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日久生情
第336章 日久生情
徐慶見是小舅子來了,知道他說的『妥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自然是他能去大學,吳月梅答應了他。
不過二麻子不清楚,一臉好奇地朝馬解放張嘴問道:
「解放,什麼妥了?」
馬解放笑嘻嘻地看著二麻子,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道:「我九月份跟慶子哥一塊上大學。」
二麻子點著腦袋,算是明白了過來。
而老張,望著馬解放,有些惱火,剛才他還在勸說徒弟別去大學,這下好了,又來一個要去的,這不是成心添亂嗎?
老張這些年把徐慶當做他的半個兒子看待,只要跟徐慶有關的事情,他都放在心上。
徐慶在廠里發展的越來越好,他這個當師父的高興,臉面上也有光。
只是當早上他和馬國華閑聊得知,馬解放要去上大學,就連自個的徒弟居然也去,這讓他震驚不已。
老張沒心思吃飯,坐在吵鬧的食堂里,伸手從身上摸出煙,點著火用力猛嘬了一口,沉著臉看向馬解放道:
「你個小兔崽子,你爸答應讓你去?」
馬解放嚼著嘴裡的饅頭,囔囔道:「張叔,這事我昨晚上跟我爸媽和我媳婦都商量了,他們看我的意思。」
老張不想說話,一根煙抽罷,沒理會二麻子和馬解放,深邃的目光在凹陷的眼窩裡迸射出來,對徒弟道:
「臭小子,別人去是別人去,伱聽師父的,最好別去,你都進廠工作十來年了,再去讀書,你媳婦和兒子不管了?
你是家裡的頂樑柱,你去上學,你讓他們娘倆以後喝西北風嗎?」
徐慶沒想到師父誤解的如此深,正欲說話,馬解放卻搶先道:
「張叔,您這思想覺悟有待提高啊,慶子哥和我高中沒念完就進廠上班,現在這形勢,國家號召工農兵上大學,我們倆從廠里弄個推薦名額就能直接去,這多好的事情,我五姐跟我小外甥,慶子哥去了大學,不是還有我爸媽能幫著照顧。」
老張黑著臉,眼神瞥了馬解放一眼,回頭看向徐慶,心裡說不出的鬱悶。
「自個聰明勤快的徒弟,怎麼在這件事上,偏偏犯起了糊塗。」
老張心中暗暗一語,越琢磨越想不明白。
徒弟在廠里都成了多少人羨慕不已的科長,工資掙得不少,工作也不是在車間吭吭哧地下苦力,媳婦兒子也有了,非折騰幹啥?
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去上哪門子的大學。
食堂里人聲鼎沸,嘈雜一片,徐慶見師父對自己的誤解真的很深,恐怕三言兩語,一時半會兒說不清,便決定等待會吃完飯,去第三車間跟師父專門解釋。
午飯吃過,老張嘆著氣,拿著飯盒去水池邊沖洗乾淨就離開了食堂。
徐慶緊追出去,師徒二人,一前一後,在大中午的烈日底下,誰也沒說話。
直到進了第三車間,徐慶才憨笑道:
「師父,您別生氣啊,我知道您為我好,可是有這麼個機會,我去大學讀三年書,出來還不照樣是乾部。」
「臭小子,那你到底圖了個啥?」
老張板著臉,神情不悅。
徐慶見狀,忙將身上的牡丹煙掏出來,趕緊給師父遞上,笑著道:「師父,您先抽根煙,消消氣,聽我慢慢給您說。」
老張接過煙,坐在車間左邊的鐵架子跟前,划著火柴,一邊點煙,一邊聽徐慶說道。
「師父,這些年裡,國家對於人才一直很重視,咱們廠前幾年的『以工代干』,不就說明了這個問題,我現在只有高中文化,國家建設需要的是高級知識份子,我去大學深造出來,對國家,對我個人,都是好事啊。」
老張耐著性子聽完徒弟的話,吐掉嘴裡的煙道:
「臭小子,你說的這些,師父自然懂,但你現在什麼情況?
上頭老下有小,你父母是不在了,你老丈人跟你丈母娘也不用你管,可你兒子,你媳婦,他們都指望著你養家糊口。」
徐慶聽著師父老張的話,點著頭,見老張不再說了,才開口道:
「師傅,您說的這些我考慮過,這幾年我跟靜紅攢了些積蓄,足夠支撐到我從大學讀出來。」
老張望著徒弟,猛嘬了一口煙,沒言語,徐慶便繼續說道:
「至於我家裡,愛國和豐銘還有曉雅,他們今年都大學畢了業,我媳婦和我兒子,他們能幫襯,我現在如果不趁著這個時候去讀大學,等再過幾年,愛國他們一結婚,我就算是想去,都沒辦法了。」
老張長長地嘆了口氣,「那你真打算去讀大學,放棄你的科長不當?」
徐慶鄭重地點頭道:「嗯!」
老張剛才聽見徐慶的話,知道徒弟前前後後都想過了,彈掉煙灰,什麼都沒再說。
就在這時候,王德全和周平泰,與二麻子回來了車間。
周平泰見到徐慶,立馬鬆開摟著二麻子的胳膊,坐在一旁道:
「慶子,二麻子說你要去讀大學,是真的嗎?」
徐慶點了點頭,「真的。」
周平泰咧嘴一樂,翹起二郎腿,右手拍著徐慶肩頭道:
「慶子,好樣的,哥哥挺你!
你要是讀完大學,回到咱們廠,再一升,當個副廠長,那咱們第三車間可算是出了大官了。」
王德全趴在二麻子身上,附和道:「就是,慶子,去了大學,好好讀書,要是誰敢欺負你,就跟哥哥說,到時候我帶著二麻子過去,收拾死他們!」
徐慶笑著點了點頭,二麻子一把推開王德全,白了一眼,躲到老張身邊道:
「德全哥,得了吧,你以為大學跟咱們廠一樣,什麼人都有,慶子是去讀書,學校里有老師,怎麼可能有人敢欺負。」
王德全不屑地看向二麻子道:「你小子懂個啥,學校里的學生那也是人,只要是人,那就什麼樣的都有,你不欺負人,別人不欺負你?
有老師怎麼了,管用嗎?我兒子在學校昨天還被他們班的一個小王八蛋欺負了,我媳婦氣的昨晚一宿沒睡,今天一早就帶著我兒子攆到學校找那小王八蛋去了。」
王德全說完,朝二麻子又道:「你兒子不是也上學了,他就沒在學校被人欺負過?」
二麻子哼哧一聲,「德全哥,想啥呢,我兒子書包,上周我還翻出一塊板磚,誰敢欺負?」
二麻子這話一說,王德全猛地一拍大腿道:
「對啊,我今晚上回去給我兒子說,讓他也在書包揣一塊板磚,以後誰再欺負他,就用書包掄他丫的,讓那些小王八蛋也知道知道,別瞧見我兒子乖就好惹。」
王德全如此一說之後,忙扭頭對徐慶道:
「慶子,你這現在不好在書包里揣板磚,不過上了大學,誰丫的都別慫,哪個孫子敢欺負你,哥哥我拽著二麻子和小周,到你學校去招呼他!」
徐慶無語,這都什麼跟什麼嘛。
大學里都是成年人,哪能跟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打架。
二十分鐘后,徐慶聽了二麻子和王德全等人的一通東拉西扯,便準備離開。
只是當他走出車間時,老張忍不住道:
「小慶,廠里今年推薦上大學的名額,你弄到了嗎?別白忙活一場,要不要師父我幫你去找李主任要一個?」
徐慶笑著道:「師父,李主任是盼不得我趕緊去上大學,他要是知道,估計恨不得立馬就讓我走人,名額肯定會給我的。」
而徐慶說的,其實一點沒錯。
李主任是真的想讓徐慶從廠里離開,因為他和劉嵐搞破鞋的事情,徐慶知曉。
只不過之前這個廠里的一把手,幾次三番地給徐慶暗中下絆子,都沒得逞,對徐慶是又恨又忌憚。
當徐慶找到李主任,把他要去讀大學的事情一說之後。
李主任心裡簡直高興的跟陞官了一樣,臉上露出激動,忙問道:
「徐慶同志,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明天的話,今晚上我安排食堂后廚給你開個歡送會!」
徐慶一樂,果然李主任是盼著自己趕緊走人。
「李主任,歡送會就免了,我想要三個推薦名額,可以吧?」
「三個推薦名額而已,多大點事,沒問題,再要三個我都批給你,不過歡送會還是要開的。」
李主任笑眯眯道:「你是咱們廠的副科,這跟一般人可不一樣,必須給你開個歡送會。」
徐慶只好道:「那成吧,但我不是現在就走,要等九月初離開。」
李主任愕然,臉上的喜色驟然消散,眉頭一挑道:「九月份?」
『是啊,現在大學又沒開學,我怎麼過去報到?』
李主任哦了一聲,重新坐回到辦公桌後面道:「徐慶同志,那除了你,其餘兩個人分別是誰?」
「保衛科幹事馬解放,食堂后廚的何雨柱。」
「哦,這兩個人啊。」李主任雙手搭在辦公桌上擰著鋼筆,「保衛科那個馬解放我有印象,他爸馬國華是你老丈人對吧。」
徐慶點點頭。
「食堂后廚的何雨柱?這人我沒啥印象,他剛進咱們廠的嗎?」李主任疑惑地看向徐慶。
「主任,傻柱。」
「哦,他啊。」李主任再次恍然,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手裡的鋼筆一撂,骨碌碌地在辦公桌上滾了一圈。
「徐慶同志,你們三個的推薦名額,我這邊登記之後,下周會安排人給你們上報上去。」
徐慶道謝一聲,轉身離開了李主任辦公室。
下午下班時,徐慶和傻柱以及秦淮茹又一塊結伴出廠回大院。
大街上,徐慶對傻柱道:「傻柱哥,上大學的推薦名額,我已經向廠里要到了,你考慮的如何了?」
昨天傻柱當著秦淮茹的面,說了上大學一事,徐慶也就沒必要再避開秦淮茹詢問。
傻柱雙手插在褲兜,聽見徐慶的話,眼角餘光朝秦淮茹瞥了一眼,思索了一會兒道:
「慶子,再讓哥哥我考慮幾天。」
徐慶點頭,示意可以。
一旁的秦淮茹默不作聲,目光略過徐慶朝傻柱望了望,心中思緒說不出的紛雜。
早上賈張氏就叮囑她,讓她給傻柱好好說說,別去讀大學。
她自己其實也是這個意思。
她現在離不開傻柱,家裡更離不開。
要是沒了傻柱,她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奈何此時徐慶也在,秦淮茹不好意思張口直言。
一直回到衚衕口,徐慶看到靜紅和小丫頭也下班回來了,就先一步進了大院,秦淮茹逮住機會,拉扯了傻柱一把,倆人站在衚衕里小聲說道起來。
「傻柱,你老實告訴姐,你是想去讀大學還是想去大學里找對象?」
傻柱伸手撓著頭髮,瞧見衚衕里這會兒沒其他人,便呲牙一笑道:
「秦姐,您覺得呢?」
秦淮茹眼神剜了傻柱一眼,「我怎麼知道,你自己什麼想法,現在沒人,你直說。」
傻柱從身上摸出一根經濟煙,叼在嘴角抽著道:
「秦姐,那我就直說了,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打著光棍,您也不表個態,我這麼一直被你吊著可不成!
您要是不想跟我好,那我就去大學里找個對象,就算找不到,等我大學出來,好歹國家會讓我當個乾部,我有乾部身份,哪怕年紀大點,還是能娶到媳婦,不然,我難不成真打一輩子光棍?」
秦淮茹望著傻柱,雙眼有些泛紅,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她不是對傻柱沒感覺,可能一開始沒有。
但同住在一個院里,又同在紅星軋鋼廠上班,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自從賈東旭沒了之後,傻柱不管是在廠里還是院里,幫了她不少,難免日久生情。
經過這些年,秦淮茹在心理上對傻柱已經產生了依賴,就是礙於賈張氏橫在中間,外加她兒子棒梗對傻柱總是橫眉冷對,不給好臉。
使得她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
而今天,秦淮茹聽見傻柱的話,心裡仍舊還是搖擺不定。
既不想讓傻柱跟著徐慶去讀大學,又不想給傻柱一個明確答覆。
衚衕里,寂靜,悄然……
下午的夕陽灑落,把傻柱和秦淮茹的身影,映照在牆上,越拉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