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兵禍

  第75章 兵禍

  「樞相……」


  劉師勇話未出口,張世傑已經到了近前,拉住他說道:「廬州侯不安心養傷,如何出來了?」


  都是經年宿將,張世傑略略一看,就知道劉師勇受了傷,而且傷口不在少數。


  「區區皮肉傷罷了。」劉師勇說道:「若非打了爛仗,何至於勞駕樞相親至,實在慚愧。」


  「哈哈哈~」張世傑大笑一陣,說道:「前幾年屢戰屢敗,豈非愧殺乎?今日廬州侯取上虞,沿河而去,遲早進抵臨安,何愧之有?」


  兩人閑話完,諸將來見。


  大多是認識的,只有一個生面孔,這人主動拜下,道:「罪將尹世虹拜見樞相。」


  劉師勇介紹道:「他是湖州人,劉傑麾下千戶,本被安排巡視曹娥江面,因見韃虜暴虐而來降,此次能夠得脫生天,皆賴他之功也。」


  尹世虹道:「實在是退路隔絕,不得不降。」


  「倒是個實在人。」張世傑扶起尹世虹,說道:「即歸朝廷,便為澤袍,有功必賞。」


  「多謝樞相。」尹世虹放下心來。


  救了劉師勇當然是大功,但到底是降將,心裡不免惴惴,此時得了張世傑親口保證,立刻安心許多。


  張世傑也不是單純因為尹世虹立了功,而是難得有元軍將領投誠,當然要表示信任。


  再說了,巡視曹娥江是苦差事,嫡系都去押解百姓撈油水了,可以信任。


  進了縣衙,張世傑臉色一正,喝道:「皇帝詔書,浙東總管府上下接旨。」


  眾人立刻拜下。


  「宋皇帝褒獎浙東總管府將兵敕。


  門下:臨安不守,退居溫州,國土淪喪,生民哀泣,虜酋以朕為孺子,虜將以爾為懦夫。


  先戰楓橋,戰歿過半猶瀝血,賊虜驚懼而走,復進上虞,糧儘力竭只決死,虜將落荒而逃。


  皇天后土,實表忠義之心,名山大川,盡披英靈之氣,今起,談恢復者非有其名,服介胄者知其所效……」


  洋洋洒洒的誇讚后,高級軍官各自提升一級待遇,中低級提陞官職,哪怕位居後方籌措糧草的林景熙也得到了一份大功。


  聽到自己得了個水師統制的官職,尹世虹徹底放下心來,心悅誠服地跟著眾人三呼萬歲。


  誇也誇了,獎也獎了,接下來就該干正事了。


  屏退眾人只留大將后,張世傑道:「目下賊虜膽怯,正是恢復會稽的大好時機。


  今某領兵三千而來,且有海船助陣,上虞縣兵幾何,糧足用幾日?」


  劉師勇回道:「上虞縣有兵八千,三千新募之兵可守城,四千精銳可出戰,一千水軍,新附者半,招募者半,可戰而不可死戰。


  糧食僅有上虞縣儲糧五千石,若是不能速戰速決,又是糧盡之局。」


  短距離打仗時,按照一人一月兩石糧計算,也就是說憑上虞存糧只能支持八千軍隊十天。


  上虞縣距離會稽城六十里,在元軍騎兵騷擾下日行十里就算快的,如果途中遭遇抵抗,還要耗費很多時間,不管怎麼算,攻城時間最多只有四天。


  「目下賊虜正在搶收各地糧食,若是不能快速進兵,只能等到秋收,錯失半年良機,決不可取。」張世傑強調了自己的決心,問道:「浙東總管府尚有天雷幾何?」


  劉師勇回道:「嵊縣二十,上虞十,余者皆無。」


  「足夠攻城。」張世傑說道:「今明兩日完成整編,製備乾糧,後日出兵,務必拿下會稽!」


  「唯。」各人應下,各自散去。


  張世傑拉住劉師勇,說道:「你坐鎮後方,我自領軍出戰。」


  「豈有樞相前驅之理?」劉師勇爭辯。


  「樞密使亦為陛下前驅,如何不能上陣?」張世傑扯開劉師勇衣服,說道:「爾披創十餘,強自上陣欲令陛下折大將乎?」


  「自當為陛下效死!」劉師勇不以傷勢為意。


  「此乃軍令,勿得違抗。」張世傑懶得多說,直接下令。


  劉師勇不好違抗,就嬉皮笑臉地請張世傑去喝酒。 張世傑怒道:「陛下殷殷囑託,勿得飲酒,勿得飲酒,勿得飲酒,爾不愛自己,豈能不愛陛下?」


  重要的事情強調三遍,這可是陛下金口玉言,樞密使不過重複而已。


  「臣慚愧。」劉師勇往南拱手,道:「臣傷愈之前絕不飲酒。」


  張世傑臉色稍好,道:「人才凋零,能打者不過幾人,若爾不幸,何人可以接管浙東?莫要疏忽。」


  「受教。」劉師勇應下。


  「你自去整頓軍兵,我去城外巡查一番。」


  到了城外,就看到浮橋上百姓來往不絕,卻沒有人帶著笑容。


  兵禍之下,實在是開心不起來。


  過了河,就見大片黑乎乎的農田,一些百姓獃獃地站著。


  元軍一把火,一季心血付之東流,雪上加冰雹的是房子被燒了,可真就是流離失所。


  按理說,朝廷應該賑濟的,奈何朝廷沒錢糧,只能給投軍的送一些糧食安家,白白錯失了收買人心的大好時機。


  走了一段,終於看到了一些逃過大火的農田,十之二三的樣子,可想而知,若無外部接濟,紹興府百姓只能逃難去了。


  這時,一騎飛奔而來,到了遠處停下觀望,卻是一個元軍探騎。


  「元軍精銳果真盡喪也!」張世傑輕笑道。


  若非損失慘重,不至於只放出一個探騎。


  那探騎遠遠看了一陣,勒轉馬頭離去,張世傑麾下有幾十騎兵,卻沒有派人追趕。


  沒想到那探騎剛起速,路旁邊的溝里突然冒出一人,一扁擔砸在馬腿上,探騎也是好身手,一個翻滾安然落地,只是沒來得及起身,又冒出幾個人來,手中鋤頭糞叉齊下,當場打殺了探騎。


  兔起鶻落,端的是好手段。


  張世傑反應過來,打馬上前,只見領頭的一人抽了探哨彎刀割了腦袋,提過來拜道:「小人韓老四見過官人。」


  張世傑問道:「有膽有謀,如何不去投軍?」


  韓老四回道:「小人太矮,因此被拒。」


  身高不過四尺多(一米五),確是矮了,而且又是乾瘦的,難怪被拒。


  張世傑說道:「丈夫不在身高,可願為我親兵?」


  「小人願意。」韓老四美滋滋地應下。


  他看不出來張世傑是多大的官,不過隨行軍兵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猜也能猜到地位不低。


  張世傑吩咐道:「望北,幫四郎收拾裝備,回城后尋工匠重製。」


  「唯。」張望北應下。


  韓老四回到前面,把傷馬殺了,又翻出乾糧銀錢與同夥分了,自己拿著皮甲、弓箭、長槍、彎刀回到隊伍里。


  有條有理,張世傑微微頷首,繼續前行。


  看得多了,也就看出差別來了。


  有的村民已經開始自救,婦女老弱採集樹皮草根,青壯則修建房屋或者下河捕魚,這樣的人,張世傑立刻給予任命。


  往前十多里到了劉師勇與唆都血戰的地方,敵我雙方的屍體已經全部焚化,兵器甲胄也全部收拾了。


  百十個深淺不一坑,臭烘烘地黑紅,漫天飛舞的蚊蠅,無一不訴說著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並且死了很多人。


  張世傑拜了三拜,轉身回城。


  祭拜是一番心意,不至於沉浸其中,當下最重要的是拿下會稽,全取紹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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