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是個健康寶寶
程軍罵完兩行眼淚滾了出來,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用顫抖的雙手抱住頭,語氣無比痛苦,“媽的,這算怎麽回事?我跟她第一次滾床單的時候那孩子就已經在她的肚子裏了!我們在一起才三個月,三個月啊!這孩子…這孩子眼看就快要出世了,你讓我又怎麽去麵對她?怎麽麵對她的孩子?!”
顧笙歌總算聽懂了,身體晃了幾晃,險些跌坐在地上。
而此刻邱洋忘了她的存在,這個意外等同於一個威力無比的炸彈在他胸臆間爆開來,炸得他魂飛魄散,大腦空白!
蘇穎有了他的孩子?!
這…
這怎麽可能?
他明明記得自己沒有碰過她啊!
況且跟她同居的那段時間裏他除了有幾次喝醉了回家之外,根本就沒…
等等?!
難道…
難道是那幾次醉酒中,他克製不住得把她當成了顧笙歌?!
他越想,心頭就越發的不安起來…
“難怪她會突然一聲不響得離開我,原來是沒辦法麵對我,也怕你知道!可她糊塗,這孩子怎麽能留下?她就是被自己寫得那些小說給害的,沒常識!再加上沒什麽人生經曆,隻知道尋找一份沒有雜質的真愛,昨天看到她都是臉色蠟黃的,全身上下浮腫,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著我都心痛!”
“她現在在哪?”邱洋眼神空洞得問。
程軍抬起頭,一時語塞。
“我問她在哪兒?快說!”邱洋提起他的領子大聲得又問了一遍。
程軍說了個地址,他重複確認了一遍後拔腿就衝了出去,他忘了還呆愣在客廳裏的顧笙歌,下樓才想起於是又跑上來,語氣急急,“對不起笙歌,我現在得去見她,我要問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程軍忙附和。
一棟和程軍的公寓差不多老舊的房子裏,簡單的幾樣家具,屋裏甚至連飲水機都沒有,隻有那種插電的水壺,壺口冒出一股白霧般的熱汽。
蘇穎提起來倒進三個一次性紙杯裏,正要端給他們邱洋便起身接了過來,“我來,你歇著吧。”
蘇穎的臉像是大火煎過了的雞蛋,臉頰和鼻梁起了些茶褐色的妊娠斑,她不安的坐在沙上,低著頭不說話。
顧笙歌有些內疚的看著她,那個曾在宴會上眼眸澄澈,性格率真的女孩,此刻竟變得如此憔悴,判若兩人…
蘇穎鼓了些勇氣才抬起頭對顧笙歌勉強笑笑,“好久不見了顧小姐,對不起,我說話不算話,這次沒準備好小說送你。”
顧笙歌抿了抿唇,“沒關係,我去書店買也一樣。”
“嗯,但那都是過去出版的,我現在暫時不能寫書了,電腦都不敢開呢。”
蘇穎眼神黯淡,那雙澄澈的眸子如今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東西,最能讓人讀出的便是生活中的苦難使那眼眸不再堅定明亮。
“那你現在靠什麽生活?”邱洋關切得問。
“之前寫書的稿費還有些,我那房子已經租給別人了,現在住這裏便宜些,省著點花,靠兩套房子的差價是能湊合著過的,也許等孩子大一點了,我還可以繼續寫小說。”她低聲道。
邱洋一陣心疼,以前的她都是飯來張口,家裏條件好,除了寫寫小說外,並不需要操心生活,視錢財如糞土。
而今,她也得為了孩子的未來打算,即便有積蓄也不敢亂花。
“你家人呢?他們都不管你的嗎?”他問。
“我爸媽不同意留下這個孩子,就連我表哥表嫂也要我拿掉,可我舍不得,就跟他們決裂了,爸媽氣得到到現在都不肯見我。”
蘇穎的眼裏閃過一絲懊悔,她並不掩飾,接著道,“其實我真悔了,當初真該聽他們的話,我以為自己能做個快樂堅強的未婚媽媽,可生活並沒那麽簡單,鄰居知道我一個人獨居,他們看我的眼神也不友善,現在挺著個大肚子,什麽家務都要自己做,不知道有多累,這跟我以前寫的看的,受盡寵愛跟嗬護的準媽媽截然相反,現實是這麽的殘酷,可現在即便我想拿掉也晚了,我都看到過孩子的手和腳了,不能拿了,也真舍不得拿掉…”她說著說著把臉埋到雙臂裏,嚶嚶啜泣起來。
程軍正想上前抱住她,但邱洋動作更快得把她攬到了懷裏,拍著她的背安慰著。
顧笙歌看得心裏難受,索性不看了,盯著自己的腳尖,偶爾也把眼光移到陽台上,那裏置放著一個天藍色的嬰兒車——
然後她走了,沒人察覺到她的離開。
晚上邱洋隻給顧笙歌打了個電話,說這幾天有事要處理,顧笙歌心知肚明是處理什麽事,她也不問他,爽快答應了。
她沒想到自己會那麽爽快。
總公司的人事調令過期仍未下達,顧笙歌通過同事得知,由於德國卡塞爾分公司的管理層變動,因此兩邊的高層人事異動暫緩執行。
她當然知道這肯定是邱洋出了份暫緩申請,原因——
隻在於他動搖了…
星期天下午,陳琳因感冒回來就睡了,顧笙歌想著去買些消炎藥,在樓下卻意外見到了蘇穎。
她穿著一件寬鬆的藍色卡通孕婦裝,坐在長椅上,見到她,便用一隻手撐著扶手,另一隻手捧著凸圓的肚子,艱難得站起身。
顧笙歌盯著她的肚子,心想:那就是她和邱洋和孩子,以後會長得跟她一般大,卻不知道那孩子會是什麽命運。
“對不起,冒冒失失得就來打擾你,我是跟程軍問到你的住址,正想歇會再上去找你。”蘇穎添了添幹燥的唇。
顧笙歌低頭看到她還穿著拖鞋,想著她挺個大肚子跑這麽遠,不免為她捏了把汗,忙道,“你怎麽也不事先打個電話?我去找你就好了,你這身子還大老遠得跑來,萬一傷著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我想我親自來,會更有誠意一點。”
頓了頓,蘇穎接著道,“來的路上我看到對麵有家咖啡廳,我想跟你好好聊聊,你方便嗎?”
“走吧。”顧笙歌挽了她的手,借她些力,帶她走出小花園。
白天的咖啡廳,不到用餐的時候便是冷冷清清的,幾個穿著粉藍圍裙的服務員在廳裏逛來逛去。
兩人選了個靠窗的座位,窗外砌了個假山,山頂斜噴出一股噴泉,灑到小園圃的鮮花上。
顧笙歌要了咖啡,蘇穎要了果汁,兩人相繼望著窗外陰霾的天一時都沒說話。
良久,還是蘇穎先開了口,“我沒打算讓邱洋知道的,更沒想過要破壞你們,但是因為我之前的任性,最後還是給你們造成了負擔。”
顧笙歌轉過頭,“這話怎麽說的?你沒那個想法,這是我們都知道的啊。”
“正因為你們都知道了,所以我才覺得更不安,我真沒想過要邱洋娶我,當初懷上這個孩子也是意外,是他…有兩次喝醉把我當成了你…你們就當沒見到過我,忘了這麽回事兒吧,孩子我會自己養大,跟我姓,隻要你不介意,邱洋還是可以來看看他。”蘇穎急切得說明自己的立場。
顧笙歌感到可笑,事已至此,能當成什麽都沒生過嗎?
況且邱洋又怎麽可能在明知自己有個孩子的情況下,還能安心得跟她在一起一輩子?
他連著幾日都沒來找她,不就說明這親生孩子比她這個失而複得卻毫無血緣的女朋友重要多了?!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邱洋有他自己的選擇,倒是你…”
她頓了頓,“你心裏真正愛的是程軍還是邱洋?”
蘇穎驀然垂下頭,藏在桌下的手捏緊了桌布,片刻後才抬頭,“我現在誰都不愛,隻愛肚子裏的孩子!”
“或許吧,誰又重要得過親生血緣呢?”顧笙歌別有深意道,意指邱洋,也是在說蘇穎。
蘇穎慘然得笑了會,頗感無奈得搖搖頭才坦言,“真沒想到,我從初中開始寫小說,刻畫了一個又一個真愛至上的女主角,最後自己竟變成了奉子逼婚的女配角,夠濫俗,也夠諷刺的。”
顧笙歌心想,把自己當主角的人,永遠都是配角的命,她仰頭望望那喜捉弄人的老天,“誰都是自己世界裏的主角,然而在人生這場大戲裏,命運才是導演,誰敢跟他叫板說自己是主角,有時候,認命雖然是出於無奈,但能苦中作樂,總比扮一輩子苦情角色好!”
她淒涼得說,說的是自己,也說了跟自己一樣隻能認命的人。
蘇穎抬頭驚訝得看著她,而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寫了這麽多年的小說卻沒明白這個道理,真是慚愧!”
“現在明白了,或許你以後就不再是個言情小說家,我倒是期待你往後的作品。”
顧笙歌緊接著話鋒一轉,“替我轉告邱洋,該麵對的,總要麵對,抽個時間來和我談談吧。”
邱洋對顧笙歌避而不見,並非是不敢麵對,他隻是一時間理不出個頭緒,他當然也想過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然後和顧笙歌出國一走了之,但在陪蘇穎去婦檢時,又親眼看到了她肚裏那個小邱洋,初為人父的喜悅使他產生了濃濃的不舍之情。
他常常會想等到那孩子出世時抱在手裏之際那柔軟的觸感,嫩嫩的,滑滑的肌膚,那是他的親生骨肉!然後有一天,他會蹣著兩條腿,追著他喊‘爸爸,爸爸’…
翌日
湖邊的柳條迎風揚起了綠梢,顧笙歌站在樹下,身後是那幢剛裝修好的別墅,兩指間的鑰匙在陽光下反著銀色的光,“這鑰匙還你。”
邱洋當然是不會收回的,他坐在石墩上,風吹得他前額的頭張揚淩亂,他不敢看她,隻望著波光瀲灩的湖麵,“我送出去了,就不會再收回來。”
“隨你吧,還鑰匙隻是個形式,反正那鎖隨便找個鎖匠都能打開。”
顧笙歌手一揚,便將鑰匙擲入了湖心,蕩起幾個不大不小的漣漪,然後攤手,“我沒鑰匙了,往後也不會再來這兒,你好好照顧蘇穎,她…是個好女人,值得你去用一生疼愛。”
邱洋霍然站起身,望了顧笙歌好一會眼淚就滾了出來,他拚命咽回抽泣聲,痛苦道,“笙歌,真的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你想跟我在一起,然後惦記著另一個人和孩子,你以為我有那麽大度?”她不是不怨的,隻是從前她不願去提起罷了,而今相當於又受了回刺激,說出來就當圖個痛快。
邱洋聽了她的這句話後高大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起來,就似搖搖欲墜,她揉揉頭,語氣和氣了些,“就這樣吧,各歸各位,各負各的責任,誰也別折磨誰了。”
一句話說出來很簡單,接受卻不是那麽容易的。
曾經似海無邊的眷戀,溫柔如水的纏綿,絲絲縷縷的牽絆,痛苦煩擾都是他們青春年少時共同的經曆,他曾認定了她是他這一生的妻子,她也曾把他當作今生唯一的依靠,他們都隻看得到對方,不做他人想。
而在那麽多變故之後,他們再次回到原本的軌跡,是要再攜起手走完一生的,誰又知道變故沒完沒了,這次甚至不是誤會,他們都清楚得知道——
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他們勢必要分開,而這次的分別,是永久得從對方的世界裏抽離!
痛苦的根源在於不徹底,在於不能全身而退,他遺落了他的心在她的世界,在往後漫長的歲月中,卻是找不回來的。
“笙歌,你知道我是真愛你的!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還是!我想如果可以恨該多好,如果恨可以取代愛,如果往後的日子我隻有恨,那我會過得好些。”
“那你就學會恨我吧,得不到的都會恨,很容易。”
“我現在知道為什麽書上總有人說要預約來世,原來就是要彌補今生的遺憾…”邱洋抿抿唇,眸中一片苦澀。
“下輩子吧,笙歌,下輩子我願變成一棵樹,長在路邊,等你來歇腳乘涼。”
“那萬一…下輩子我也變成一棵樹,和你一南一北呢?”
“所以我現在要和你講清楚,你下輩子還是變成人,而我下輩子就變成一棵鬆樹,每當你經過一棵鬆樹,就仔細看看樹幹,流出鬆脂最多的那一棵就是我,因為那鬆脂就是我的眼淚,思念你的眼淚!”
“你這句話可真肉麻。”顧笙歌強笑,假意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
“看,你覺得肉麻,我卻真是這樣想的。”
他的眼淚再次湧出來,背過身抹掉,“真是那樣就好了,怕就怕,人根本就沒有下輩子!”
“有的,小時候我外婆跟我說過。”顧笙歌安慰道,也說服自己去相信人是有輪回的。
“那我勉強答應你,下輩子我會盡力找到你,然後倚著你的樹幹乘涼。”
他們約定後,顧笙歌衝他笑了笑,先一步離開,邱洋揮了揮手,也背過身去,不再看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
這次,他們不是擦肩而過,是背道而馳!
顧笙歌忽然想起了一首詩——
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
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翌日一大清早顧笙歌在機場送走了日後將定居海外的張曼,真到離別的時候,其實是沒多少話可說的,大概是因為都知道往後不再有機會見麵了,說得再多也是白說,經年後忘了,豈不是白費了力氣?
但傷感仍是避免不了的,因而還是說了些‘珍重,好好保重,以後要幸福’諸如此類的話,除此之外她再找不出可說的了。
張曼走後,顧笙歌在機場吃了份價格堪比普通西餐廳上等牛排的炒飯,還買了本雜誌,坐在麥當勞打發時間,因為再過一小時,她還要為程軍送行。
相較張曼的意氣風,程軍卻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般,渾身都是濕冷的氣息,顧笙歌站得同他有點距離,卻仍感到從腳底板竄上一股冷意,她低頭不看他瘦得有了型的臉,慶幸他出門時還記得刮了胡子,沒引來人圍觀,怕是連他自己也不願意走得如狼逃亡一般。
“真的要離開嗎?辛苦找來的工作也不要了?”顧笙歌明知故問,算是在找話說。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我應該在他們倆的婚宴上喝個爛醉,起床後把一切都忘了,迎接新的一天?”程軍自嘲。
“那倒不是,哎…反正我也要走了,你不在這兒,我倒是少了個記掛的。”
顧笙歌想說幾句俏皮話,可搜腸刮肚,平日裏從旁聽來,書上看來的風趣話楞是一句也找不著,隻得老老實實傷感道,“回去也好,看這城市亂得,人活得很是辛苦,你回到S市趕緊找個真正能陪你過一生的人。”
“我說,要不你也別走了,咱倆被人選剩的湊合一下?”
顧笙歌白了他一眼,推著他走到安檢處,“廢什麽話,趕緊走你的吧!”
“還真傲氣啊,被嫌棄的還這麽嫌棄別人。”
程軍說完衝她揮揮手,“回去吧,到了卡塞爾給我email,如果你不是窮得很的話,打電話給我也是會接的,當然是我新女朋友不在的情況下。”
程軍轉身往裏走,顧笙歌從後麵看到他抬起手,似是往臉上抹了幾下子,抹的應該是眼淚。
她知道,經過這樣的事之後,他再不是從前憨厚的程軍,興許會變得風趣,變得受女孩子歡迎了,可他卻沒了真心實意!
可,誰又管得著誰呢?
她能管住自己,就非常不錯了。
想雖這樣想,但她真能管住自己,把該忘的都忘了嗎?
比如說——
那個人…
走出機場,外麵陽光大好,排隊等候的計程車周身閃著水銀般的光,顧笙歌走近一輛,拉開了車門,轉瞬又關上,而後跟司機抱歉道,“對不住啊師傅,我先不走了!”
她重新走回機場,進了自動門裏,有句話好像是這樣說的——
愛,從哪裏開始,就在哪裏結束。
那晚陸北辰送顧笙歌回家後,雖然心傷,倒也沒怎麽發怒,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然越是這樣壓抑,使得他的臉色永遠都陰沉著,手下的人自是覺得壓力倍增。
因此連日來,上班的員工們均是神色疲憊不堪,公司高層戰戰兢兢,麵對老板噤若寒蟬,隻能約束自己的下屬,以防出現任何小失誤而遭來責備。
知道事情緣由的金澤這幾日也是盡量不去老板辦公室,他很清楚眼下老板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可以讓他暫時鬆懈,不用以表麵的威嚴來偽裝。
他想不透,老板既然願意花那麽多心思和心力,按理說什麽樣的女人都能追得到了,怎還要為一個背棄他的女人繼續費神,傷感?
他覺得不值,但作為一個謹守下屬本份的人,他也隻敢在心裏想想而已。
在門外站了兩分鍾,他才敲門進去。
陸北辰背對他站在弧形落地窗前,手裏的香煙已經快燃盡了,金澤趕忙將桌上裝滿了煙頭的煙灰缸清空,送到陸北辰麵前,“陸總,JM的邱總送來了請柬,婚期定在了月底。”
煙頭落到地上,濺起了少許火紅的星子,不一會便滅掉了,金澤趕忙從地上撿起煙頭,掐滅了才送上請柬。
他料到老板定是誤會了,急急補充道,“陸總,新娘不是顧小姐!”
聞言,陸北辰猛然側過臉,雙眸怒盯金澤,仿佛他是在說笑話取笑他一般,讓他受了辱,但仍是劈手奪過他手裏的請柬——
火紅的喜慶顏色,燙金的字,他迫切翻開,沒找著顧笙歌的名字,才問,“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新娘好像已經懷孕快半年了,可能顧小姐她知道了,所以…”
陸北辰擺手打斷他的話,把請柬扔到桌上,佯作平靜,“金澤,我這沒你的事了,出去忙吧。”
金澤帶上門後,他再次拿起那燙金字的請柬反複仔細看了幾遍,確認新娘不是顧笙歌之後,立刻撥了電話給邱洋,他知道這一麵他們勢必是要見的,即便他覺得這樣有損了自己的尊嚴,卻不得不這麽做,隻因他想弄清楚他和顧笙歌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依然是那個讓他一進去就能靜心的家,依然是靠湖的窗邊,邱洋卻麵形憔悴得盤腿坐在地上,而這次招待他的不是茶,是烈性的威土忌!
就著初夏的晚風,對飲兩杯後,邱洋微紅著臉,“陸北辰,你一定會質問我,在孩子和笙歌二者之間到底誰更重要,對吧?”
陸北辰並不理睬他,轉動著手裏的酒杯,目光深邃得望著窗外。
邱洋喝了口酒,自顧自道,“如果是一個愛我的笙歌,那麽在我心裏她一定會比孩子更重要!我邱洋即便對不起全世界,也不會對不起她!可是…她心裏真正愛的人終究不是我,她要的隻是一個能幫她忘記你的人而已!”
他自嘲地笑了兩聲,“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想她會跟我如普通夫妻生活一輩子,沒有愛,但至少會親情,而且總有一天她會徹底的忘了你!你說我這是推托也好,不專情也罷,這個意外的孩子幫我做了決定,他是我的骨肉,是完全屬於我的,而笙歌她並不屬於我!”
他狠狠抹了把臉,接著道,“你在美國和方家千金鬧緋聞那段時間,我隻要哪天一早去找她,不出意外的話看到的都是她哭腫的眼睛,我不是嫌棄一個心不在我身上的她,你知道我有多愛她的!但在親生骨肉的分離和她未來的不幸福之間,與其勉強留她在我身邊,倒不如灑脫些放她離開,算我自私一回吧!”
他的話音剛落,陸北辰便碰翻了杯子,烈性液體順著光滑的桌麵淌到地上,一滴一滴,仿佛是有聲音般,清脆得敲打在兩人的心上。
他雙目炯炯地望著邱洋,語氣指責,“你知道你給我惹來了多大的麻煩?而她,如果我一直不曾喜歡上她的話,你考慮過她將會受多大的打擊?我沒見過比你更自私的人,對自己愛的人都要這般算計!”
邱洋說不出話來,他甚至不敢抬頭對上牆壁上的燈光,隻管埋頭喝酒,半晌才扯了扯頭發,“這世上很少有人會愛別人比愛自己多,你不是也一樣?在美國不也是計劃著什麽嗎?”
陸北辰凝視手裏的酒杯,氣焰頓時滅了些去,稍過了會才緩緩開口,“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愛她愛得霸道,而我愛她愛得自私,我們誰都配不上她,若單純從愛的角度來說,的確是這樣的,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能單純去愛的感情!”
“沒錯!”
邱洋抬眸,“她愛得也不單純,你陸北辰若是沒有上億的身家,又有什麽值得她愛,值得她去遷就的?”
“但她也隻是一開始在乎這些金錢,往後如果我們真在一起了,就算我破產,身無分文,她還是會心甘情願得陪我吃苦受累,我要的也隻是這個!”
“所以你贏了!”邱洋的聲音很是沉悶。
“她生日那天,其實你就贏了,即使往後她願意陪我吃苦受累,也絕不會是因為愛我!這對一個男人來說很可悲,知道嗎?”
他猛得灌了口酒,“但最可悲的是,我從不挑食,她卻常常把蔥和蒜細心得揀出來;我愛喝啤酒,她跟服務員要的卻是紅酒;她接受了我的表白,卻時時用戴戒指的那隻手撫摸頸上的項鏈;她生病了,送她去醫院的明明是我,但一直叫著的卻是你的名字;明明是在我的車上睡著了,給她蓋上我的外套,她卻迷糊地跟我說,‘北辰,我不冷,你自己別著涼了!’…”
後麵的話全變成了哽噎,他小口小口得喝著酒,喝得很快,陸北辰握酒杯的手亦顫抖了幾下,開始有些坐立不安。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我再堅持個一兩年,也許她的習慣會改,但她不知道,那些習慣和拿刀子捅我沒什麽分別,你說,換成你,你還能愛下去嗎?!”
陸北辰奪了他的酒杯,扶起他,“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邱洋一手推開他,自己扶牆往門邊顛顛倒倒得走去,拉開門之際他回頭,“她去了北方,昨天下午的飛機!”
陸北辰沒問他是怎麽知道的,他沉默得看著邱洋離開,心裏對這個男人再無一絲介蒂,他想:如果換做是他,他不可能會做到這種地步!
默默得看著一個不能挽回的女人上飛機,目的地卻不是有關他的地方,這對邱洋而言是何其的諷刺!
北方的初夏還有些清涼,陽光卻是很好的,顧笙歌在太陽下的小鎮街道上走著,微微的風吹冷了她紅紅的臉,她聞到了木香花的芬芳,路邊圍了矮矮的鐵欄杆。
此刻一對年輕的情侶坐在欄杆上,草葉從他們腿間探出青綠,年輕的臉龐相互看著,喋喋不休得說著什麽。.
哪有那麽多的話說啊?
顧笙歌想,她和陸北辰在一起的時候就很少說話,隻是相互握著手,或是靜靜依偎,時間一分一秒得還是走得極快。
那就是成年人的感情吧?
不若年少時那麽急切地跟對方袒露,長時間的默契,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便知道對方心裏麵的想法。
小鎮上的派出所位於街道中心,顧笙歌等著過馬路時一眼便看到對過站在門口等著她的小張,一張年輕的臉,短短的頭看著很精神。
車子一過,她跑幾步停在小張麵前,“等久了吧?”
“沒能去接你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還說這個,不是讓我無地自容麽?”
小張爽朗一笑,“陸太太,我可真沒想到你還會來找我。”
“路過,就順道來看看你。”
顧笙歌說得有些心虛,其實她是不知道去山上的路,坐車到這個鎮來找小張,是想問他有什麽車可以搭上山去的。
兩人走進派出所裏,很簡陋的幾間平房,值班室裏沒人,小張給她倒了杯茶,“你一個人來的?陸總是不是很忙,所以沒辦法陪你一起來?”
“嗯,是,他挺忙的。”她低頭喝水,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我想也是,當時那幾個劫匪因為有前科眼下都已判了無期,這些事都是金澤一直在處理,你應該聽他說過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