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第387章 過冬至
第387章 過冬至
當徐豐銘邁步走向閻埠貴家的屋門口時，這位早已滿懷期待的三大爺，卻躺下身，在炕上閉上了眼，假裝睡著了。
徐豐銘站在屋門口，朝閻埠貴小聲喊道：「三大爺，醒醒。」
閻埠貴這才裝作被吵醒，從炕上坐起，佯裝地揉了揉眼睛，看向徐豐銘道：
「喲，豐銘來了，快，進來屋裡坐。」
閻埠貴一邊示意徐豐銘進屋，一邊扭頭朝在廚房忙活做飯的自家老婆子喊道：「豐銘來了，快給倒杯茶。」
三大媽聞言，撂下手裡的擀麵杖，將手上的麵粉輕輕地拍在案板上，從廚房走出，然後洗過手，拎起暖水瓶給徐豐銘倒了一搪瓷茶缸茶水。
而閻埠貴則坐在炕沿跟前，遞給徐豐銘一根大前門問道：
「豐銘，找三大爺我啥事？」
徐豐銘接過煙，見閻埠貴明知自己過來是因為啥，卻故意這麼問，心頭有些微惱。
但礙於閻埠貴是院里大爺，也不好計較，就沒揭穿，幫閻埠貴點著煙道：
「三大爺，我也沒啥事，就過來給您說一聲，我廠里給我的那張照相機票，真不好意思，我過幾天準備買照相機。
三大爺，我沒法子勻給您了，您可千萬別跟我這小輩計較。」
閻埠貴心中咯噔一聲，抓起一旁的老舊眼鏡戴上，朝徐豐銘看了看，心中說不出的不是滋味。
他雖然有想過徐豐銘會這麼說，卻更想過，徐豐銘會選擇低價勻給他照相機票。
可現在，閻埠貴心裡的算盤珠子瞬間散落，但又不好再多說什麼，他是當長輩的，臉得要不是，不能一直為難一個晚輩，便一臉輕描淡寫地笑道：
「嗐，沒啥，票是你的，你要用，三大爺我就不要了。」
閻埠貴話一說完，緊接著就問道：「豐銘，你打算買啥照相機？我給你說，百貨大樓那邊有個海鷗牌的，挺便宜，一百二十塊錢，絕對划算。」
徐豐銘嗯了一聲，「三大爺，咱不愧是爺倆兒，我之前也留意過那台照相機，就是我對象嫌款式不太好看，又怕賣的便宜，質量不好，她在『僑務辦』工作，讓我買個好點的，說到時借她用幾天，好像她單位過段時間要接待幾位身份顯赫的華僑，要用來拍照。」
閻埠貴聽見徐豐銘這麼一說，徹徹底底地斷了照相機票的念頭。
點了點頭，看向徐豐銘的眼神，剎那間黯淡無光。
徐豐銘把正事說完，端起茶缸子，喝了兩口三大爺家的茶水，從炕沿上站起身道：
「三大爺，那您歇著，我得回後院幫我大哥跟我二哥搓煤球去了，昨兒我家剛買的煤灰，放一天了都。」
閻埠貴也沒挽留，送徐豐銘走出屋后，抬頭望著即將暗沉的天空，不由地長嘆一聲。
日子一晃，轉眼到了冬至這天。
可以說，在這天，幾乎整個北方都會吃頓餃子。
雖然這也是個節日，可並不放假。
徐慶早上到五分廠后，讓食堂主任帶人特意買了二百斤豬肉，本來他想獨自去后廚庫房，將豬肉用能力分一下，讓全廠人多吃點，可一下多出二百斤豬肉，這是個麻煩事，便打消了念頭，將廠里順便採購的幾百斤麵粉分了一下。
反正糧食這種東西，這年頭再缺也沒豬肉缺，徐慶分出三百多斤白面，乍看起來，在寬大的庫房中，並不顯眼。
廠里上千號人，白面每天都要吃掉將近上千斤，三百多斤白面，簡直不夠瞧的，也更相對不會引人注意。
徐慶分完白面后，走出庫房，叮囑食堂主任，今兒中午包餃子，全廠吃餃子。
過冬至嘛，不吃頓餃子那哪成。
上午時候，全廠職工聽說中午吃餃子，還是豬肉餡的，一個個興奮不已。
尤其是那些剛進廠沒多久的，平日里吃飯清湯寡水，工資低，都不敢吃白面饅頭，更不奢望吃肉。
可今天廠里說全廠吃豬肉餃子，那高興的，就差把車間的頂子掀了。
紛紛誇讚新來的正廠長，對他們工人真夠好的。
中午食堂，上千號人捏著碗筷，排著長隊，一個個迫不及待地等著打飯。
一鍋鍋餃子冒著熱氣，被食堂后廚的人用笊籬盛進碗中，排隊早的，端在手裡的碗中，已被舀了十五個餃子，不顧燙嘴，著急忙活地先往口裡塞了一個，頓覺倍兒香！
儘管豬肉剁成了餡兒，還加了不少白蘿蔔，可在這物資短缺，肉少的年月，能吃上就不錯了，誰會覺得不香？
往常他們自個買肉，不但要錢還要票，有時還買不到，今兒廠里讓他們吃豬肉餃子，全都心裡美滋滋的。
吃著熱乎豬肉餃子，不斷議論說徐廠長夠意思，讓他們這些普通工人，今兒也能開個葷腥。
下午幹活時，所有人都比平時多賣了幾分力氣。
而下午下班，徐慶騎著已經不帶手套能把手通紅的自行車回到大院，院里各家各戶，也都在包餃子。
雖說院里上班的人，有些中午會在自個廠里、單位吃上餃子，可不上班，整天呆在大院的一大媽，二大媽她們吃不上。
所以，前院里的三大媽和中院一大媽，賈家的賈張氏以及後院的二大媽跟二兒媳婦，早早地就開始包餃子了。
徐慶剛推著車走進前院，就聞到了煮餃子的香味。
回到後院自家，徐慶見媳婦靜紅和妹妹曉雅在包餃子，愛國和豐銘帶著小侄子在廚房，一個煮餃子，一個燒火。
廚房內的白色水汽沿著窗戶飄散不完，就往前屋涌。
徐鴻志捧著一個搪瓷大盆，站在鍋台跟前，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鍋里的餃子，不斷咽著口水。
沒多時，第一鍋餃子就出鍋了，徐豐銘用笊籬撈出，盛到小侄子懷裡的搪瓷盆中，然後讓妹妹把剛包好的餃子，繼續往鍋里下。
徐慶見狀，讓兒子把剛出鍋的餃子端去前屋，然後蹲下身子，打開櫥櫃，從裡面拿碗筷。
不過第一鍋餃子才出鍋，第二鍋剛下，第三鍋還在包。
徐慶就在前屋，用筷子夾了七八個餃子，讓兒子端著去給老太太送去。
等下其餘兩鍋餃子煮熟后，一家人再一塊吃。
但第二鍋餃子一熟，馬靜紅就道：「慶哥，你先跟愛國和豐銘帶著咱兒子，你們先吃，我和曉雅看著把最後一鍋餃子煮出來。」
徐慶見兒子饞的哈喇子沿著嘴角直淌，父子倆人就和愛國，豐銘在前屋炕上先吃。
徐豐銘弄了幾個醋碟，他自個的裡面舀了一小勺油辣椒，滴了兩滴香油和芝麻醬，餃子用筷子夾著一蘸，一口一個，吃的那叫一個香。
而此時，大院各家，這會兒也都在自家屋裡吃著餃子。
已經到76年的年底了，院里各家的日子，比起十多年前，都好過起來。
就連中院賈家屋裡，賈張氏和秦淮茹也吃著白麵包的豬肉餃子。
賈張氏今兒上午，和一大媽出門買菜，專門稱了一斤豬肉。
其一是今天冬至。
其二則是棒梗趁著冬天，插隊公社的事情少，回家探親了。
賈張氏本就是個嘴饞人，加上棒梗回來，自然得吃好的。
秦淮茹第一鍋餃子一出鍋，賈張氏就先給她自個和棒梗各舀了一碗。
也不管秦淮茹有沒有忙完，就拉著棒梗在大圓飯桌上吃了起來。
十多分鐘后，秦淮茹在廚房把剩餘的餃子都煮熟，端到飯桌上，一邊吃，一邊看著好久沒見的棒梗，滿臉心疼道：
「兒子，待會吃完餃子，跟我上你後院徐慶叔家，我讓他幫你想想辦法，將你從你插隊的那個地方調回來。」
棒梗沉默不言，嚼著嘴中熱乎餃子，咽進肚子后，依舊一聲不響。
賈張氏用手裡的筷子戳向棒梗，一臉急色道：
「大孫子，你要急死奶奶啊，你媽跟你說話，你倒是應一聲啊。」
棒梗應了一聲，「哦」。
賈張氏瞅見棒梗還不愛說話，眼神偏向秦淮茹，把筷子撂在碗沿上，皺起眉頭道：
「大孫子，你這性子可得改改，咱們大院，你看誰跟你一樣，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你這隨了誰呢？你爸東旭年輕的時候，可從沒沒這樣過。」
秦淮茹知道自個婆婆這是在說她，一句話都沒言語。
吃過晚飯，碗筷沒收拾，廚房裡的東西也沒洗，秦淮茹拿著早都準備了幾個月的一條牡丹燕和兩瓶二曲，拉著棒梗就掀開用舊褥子改的門帘出了屋。
後院里，徐慶正坐在屋裡跟弟弟妹妹和媳婦剛吃完晚飯。
徐慶和愛國吃了兩碗餃子，徐豐銘則三碗。
別看豐銘是兄弟三人中，年紀最小的，可飯量如今卻是最大的。
即便是吃了三碗餃子，他還又端起妹妹曉雅給舀的餃子湯，一飲而盡。
這才舒坦地靠在身後的被褥上，打著飽嗝，朝自個大哥道：
「大哥，今天咱中院的棒梗插隊回來探親了。」
徐愛國和徐曉雅同時點頭道：「大哥，我也瞧見了。」
徐慶聽見弟弟妹妹這麼說，眉頭微微一挑，望著屋門外黑漆漆的夜晚，暗覺，棒梗既然今天回來探親，那秦淮茹和賈張氏怕是要帶著他，上家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