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夏收

  第77章 夏收

  「陛下千金之軀,如何能夠做這粗鄙之事?且請歇著,老漢自己來。」陳老漢攔在趙昰面前,不肯讓開。


  「農乃立國之本,如何能說粗鄙?朕且試試其中辛苦。」


  趙昰是來作秀的,如何能讓一個老漢給攔了?堅持下了地。


  看別人割稻子又快又好,貌似很輕鬆,自己上手不過一刻鐘,腰就受不了了,手上也割出了幾條血印子。


  「大哥,速速回來休息。」楊氏心疼地不得了。


  趙昰露出苦笑,道:「卻不想如此辛苦,朕自當勤政愛民。」


  「陛下聖明。」胡三省說道:「只是朝中事務繁雜,不該讓諸臣耽誤于田間。」


  「朕本意是督促收割,並非是耽誤朝政。」趙昰看了眼不遠處埋頭苦幹的陳宜中等人,說道:「罷了,擺駕回區吧。」


  呼~陳宜中長出一口氣,直起身來錘了錘老腰。


  皇帝要作秀,大臣當然要陪著,不然就是不忠不義的大鍋迎面扣來,只是年老體衰加上養尊處優久了,實在是干不動。


  陸秀夫年輕力壯,割稻並不吃力,只是三歲就開始讀書,甚少務農,下田後手法生疏,效率著實不高。


  厲害的還是少年親衛們,三千人散開一排,並頭往前,眼看著一大片稻子被割下,後方收攏稻穀、脫粒,現場稱重后按約定分配,然後各自晾曬。


  流水化作業,效率真不是一般的高。


  眼看著收來的糧食流水價運往城裡,馬廷鸞開心地說道:「全賴陛下庇佑,今年風調雨順,因此豐收。」


  「風雨豈是人力左右乎?」趙昰果斷甩鍋:「雨者,水汽升騰至高空,遇冷凝珠而下,風者,空氣對沖而起,皆乃自然規律,與人無干。」


  馬廷鸞眨巴眨巴眼,不知道怎麼接。


  本來只想拍個馬屁,常規操作嘛,哪知道皇帝全不接招。


  皇帝當然不能接。


  風調雨順是皇帝的功勞,乾旱洪澇就是皇帝的過錯,要麼下罪己詔,要麼開掉宰相,何必呢?不如講講科學,大家都省事。


  溫州這邊熱火朝天,處州衢州等地同樣如此,為了保障收穫,中樞派了不少大員巡查各地。


  而在南邊的廣州,租稅已經入庫,剩下的就是民間自行分配,反正石碑就在那裡,佃租超過五成的衙門見。


  惠州河源縣河灣鄉李家村,李老五看著滿屋子的糧食,不但沒有喜悅,反而滿臉糾結。


  這時,他的兒子李寧走了進來,說道:「爹,真要把糧食還給李浩,這可是大幾百石糧食!」


  「不給又能怎麼辦?他家大業大,衙門裡多有熟人,只怕會破家滅戶。」李老五更愁了。


  李寧咬牙,道:「王相公就在縣裡,不若舉告,如此不但糧食不用給,田也能劃到我家名下,不是幾代積攢的產業?」


  他家本只有四十畝田,勉強屬於中產之家,之所以堆了一間房的糧食,另有四個糧垛,乃是因為大戶李浩把八百畝田過戶到了他家名下。


  逃避打擊嘛。


  今年年景尚好,平均畝產一石五,佃戶交租六百石,交稅三成后剩餘四百二十石,按照約定,李老五家留半成二十一石,余者屬於李浩家。


  黃金迷人眼,糧食同樣迷人眼。


  當初商量時覺得二三十石著實不少,但親眼看著如此多稻子堆在一起,李老五不由在想,憑什麼就要還回去?


  此時兒子一說,李老五不由心動,帶著擔憂說道:「若是舉告,只怕一併處罰,咱家這身板可扛不住。」


  「爹。」李寧走進了說道:「我親耳聽王相公說了,舉告者無罪,只罰逃稅者,再說,以小博大豈能不冒風險?

  留下田糧,不比兒子考中進士強?若是考不中,幾代人也攢不下如此產業。」 「好,便去一試。」李老五下定決心。


  父子倆沒有磨嘰,當即趕到縣裡,寫了訴狀遞進了縣衙。


  王應麟看到訴狀,笑道:「廣東大戶皆入吾轂中也!」


  旁邊,知縣聶輝說道:「王公英明,此次各大戶非要吃下這顆黃蓮。」


  「閑話休提,升堂,本官親自審理此案。」王應麟進了大堂。


  李老五父子一五一十把事情說了,又遞上一張紙,說道:「李浩了為了萬全,立下了字據,言明借予小人一千五百貫錢,以田地抵押。」


  「倒也周全。」王應麟接過字據看了,笑道:「朝廷規定利息不得超過三成,他卻做這大善人。」


  「相公,只怕不好問罪。」聶輝擔憂道。


  「錢不交割,如何能夠作數?再說,人證豈不來乎?」王應麟說道:「李老五,本官問你,那李浩可會催討糧食?」


  李老五回道:「會的,他家一萬一千畝地,八百畝分予十戶,皆不願送還,他便挨家挨戶親自上門催討,想來明後日便來我家。」


  「如此,本官便親自聽他承認此事。」王應麟吩咐了李老五說辭,隨後跟著李老五回家。


  果然,李浩親自到來催討糧食,李老五按照王應麟教的不斷推脫,誘使他把虛假過戶田地的手段一五一十說了。


  「果真好手段!」王應麟拍著手出來,說道:「虛划田地過戶以逃稅,補繳兩倍稅款,可願認罰?」


  「小人……小人……認罰」李浩猶豫半晌,頹然承認。


  不然呢?

  他貪婪,膽子卻小,不然早就跑路甚至造反了,此時被聽了個一乾二淨,如何還敢抗辯。


  王應麟說道:「你家一萬一千畝田,補繳三萬三千六百石糧,若是不能給糧,以地抵稅,一畝地抵二石糧。


  過戶給李老五的八百畝地歸李老五,糧食不得追回,虛假借條作廢,爾意下如何?」


  「小人認罰。」李浩越加頹然。


  一畝地抵二石糧食不可思議吧?但從國朝初立時,田價基本就這樣子,高宗孝宗時出售公田,一貫一畝,千古未有。


  要知道國朝人多地少,即便商業發達也不該如此,田價如此低,當然是豪強聯手所為。


  如今李浩碰到啞巴虧也只能吃下,否則就要兜著走。


  當然,這下場比作姦犯科的豪強強太多了,最起碼留下了五千畝地,而且安全無憂。


  看王應麟如此輕易處置了此事,聶輝心悅誠服地說道:「相公手段高明,當推而廣之。」


  「人之初,性本善,嘿!」王應麟搖頭。


  若非為了教化萬民,他都想把三字經改了。


  十九歲中進士,次年任衢州西安縣主簿,縣民誤以其年少可欺,輸納賦稅時故意延遲,王應麟通通繩之以法,民皆畏服,無人再敢誤期。


  後來知徽州,豪強多不法,王應麟重拳出擊,把一干豪強治的服服帖帖,如今總管廣東,同樣殺的人頭滾滾,李浩這樣的實在微不足道。


  不管怎樣,夏收完畢,糧食入庫,民間糧價應聲而落。


  而各處官府的任務也轉到了運輸上,各處官糧快速往前線集中,以供各軍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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