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體諒
「慶哥」
馬靜紅從糧站內走出,站在徐慶身邊。
她身為妻子,懂自個男人,也理解,更能體諒。
目前自家糧站已經招了三個人,完全不需要再僱人。
三虎子媳婦和美娟,還有二麻子,都乾的挺好。
手腳麻利,人都勤快,
不可能無緣無故辭退。
惠麗華她們想來,確實讓人為難。
要是一個人的話,她相信徐慶會直接答應。
可三個人,工資每個月加一塊就要一百多。
她微側身子,扭頭朝身後店裡的三個好姐妹望了一眼,回過頭,斟酌著小聲道:
「慶哥,你決定吧,如果你不想讓麗華她們在咱家糧站上班,我這就回去給她們做思想工作。」
徐慶凝望著漆黑夜空,輕嘆一聲,聽見靜紅的話,沒立即開口,而是暗思片刻,緩緩道:
「算了,她們既然現在沒事做,那就從明天起過來吧,」
「慶哥,您.?」
馬靜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自個男人,居然答應了。
心中說不出的激動。
徐慶轉身望著靜紅,抬手幫媳婦撩了一下被寒風吹亂的秀髮,淡然笑道:
「麗華她們是你的好姐妹,難得向你開一次口,我總不能讓你為難不是。
更何況,她們是因為你才想來咱家糧站的。」
馬靜紅臉上露出一抹羞澀。
徐慶更加確信他猜中了。
畢竟以惠麗華三人的條件,找工作不是啥難事。
她們手裡還有文工團開具的轉業材料。
就是想去百貨大樓當營業員,稍微找下關係,輕而易舉就能進去。
這年月,百貨大樓屬國家設立的單位,進去當營業員是鐵飯碗。
上下班準時,薪資待遇方面除了工資外,逢年過節還會發放一些東西。
她們三人年紀雖說比不上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但做事經驗,人生閱歷卻很豐富。
哪怕她們不想上班,呆在家裡做全職太太,相夫教子,也是吃喝不愁的。
她們想來自家糧站,必然是奔著靜紅的。
徐慶哪能想不到這一點。
而他之所以答應,一方面是出於對媳婦的考慮。
不想讓靜紅在好姐妹面前失了臉面。
另外一方面,他剛才冷靜地考慮了一番。
覺得惠麗華三人來自家糧站上班,也不是不可以。
快一年時間,糧站內的各方面事宜,幾乎擺順。
要是有惠麗華三人在,他往後就不用操心糧站這邊。
哪怕周末人多,也人手足夠,無需二弟愛國和三弟豐銘他們前來幫忙。
過完年,自己又能安心照看郊區庫房的糧食加工事宜。
二麻子到時出去收糧。
如此一來,等糧站生意在城裡闖出名聲后。
將糧站這一攤子事情,在惠麗華她們的協助下,交給靜紅打理,他還能騰出手擴展其他生意。
當靜紅返回糧站,將徐慶答應的事情一說后,惠麗華三人小跑出來。
羅紅娟帶著李淑珍笑盈盈地朝徐慶道:
「慶子姐夫,那就說定嘍,不許反悔,明天我們仨兒就一早來你這上班。」
惠麗華沒出聲,但看徐慶的眼神,說不出的興奮。
她不完全是想和姐妹們在一塊。
固然有這方面的原因,卻還有一點無人知曉的私心。
她放不下對徐慶的執念。
只不過,她在徐慶和靜紅結婚前,曾找徐慶吐露了一次心扉。
之後,再也沒對任何人提及過,一直深埋在心底深處。
可隨著改開的影響,隨著國外思潮的衝擊。
她心中萌生了期許。
如果如果她想,要是有機會的話。
要是
她深知內心的念頭是不道德的,可忍不住要去想。
一陣刺骨的寒風呼嘯地刮過,冷的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
惠麗華回過神,忙將眼睛從徐慶身上移開。
她不希望被其他人看到她的不自在。
十分鐘后。
徐慶和靜紅一個騎著摩托車,一個騎著自行車,在街上與惠麗華三人分開,然後朝自家大院回去。
總算是能回家了,徐慶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剛進到前院,徐慶推著摩托車,就見閻埠貴拉著許大茂,倆人在前院院里小聲嘀咕。
雖然閻埠貴壓低聲音,但徐慶還是聽見了。
不過沒理會,他帶著靜紅跟這位三大爺和許大茂各打了聲招呼,就直徑朝後院自家回去。
而許大茂見徐慶回來,想問問今兒糧站賣出去了幾件軍大衣,不想再跟閻埠貴掰扯。
奈何閻埠貴拽住許大茂的胳膊,不讓走,直到徐慶和靜紅穿過前院,進了中院,仍不依不饒。
許大茂只得耐住性子,站在前院道:「三大爺,你到底要幹啥?」
「大茂,你把三大爺我多掏的那五塊錢退了就成。」
閻埠貴又老調重彈地說道。
許大茂一臉無語,「三大爺,好我的三大爺嘞,您這不是讓我為難嗎?我軍大衣賣給你,比百貨大樓那邊可便宜整整五塊錢,您還讓我再給你退五塊,合著我忙活這麼長時間,一分錢不賺,還得給您倒貼是嗎?
您覺得合適不?」
閻埠貴藏在鏡片后的眼睛骨碌碌一轉,朝許大茂笑道:
「瞧你這話說的,我不是今兒聽秦淮她婆婆說,你給棒梗的軍大衣,才收了二十。」
「三大爺,棒梗不管怎麼說,他也叫我一聲姨夫,我怎麼著都給便宜點吧?!」
許大茂心裡窩火,猛嘬了一口煙。
閻埠貴沉默了一下,念頭一動,道:
「大茂,棒梗雖說是你外甥,那咱還都一個院的街坊不是,你給我退五塊,我保證誰都不說。」
許大茂越聽越覺得來氣,叼著煙冷聲道:
「三大爺,您要是不想要,那好,您現在脫下,我立馬把錢全都退您,二十五塊,一分不少,你再想要軍大衣,自個去百貨大樓買去,你看看那邊二十五塊賣您不?!」
閻埠貴被噎的無話可說,卻仍不死心。
他多精打細算的人,五塊錢,能當一張大團結花。
許大茂能少要棒梗五塊錢,那今兒,他非讓許大茂給他退五塊不可!
見許大茂發火了,閻埠貴生怕被院里其他人聽見,拽進自家屋裡,讓三大媽給倒了杯茶,然後和聲和氣道:
「大茂,三大爺我跟你三大媽平日里對你怎麼樣?你說。」
許大茂低頭瞧著面前剛放下的茶杯,眼皮抬起道:
「三大爺,咱可不興這樣,您跟三大媽倆人對我是不錯,我心裡記著,但是你讓我退錢,真不行,我媳婦秦京茹她跟秦淮茹是表姐妹,我那敗家娘們非讓我少收五塊,我能怎麼辦?」
閻埠貴不接茬,許大茂繼而道:
「三大爺,要不你現在跟我上後院,問問慶子去,他糧站那邊也幫我代賣軍大衣,你問問他,我是不是讓他賣二十七塊錢,要是對方一個勁兒的討價還錢,最低二十五,我真沒問您跟咱們大院大伙兒多要一分錢!」
閻埠貴伸手扶了一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打量著許大茂,想了想徐慶,心中念頭轉來轉去,琢磨了半響,突然蹦出一句。
「大茂,你讓小慶在外面幫你代賣軍大衣是二十五塊錢一件,咱們一個院的,看在多年街坊的份上,你好歹再便宜一點?」 許大茂見閻埠貴扣起字眼兒來,抬手把面前的茶杯一推,「三大爺,你就要這麼說,那您還是麻溜地把身上的軍大衣脫下,我二十五塊現在就退您,省的您心裡不舒服,別今晚上都睡不著覺。」
三大媽插話道:「大茂,你說啥呢,這不是找你商量嘛,棒梗跟你媳婦沾親,你能一下少五塊,到我們家跟前,多多少少也讓一點不是,我跟你三大爺的光景,你也能瞧見,我們家三個小子,沒一個爭氣的,你不退五塊,四塊九也成。」
許大茂見三大爺跟三大媽車軲轆話,說了一圈又一圈,實在聽不下去。
站起身就要從閻埠貴身上扒昨晚賣出去的那件軍大衣。
閻埠貴精明,許大茂也不傻。
他清楚,要是給閻埠貴退了錢,甭管多少,那大院其他人知道,非全都找他退錢不可。
還不如不賣了,省的麻煩。
閻埠貴連忙道:
「許大茂,你這幹啥,不退就不退嘛,有啥話咱們好好說。」
許大茂見閻埠貴服軟了,心中咒罵兩句,臉上不漏聲色道:
「三大爺,這話可是您說的,那我回去了。」
許大茂說完,不等閻埠貴還想再說啥,轉身抬腳就從閻埠貴屋裡出去,一秒都不想多待。
他心裡有事,還想找徐慶問問,今天軍大衣糧站那邊買了幾件,哪有心思跟閻埠貴扯皮。
後院里,徐慶和靜紅已經在屋裡吃起晚飯。
愛國和愛倩坐在炕上,陪著爺爺和奶奶聊天。
徐慶一邊嚼著饅頭,一邊朝二弟道:
「愛國,這周周末,你和愛倩不用上糧站幫忙了,你嫂子靜紅她原先在文工團的三個同事,明兒到糧站上班,你們倆周末就忙自個的事吧。」
坐在炕沿上的徐愛國聞言,皺起眉頭道:
「大哥,糧站您不是雇了二麻子跟美娟和她嫂子嗎?您再雇三個人的話,忙起來倒是不缺人手,但工資這一塊,一個月下來,六個人,得不少錢啊。」
劉愛倩也應聲道:「是啊,大哥,嫂子,賣一斤糧食才掙兩三分,雇的人一多,辛辛苦苦一個月掙的錢,全給工人發工資了。」
馬靜紅沒言語,默默地低頭吃飯。
徐慶把嘴裡的饅頭咽進肚子,捏著筷子的右手擺了擺,對愛國和愛倩道:
「不礙事,糧站生意還行,周末一天能賣出去上萬斤,其他日子裡雖然沒多少,就幾百斤上千斤,可再加上我每周給幾個分廠都送五六千斤,再雇三個人也沒啥問題。」
徐慶說完,想了一下,又補充道:
「另外,你嫂子那三個同事,她們就年前沒事做,過完年開春后,說不定找到好的工作,就走了,到時我忙庫房那邊的事情,弄不好還得再僱人。」
徐愛國沒注意嫂子靜紅,嗯了一聲。
但劉愛倩注意到了,忙順著徐慶的話道:
「大哥說的有道理,嫂子文工團的同事,肯定跟嫂子一樣,個頂個的漂亮,真不見的願意在糧站長呆,或許是閑不住,想在糧站跟嫂子呆一塊,好說說話,我們女人就這樣,總喜歡跟關係好的膩在一起。」
徐愛國聽見自個媳婦的話,又見大嫂一直沒吭聲,察覺出了問題,忙岔開話頭,道:
「可不是,我記得我跟愛倩沒結婚那陣兒,每次到她單位去找她,總能瞧見她跟她單位的那些女孩子在一塊,害得我每次都得給她單位那些女孩子買汽水。」
熱炕上的兩位老人,靜靜地聽著孫子和孫媳婦說話。
他們從不摻和兒孫們工作上的事情。
其一不懂。
其二,上了年紀,有那個心,也沒那個精力。
能幫著把太孫子和太孫女帶好就已經蠻不錯了。
哪還能操心其他。
徐鴻志趴在太爺爺和太奶奶中間,兩耳不聞大人之間談論的事,一心只盯著老爸徐慶給他買回來的集郵冊,翻看上面的精美郵票。
徐鴻福與徐巧馨則摟著一臉生無可戀的狸貓小灰,跟著哥哥瞧集郵冊。
兩個小不點看不看得懂不知道,反正嘴角的涎水沒少淌。
惹得徐鴻志嫌棄不已,用手絹擦了又擦,生怕把郵票弄壞。
至於保姆馮嬸,更不會言語主家的事情。
她當了多年保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心裡有數。
幫徐慶和靜紅從廚房夾了一碟鹹菜端到前屋后,就忙捏著火鉗子,準備打開屋門,上隔壁小屋,給爐子添煤球去。
屋外院里,星光璀璨,夜依舊黑,風依舊冷。
許大茂從前院回到後院,正要進徐慶家,見馮嬸出來了,忙讓開,讓她先走,隨後才邁步進到徐慶屋裡,將屋門閉上,叼著煙捲道:
「慶子,今兒賣了幾件?」
徐慶見許大茂來問自己軍大衣的售賣情況,咽掉嘴裡的熱水,放下搪瓷茶缸道:
「大茂哥,今兒一件沒賣出去。」
許大茂啊了一聲,緊鎖眉頭,給徐慶爺爺遞了根牡丹,然後挨著愛國坐在炕沿上,嘬了兩口煙道:
「慶子,你糧站平日里人也不少,昨天還出去三件,怎麼今兒一件沒賣?」
徐慶搖頭,「這我上哪知道去,今天倒是也有人問,但都沒買。」
許大茂撓了下頭,手一揮。
「嗐,沒事,明兒說不定就有人買了。」
翹起二郎腿,許大茂嘿笑道:「慶子,哥哥我今兒在火車站可賣了不少,二十件。」
許大茂得意洋洋的伸手兩根手指頭,朝徐慶和愛國,愛倩,靜紅晃了晃,咧嘴笑道:
「你們是不知道,那些從外地來咱們這的人,一聽我軍大衣賣二十八一件,比百貨大樓還便宜兩塊,呼啦一下就圍了一圈,一個個搶著要,上午哥哥我就賣了十五件,下午還有個人,好像是辦完事,著急趕火車回去,拿的東西多,給了我錢,讓我給他從車窗上遞上去。」
徐慶問道:「大茂哥,那你給遞了沒?」
許大茂撇嘴道:「嗐,車站人多的跟啥一樣,亂糟糟一團,眨眼兒的功夫,我就找不見那人了,喊了幾聲,也沒聽見有人回應,哥哥我總不能隨便找人遞給吧。」
徐慶暗笑一聲,沒再問。
因為依著許大茂的性子,就算是瞧見那人,怕是也會假裝沒看到。
徐愛國想起之前三大爺叫許大茂上前院去,好奇問道:
「大茂哥,三大爺大晚上找你啥事,搞得神神秘秘的,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許大茂聞言,煙頭往爐子底下盛爐灰的小簸箕一彈,氣不打一處來道:
「提起來就來氣,三大爺聽說棒梗身上穿的軍大衣,我只收了二十塊錢,非讓我給他退五塊。」
劉愛倩在一旁道:
「大茂哥,你給退了?」
許大茂直起腰板道:
「你真不了解咱院里的三大爺,我要是今晚上爽快地把五塊錢給退了,他保准晚上躺在炕上,猜忌我不知道還賺了他多少。
還有啊,你也不了解哥哥我,進我口袋的錢,只有花出去的,沒有退出去這個說法。」
徐慶和愛國同時笑著不說話。
許大茂今天可是說了句大實話。
他能給人退錢,除非能從那人身上賺到更多。
否則,門兒都沒有。
次日,清晨。
徐慶穿戴整齊,在微亮的天色下,打開屋門去推摩托車。
同住在後院的許大茂,聽見動靜,睜開惺忪的雙眼,推搡一旁的秦京茹,讓趕緊把昨晚他忘記交給徐慶的十件軍大衣,拎出屋。
他自個是躺在炕上,鑽在暖和的棉被裡,睡眼朦朧,沒打算到院里去。
秦京茹滿心不情願,只是許大茂昨兒賣軍大衣,掙了不少。
雖然沒把錢交給她,但不管怎麼樣,她跟著許大茂,也能花著。
便披著棉襖,溜下炕,拎著沉重的軍大衣,把屋門打開,放在門口,喊道:
「慶子,軍大衣我放我屋門口了,你自個過來拿。」
說完,秦京茹哆嗦著身子,轉身將屋門趕緊一閉,又爬上炕睡覺去了。
徐慶聞聲,頓時無語,這兩口子,真是一個比一個懶。
但答應幫許大茂的忙,同時他既能賺錢,又能通過一份為二的能力,把軍大衣分一次。
徐慶推著摩托車,停在許大茂家門口,把地上捆綁好的軍大衣,丟在摩托車上。
然後,趕緊出大院。
今天一早,除了二麻子和三虎子媳婦,美娟三人外,惠麗華與羅紅娟,李淑珍也來糧站上班。
徐慶不得不趕在他們前頭,早點過去開門。
爭取把今天這十件軍大衣,在其他人前來之前,使用能力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