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冤魂
有道是藝高人膽大,二位身為道人,自然不怕什麼鬼魅妖精,況且他們也沒有多少錢財,除了這座便宜的鬼宅,別無二選。
此時正值黃昏日落,陽消陰長,二人打聽清了那座鬼宅的方位,徑投鬼宅而去。
按照此間鄉民所說的位置,二人到得城東,很快就找到了那座鬼宅。有活人住的宅院會有人氣,但荒廢的宅院會漸漸失去陽氣,滋生陰氣。
聽譙縣鄉民所說,這座宅子是三年前開始鬧鬼的,搞得這家人雞犬不寧,主人家請道人做了幾場法事也無甚作用,就搬離了這裡,這座宅子也因此荒廢了下來。
「好端端的宅子,怎麼會鬧鬼?」胖子打量著宅院,這座宅子佔地頗廣,雖然已經荒廢了兩年多,但牆磚屋瓦並未缺失。
院門上拴著鐵鏈掛著銅鎖,鐵鏈已經布滿了斑駁銹跡,銅鎖也被風雨侵蝕得不成樣子,顯然,這鎖自從掛上后就沒有再打開過。
「自然不會憑空鬧鬼,這裡原來枉死過人。」雲羿皺眉打量著宅院,院內有很重的怨氣。
「好似是個女鬼,」胖子面露疑色,「好重的怨氣,咱倆當年遇到那個被山賊姦殺的女鬼也沒這麼重的怨氣。」
「有些古怪,裡面明明似乎只有一道魂氣,卻又似兩道魂氣。」雲羿此時也很是不解。
胖子撓了撓腦門,說道:「娘的,這兒的人對這裡為啥鬧鬼也不明說,老是支支吾吾的。」
「太陽還沒落山,等天黑了咱們再進去,到時候陰氣更重,那鬼魅氣焰盛上幾分,也不會躲著咱們。」雲羿說道,關於這座宅子為何鬧鬼,這裡的人一直諱莫如深,他們也沒打聽到有用的消息。
「周圍的幾家好似沒受啥影響?」胖子對鬼宅周邊的宅院指指點點。
「可能是怨念太重,去不了別處。」雲羿說道,孤魂野鬼天不收地不管,通常是死在何處就會在何處流動,不會往別處亂竄。
不過雲羿並不十分肯定,因為惡鬼的怨念極重,雖然不會離橫死之處太遠,但方圓一二里的小範圍的移動不會受到影響。
陰氣最盛的時候在子時,此時距離子時尚早,二人百無聊賴,加之一整天沒怎麼吃過飯,便先去找家酒館要幾個小菜。
兵荒馬亂的年代,各行各業的生意都不好做,此時大多數酒館已經打烊了,二人找了好幾條街才找到一家還開著門的酒館,要幾個小菜湊合著吃晚飯。
吃飯不費事兒,但二人打算到子時再走,便待在酒館消磨時間。
熬到酉時過半,店小二已經是哈欠連天,見二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只能催促二人離開。
二人無奈,只能付了飯錢回返鬼宅,在鬼宅外又等了兩個多時辰。
子時一到,陰陽交接,院外陡起一陣陰風,院內的陰氣更重了幾分。
「有情況。」胖子本來斜靠著大門口的牆沿假寐,被這陣突如其來的陰風吹得一個激靈,起身走向院門。
「別費事兒了。」雲羿叫住了意欲擰斷銅鎖的胖子,提氣躍進院內。
胖子隨後躍進院內,皺著鼻子說道:「這裡面怪陰森的。」
雲羿掃視了四周一圈兒,院內鋪有青磚,但磚縫裡依舊長出了不少雜草,整個院落很是完整。地面上除了雜草,連鳥屎也不見一堆。
沒有鳥糞說明這裡沒有鳥類活動,側面說明了這裡的陰氣重到了極點,便是禽鳥也不敢自此處經過。
「你瞅來瞅去的,找啥呢?」胖子問道。
「那裡有個門。」雲羿指著西側的游廊說道。
「大戶人家蓋個西院有什麼稀奇的。」
「西院陰氣更重。」雲羿順著游廊西側的小拱門進了西院。
「在哪兒?」胖子著急慌忙地跟了進來。
「那間屋子。」雲羿扭頭指向北側。
「我先進去瞅瞅。」胖子快步跑到北面房間跟前,踹門而入,打量了半天才道,「這裡面陰氣是挺重的,但啥也沒有啊。」
雲羿沒接胖子話頭,走進屋子環視一圈,隨後將目光定格在床頭,「出來吧,貧道不為難你。」
「在這兒?」胖子愣了一愣,「還真在這兒,它倒是小心。」
「出來,你的陰氣瞞不過貧道,」雲羿見那鬼魅還不現形,加重了語氣,「再不出來,別怪貧道不客氣。」
雲羿話音剛落,床頭出現一個女子,此女是憑空出現的,端坐在床頭,相貌也很秀美,只是面上全無血色,端坐在床頭一言不發。
「哼!」那女鬼本來就面色煞白,陰著臉突然冷哼一聲,更是嚇人。
「呀,你挺橫啊,信不信我一掌打得你魂飛魄散!」胖子左手掐起雷訣,舉起了右掌。
「久聞道人以道為事,替天行道,原來只會欺壓我們這些枉死的孤魂野鬼。」那女鬼並不懼怕胖子,反而直身而起向二人走來。
「別忙動手。」直到此時,雲羿才注意到那女鬼挺著個大肚子,可見其生前已有身孕。
胖子也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見那女鬼竟然挺著個大肚子,也下不去手了,冷哼著放下了手掌。
「你有何冤屈,可與貧道道來。」雲羿看著那女鬼發問。
「你們兩個比之前那幾個騙錢的道人厲害,我自認不敵,你們也別假惺惺的裝模作樣了,既然收了人家的錢,要動手就動手。」那女鬼並不買賬。
「哎,你老實點兒,對付你還用得著我倆動手啊,」胖子瞪起了眼珠子,「問你話你就老實回答,再敢無禮,當心老子真一掌打死你!」
「我們來此不是針對你的,你若有冤屈就與貧道道來,貧道可以幫你。」雲羿聽出了女鬼的言外之意,之前應該有人請過道人來此降她,只不過前面那幾波人是些誆騙財物的偽道,沒什麼真本領。
「你當真不是來殺我的?」那女鬼半信半疑。
「貧道想滅你易如反掌。」雲羿冷笑著抬手,靈氣外放,徑直將那屋內的桌子擊碎。
那女鬼見得雲羿舉手投足之間竟有如此威力,不由得駭得瞠目結舌,呆立良久方才回過神來,急忙跪倒磕頭,「道長慈悲,求道長為妾身主持公道。」
「有何冤屈起來再說。」雲羿擺了擺手。
「妾身不敢,求道長大發慈悲。」那女鬼態度大轉,磕頭如搗蒜,「求道長大發慈悲,念我們母子孤兒寡母,為我們母子沉冤昭雪。」
「你願意跪就跪著吧,」雲羿無奈點頭,「直說你的冤屈,貧道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回道長話,妾身本是此家家主王經玄的小妾。當初正室鄒氏過門多年而不孕,我家老爺便納了妾身為妾,妾身過門不久便珠胎暗結,家主對妾身寵愛有加,鄒氏心生妒意,又由妒生恨,往食物里投毒害死妾身與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兒。」那女鬼說到此處情緒失控,放聲悲啼,其聲陰森凄慘,甚是駭人。
「王經玄便不曾懲處鄒氏?」雲羿詫異發問。
「鄒氏城府極深,又十分的兇悍,遠近聞名,便是老爺也壓她不住。」那女鬼此時已經止住了哭腔,哽咽道,「妾身心中雖有萬般委屈,也不想與老爺為難。只是這屋後有口深井,當初鄒氏毒害妾身之後,將妾身的屍骨扔進了井中,井水冰涼刺骨,妾身挨受不過,便託夢給老爺,希望他能將妾身屍身撈出,未曾想老爺不解妾身之意,請了些無良道人做些法事,想要打散妾身魂魄,那些無良道人無甚真本領,均被妾身嚇跑了,老爺也受了驚嚇,拖家帶口搬離了此處。」
「貧道拿了王經玄和鄒氏的人頭來祭你?」雲羿笑著說道。
那女鬼聞言連連擺手,「妾身在世之時,老爺待妾身不薄,妾身並不恨他,妾身只想尋那心如蛇蠍的鄒氏報仇。」
「王經玄現在何處?」雲羿問道。
「道長慈悲,妾身真的不恨老爺。」那女鬼以為雲羿要殺王經玄,連忙搖頭。
「貧道不會殺他,貧道是為別的事尋他。」雲羿搖頭。
那女鬼不明其故,躊躇片刻方才開口:「妾身也不知其詳,只是聽街坊領居閑談時說起過,他們好似搬去了城西。」
「貧道會為你討個公道。」雲羿拉了胖子,二人轉身向外走去。
屋內傳出了那女鬼的道謝聲和啜泣聲,二人未再理會,躍過院牆徑回客棧。
二人走得遠了,胖子見雲羿陰著臉,問道:「你想殺了那姓鄒的婆娘?」
「我想連那個叫王經玄的一起殺了。」雲羿沉聲說道。
胖子聞言沒再吭聲,都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人免不得會有觸景生情的時候,雲羿的過激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
雲羿是個孤兒,對遺棄子女的人有著深入骨髓的恨意,王經玄身為人父,未能照顧好自己的血脈也就罷了,但孩兒尚未出世就被人毒害,卻不曾為自己的孩子昭雪復仇,沒有盡到一點父親應盡的責任,與遺棄子女有何差別?
「但我不會殺他。」
胖子詫異地看向了雲羿,不明白他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雲羿沒有再向胖子解釋什麼,他不打算殺王經玄主要還是因為那個女鬼,鬼宅周圍的人家並沒有搬走,說明他們的日子一直過得很安穩,這也間接說明了那女鬼雖然怨氣極重,卻從未乾過傷天害理的惡事,不曾禍害與此事無關的人。
不殺王經玄是那女鬼的請求,無論對方這個請求是對是錯,都應該答應,這是對良善之人的一種褒獎與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