾圓的身體裏麵傳來輕輕的抖動聲。
這種聲音很輕，以至於方雷都要仔細凝聽才能聽到。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就好像有人在裏麵用小錘敲打一樣。
方雷聽了一會兒，忍不住飛出神識上去探查，結果這一探才驚訝的發現圓球裏麵有新生命誕生的跡象。
也就在這時，方雷忽然發現念奴右下角代表能量儲備的紅線迅速的下降，不到一刻鍾就消耗了半個格。
一個時辰後，原本滿滿兩格的紅線已經快要見底了。
而這個時候，圓球裏麵的嘭嘭聲已經變得很快了。
這聲音，分明就是心髒跳動的聲音。
難道是重生？
方雷在心裏揣測，不就是修行界常見的神魂吞噬嗎，怎麽就變成了重生呢。
眼前光影晃動，念奴自行浮現在眼前，右下角能量儲備變成了黃線，兩格的源力用光了。
方雷苦笑，前段時間罷工可沒見他來要源力，現在有求於他了就自己跳出來了。
不管是不行的，總不能讓她們半途而廢，浪費了這一次寶貴的機會。
隻好從儲物袋裏取出兩塊源石，攥在手裏心念一動，念奴開始瘋狂吸引上麵的源力。
等到源石啪的一聲變成灰白色的粉末，念奴右下角的紅線終於又滿了兩格。
風鈴膨脹成的圓球裏麵心跳聲又開始變快，但每過上一會兒就會慢上一些，然後又再次變快，讓人不明白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方雷能夠確定的是裏麵有生命誕生，但具體是什麽生命他不清楚。
他嚐試過想要飛進神識從源頭查起，結果剛一穿透風鈴的表層肌膚就被一股大力給推了出來，拒絕他的窺探。
強行窺探是沒有問題的，但那樣容易造成念奴妖與風鈴任何一方的損傷，不劃算，隻好先壓下心中的好奇耐心等待。
這一等就是七天。
期間光是源石就浪費了六塊。
按方雷的計算，這六塊源石儲存的能量可以把一個普通的修士從靈級一路推演到輪回境，而不用補充任何的丹藥。
這次真是賠大了。
方雷發恨，如果念奴妖重生成人以後不聽從他的指揮，他就算再搭進去六塊源石也要把她再打回原形，還得永世不得啟用。
等待期間，齊亮發來了好幾次傳訊，每天都有劍穀弟子結伴前來拜見的，但被他給擋回去了。
隻是後來白眉老祖親自過來了一趟，齊亮不敢頂撞，當場發了傳訊請示。
方雷收到傳訊隻簡單回了幾個字：“改日我登門拜訪。”
然後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傳訊，白眉老祖大概吩咐下去了，這段日子不要門中弟子前來打擾。
在第七天上，方雷終於看到風鈴膨脹成的圓球開始萎縮。
不過這一縮可不隻是縮回去那麽簡單。
原本光滑油綠的皮膚變得幹枯粗糙，嚴重脫水，並且表麵堆起了褶皺，就好像七八十歲的老人。
一頭青絲也變得枯黃沒有光澤，隨著肌膚緊縮紛紛飄落。
最為要命的是臉頰深陷，如同骷髏一般看著有些嚇人，額頭上露出一條深溝好像隨時可以裂開一直延伸到兩鬃發裏。
方雷正感到奇怪，耳中就聽哢的一聲輕響，接著風鈴額頭上的深溝就真的裂開了，就好像有某種力量拉扯一樣迅速向兩邊撐開過去。
然後方雷就看到在裂開的老皮裏麵露麵一線潔白光滑的肌膚，並且不停向下擴大。
當老皮從臉上完全脫落，一張清麗脫俗的麵孔就映入方雷的眼簾。
依然還是風鈴原來的樣子，隻是脫卻了凡塵增添了幾分妖異，尤其她的額頭被老皮覆蓋著還沒有脫掉，在發際線上多了一個東西，好像是枝角。
再然後，風鈴全身老皮都慢慢蛻去，露出如同新生嬰兒般的肌膚。
方雷依舊站在竹亭下麵，雙眼目不斜視緊盯著她閉合的眼瞼。
鳳凰已經不再隻局限於他的身後了，輕輕揮舞著兩條美麗的翅膀在竹林上空盤旋，灑下滿天的殺氣。
殺氣，是必須的，這種情形不可能以溫柔來應對的。
還是那名至理名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念奴妖，或者是風鈴，依舊在平靜的端坐，她是什麽樣的心思沒有人知道，但是身處何種境地心裏卻是一清二楚的。
方雷無論從哪一方麵都不可能放她走的。
首先就是念奴係統。說到底她就是念奴推演進化出來的一個產品，對於念奴可以說知根知底，如果這件事情被她傳揚出去尤其傳到那些老怪物耳中，他方雷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非得陷入無休止的逃亡與殺戮當中。
再就是他答應過風鈴，盡量為她保留殘存的元神，如果被念奴妖帶走怕是回頭就要吞噬了她。
最後一個就是劍湖之女了。萬一念奴妖以她的麵目重現於世，再得到劍湖這個大靠山，那麽劍穀也就危矣了。
如果她堅持要走，方雷甚至有殺了她以絕後患的念頭，其他如風鈴也隻能說聲對不起了。
正想著，風鈴忽然睜開雙眼，並朝他笑了一笑，很甜美。
隻是接下來的動作讓方雷有些尷尬，便連忙轉過了身去，一抖手又拋過去一條長衫，等到窸窸窣窣穿衣聲結束這才又轉過身來。
細看之後，方雷有點兒發呆。
這還是風鈴嗎？
雖然容顏沒有變化，但是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如仙一般飄逸，如魔一樣夢幻，讓人搞不清楚她到底屬於哪一路的神仙。
“你這是……”
方雷確實糊塗了，神識掃過，沒有看出她的來曆。
風鈴臉上露出一條無奈的表情，說道：“還不是主人的好幫手幹的好事，把我弄的人不人、仙不仙、魔不魔的，三不像了。”
方雷大笑，道：“那你自己應該知道屬於哪一路吧。”
風鈴道：“我的肉身跟你一樣，都是人；一身的修行卻是劍湖金元宮的傳承，按修行界的傳統屬於仙；可是我的神魂……”
風鈴說著用手摸了摸額頭上的小角，角長兩寸，顏色深紫，表麵晶瑩，狀如珊瑚，然後才道：“卻是魔。”
方雷盯著她的小角，愕然道：“你真的是魔？”
風鈴道：“魔怎麽了？跟你們人、跟仙，也沒什麽區別，隻是長相上有點兒區別，再就是修煉方法不同罷了。”
方雷沉吟道：“這麽說你已經得到劍湖之女全部的修行了？”
“是的。還有劍穀風鈴，全都融入我一身了。”
“那麽風鈴的殘魂尚在嗎？”
風鈴指了指左邊魔角，道：“我已經把她封印在這裏了。”
方雷急道：“封印？會不會對她……”
“放心吧。長眠隻會對她有好處，否則與我強大的魔魂相碰撞，早晚會把她吸幹，成為我的食糧。”
方雷點點頭，道：“好吧。那麽我們現在來談一談你的問題。你是否應該履行你之前的承諾了？”
風鈴嘻嘻一笑，道：“我以為主人把這件事情忘了呢，敢情還記著呢。”
方雷道：“此事開不得玩笑，我們總要認真的談一談。如果你履行承諾，咱們皆大歡喜。如果要背信棄義，眼下就是我們要了結的時候。”
風鈴卻道：“主人說笑了，我什麽時候要背信棄義了。你不一直就是我的主人嗎？在我重生之前，重生之後，始終都在念奴的控製之下。不信你可查看一下。”
“是嗎？”
方雷有點兒不相信，主要是這段時間念奴反常讓他心裏沒底了。
聽風鈴一說，連忙喚出念奴，心中意念在念奴左上角一點兒，在十幾個熟悉的功法名稱下麵又多了一行。
“紫衣魔：可控。”
方雷愣了一下，問：“你現在叫什麽名字？”
風鈴笑吟吟回道：“紫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