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海外事
第73章 海外事
「小民章德鈺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趙昰指著旁邊的椅子,說道:「坐下說話。」
「多謝陛下。」章德鈺把小半個屁股搭在椅子上,完全沒有買車時豪擲萬金的遮奢模樣。
趙昰說道:「莫要拘謹,召你來見,是想告訴你,乘輿入你手,便為伱所有,任憑處置,任何人不得干涉。」
「多謝陛下。」章德鈺內心稍微安定。
趙昰說道:「朕另有別事詢問,希望爾等如實告知。」
「陛下所問,小民定然盡言之。」章德鈺連忙說道。
趙昰說道:「此次拍賣,若以糧食交割,優惠頗大,爾等卻不願意從海外運糧而回,糧食買賣利潤微薄至此乎?」
「好教陛下知曉,其實海外糧價頗高,運糧回來並無利潤。」章德鈺解釋道:「按照氣候,東南諸國皆可一年三種,然其多是刀耕火種,一年只得一季,又不會堆肥養地,其實產量不高。
且其地物產豐富,人又吃的少,很好活命,都是懶於耕種,因此糧食不多。
事實上,我等運往海外之物,糧食並不在少數,從海外運糧回來其實是蝕本的買賣。」
章德鈺沒有撒謊,因為本朝海貿發達前所未有,卻並沒有大規模進口糧食的記錄,唯一引進的占城稻也是作為種子用的。
生存環境太好隨便就能糊口,懶得種田導致缺糧,這就是東南諸國的大體情況。
「若是國朝發兵東南諸國,占其地養國民,如何?」趙昰問道。
「山高水遠,攻取不易。」章德鈺回道:「各國戰力一般,然而不服王化,又山多林密便於周旋,待王師師老疲弊時,他等可從容反擊。
且地方多瘴氣,水土不服,容易滋生瘟疫,實則勝之不難,佔領則阻礙重重。」
趙昰又問:「若是一意進兵,何者可為目標?」
章德鈺沉默片刻,說道:「安南陳朝立國不久,其王陳晃勵精圖治,國勢日強,其太上王陳煚猶在,父子同心,實力不容小覷。
且遠交近攻,若是攻伐,必然徹底投靠元虜,實為不智。
占城飽受陳朝、真臘等國蹂躪,積貧積弱,然其軍民敢戰,不易征服,且王師進佔城,陳朝、真臘震恐而投元虜,不可不慮。
其他各國太遠,不能大量遷移百姓,攻之無益。
陛下,流求尚在開發中,且元虜虎視眈眈,謀求海外言之尚早,陛下明察。」
專業人士的一席話,讓趙昰內心冰涼。
本以為國內缺糧可以從國外買甚至搶,卻不想儘是刁民,打過去貌似得不償失。
但是產糧地是必須的,因為糧食是一切行動的基礎,即便現在不能動,不代表以後不能動。
趙昰翻了翻諸蕃志,問道:「流求以南,麻逸國以北大島無注,此地如何?」
章德鈺回道:「此地無國,多野人,商貿不通,因此少有人往。
小民揣測,其孤懸海外,或與流求彷彿,可遣使查探。」
小皇帝說的是呂宋島,不過這個時候還沒有呂宋這個名字,具體叫什麼也沒有個說法。
大體上,海外各國名稱以本地口音翻譯而出,前提是要有統一政權,像呂宋島這樣沒有國家存在的,自然就沒了名字。
其實對於小皇帝,這個時候的地圖是很不友好的,不但形狀差異大,名稱也與後世不同,看著很眼花。
「你家有海船多少?」趙昰突然問道。
章德鈺愣了一下,如實回道:「百二十二艘。」
趙昰說道:「若是以你為使,宣撫各國並組織船隊往國內運糧,同時查探各方地理人情,如何?」
章德鈺立刻拜下,道:「臣之所願,不敢求爾!」 說到底,皇權時代,官位至上,家財萬貫不抵一知縣。
趙昰看向章鑒,問道:「卿以為如何?」
章鑒回道:「各部皆無相應職事,轉運錢糧為戶部之責,宣撫各國乃禮部之責,查探地方地理人情為皇城司與樞密院之責。陛下欲三權合一,有違朝制,臣不能奉詔。」
錢糧、禮制、兵,差不多總管的職責,章鑒不願意也是正常。
「臣以為,或可與戶部下別設一海司,置郎中,集市舶司、船引、海貿等海上職事。
章德鈺無尺寸之功,不能驟至高位,可為一主事。」陳宜中彰顯了自己的存在感。
戶部掌天下人戶、土地、錢穀之政令與貢賦、征役之事,總領天下財賦,下轄左曹、右曹、度支、金部、倉部五司。
如今皇帝這麼關心海事,陳宜中當然投其所好。
「查探之事當交由樞密院之海師負責,宣撫各國由禮部負責,以免職權不清。」陳宜中給出了解決方案。
「便如此辦理,各部商議。」趙昰點頭應下,又對章德鈺說道:「卿負責海外運糧,每百萬石進一級。」
「謝陛下恩典,臣定然肝腦塗地以報。」章德鈺拜下。
主事,從七品,相當於一知縣,已經不低了,而皇帝又明確給了升遷辦法。
從主事到尚書,需要一千萬石糧食,大概五千艘船次。
只要錢財不缺,章德鈺有信心十年內干到尚書,沒辦法,奢豪之人朋友多嘛。
作為戶部老大,馬廷鸞沒有發表意見。
陳宜中的提議是給他增加了職權,完全沒有反對的道理,至於手下立功升遷,那難道不是老大帶的好嗎?
等章德鈺升任尚書,馬廷鸞估計自己已經成了宰相,不但不需要排斥,反而需要籠絡為心腹。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
出了行在,章德鈺恍恍惚惚,猶在夢中。
「主人,主人~」老僕章舟叫道。
「啊。」章德鈺回過神來,問道:「何事?」
「老僕見主人恍惚,是否皇帝為難?」章舟問道。
章德鈺回道:「非也,官家抬舉,給了個戶部海司的主事,從七品的官兒。」
「恭喜主人。」章舟眉開眼笑,說道:「卻不想有此天大的機緣,合該章家興旺發達。」
家生的僕人,和主人家是榮辱共存的,章家好,章舟就水漲船高,章家敗,他也只好落魄潦倒,是以聽說章德鈺得官,章舟發自內心地高興。
「官家信重,當盡心竭力報答,吾思量,是否把乘輿獻回。」章德鈺說道。
「主人可否細說?」章舟道。
自無不可。
章舟可是絕對心腹,知道的事情比親兒子還要多,章德鈺當然詳細說了。
「主人卻是當局者迷。」章舟笑道:「官家重情重義,如何肯做這食言而肥的事?主人還是把乘輿運往倭國賣個好價錢,也不要他金銀,只要鐵礦與糧食,想來陛下定然歡喜。」
「所言甚是,該當如此。」章德鈺點頭。
倭國執政與天皇一直明爭暗鬥著,雙方都在努力增加自己的權威,天朝上國的皇帝的乘輿是極好的象徵,肯定能賣出了好價錢。
至於北方另一個大國高麗,被遼、金、元來回摩擦,不說還有沒有錢,肯定沒那個膽子購買宋國皇帝的乘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