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人才
第89章 人才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偌大的宮殿里,只有正一教天師張宗演的聲音,上首的忽必烈閉目聆聽,感覺很是沉迷的樣子。
皇帝如此專註,庭臣侍者當然有樣學樣,各個搖頭晃腦沉醉其中。
半晌,張宗演停下,向忽必烈打了個稽首,道:「陛下,今日經文已畢,請陛下移駕,以國事為要。」
忽必烈說道:「昔己未年(1259年),朕次鄂渚,嘗令王一清往訪卿父,卿父使報朕曰,后二十年當混一天下,神仙之言於今驗矣。」
陪伴在身邊的許衡說道:「陛下,如今南方小朝廷猶在負隅頑抗,談論混一尚早。
平定天下,在主明臣賢,不在神仙,果有神仙,宋國待龍虎山甚厚,何以至此?今王師受阻,連連損兵折將,陛下不可懈怠。
國朝廣有天下,精兵良將無數,兵強馬壯,遲早天下混一,然為萬世計,陛下當振奮,持續推行漢法,此乃長治久安之策。」
「早晚爾!」忽必烈笑道:「孺子得利器,豈能持久乎?無需三年,必然俯首。
漢法乃國之根本,萬世之基,朕自有定數。」
以漢法治漢地,乃是許衡投效忽必烈后提出來的概念,實際可以追溯到忽必烈年輕的時候。
那時忽必烈沉迷於唐太宗李世民的故事,堪稱迷弟,便學李世民千方百計延請召集藩府舊臣及四方文學之士,漸漸彙集了一批「亡金諸儒學士及一時豪傑知經術者」。
見其崇尚漢學,先有趙璧來講《大學衍義》,趙璧又薦王鶚,其後劉秉忠、張德輝、李冶、竇默、姚樞、許衡等人先後來投。
不得不說,自古成大事者,必得天命眷顧。
天命即人心,人才投效就是人心所向。
忽必烈崇尚漢學,因此驚才絕艷之輩紛至沓來,始有今日之局面。
當然,也有時勢的原因。
當時金國已滅而南宋收復洛陽失敗,蒙古主北方已成定局,北方漢人為保證地位權勢以及繼承漢統,必須選擇一個代言人。
而忽必烈就是最佳也可以是說是唯一一個選項,因為其他大王們武功足夠,文治則沒什麼卵用,甚至視儒學為犬學。
到許衡提出「行法治漢地」,北地漢人便死心塌地,以為忽必烈為漢家正統,是與趙氏相當的存在。
正統是借口,是觀點,也可以是信仰,說起來虛幻,其實一點都不虛,看崔斌寧死不屈就知道了。
若非北方漢人死心塌地的支持,忽必烈未必能夠建立赫赫武功,也不一定爭得過阿里不哥,南宋不一定就被破了。
臨安城破,宋庭投降,忽必烈以為大功告成,停下了漢化的腳步。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萬一忽必烈真的不繼續深化漢化,現在不至於有改變,等他死了,說不定有人開倒車。
至於說漢儒認為的最佳繼承人——皇太子真金……皇太子不一定活的過皇帝呢,並不能保證以後。
所以許衡見縫插針,對忽必烈進諫。
忽必烈又道:「君臣相得,卿自直諫,朕定採納。」
於是,許衡開始提建議,第一條就是彈劾阿合馬要求保證國子監錢糧供給。
許衡本為集賢大學士兼國子祭酒,因為阿合馬斷了國子監學生錢糧而辭職,此次復起,乃是太史令王恂舉薦。
忽必烈便召回了許衡,依舊是集賢大學士兼國子祭酒,同時主持太史院,總領新曆修編事,而大名鼎鼎的郭守敬是他的副手。
經傳、子史、禮樂、名物、星曆、兵刑、食貨、水利……許衡無有不精,再過三十年,江湖會有「北許南吳」的名號。
此時的「南吳」吳澄尚且年輕,他站在溫州城外,看著河面上的碼頭,嘆道:「只見船帆雲集,便知朝廷有所作為也!」
旁邊,同樣趕來參加科舉的鄧牧接道:「官家雖幼,睿智天成,又勤政仁厚,是以百姓安居樂業,社稷中興有望。」 「是以我等來投,否則不如隱居鄉間。」吳澄說道。
閑話中,兩人結伴進城,一路打聽到了集賢閣。
尚未進門,就有人迎過來問道:「小人秦二,集賢閣招待,二位高賢可是投名科舉?」
「正是。」吳澄問道。
「二位請隨我來。」秦二在前帶路時又說道:「中樞官吏不備,多有欠缺,便如小人本為酒樓夥計,受雇而來,若有不周之處,多多包涵。」
「無妨。」鄧牧問道:「參加本次恩科者幾何?」
秦二回道:「截止目前已有三千六百餘人來投,二位是今日僅有兩位,想來不會再有。」
「吾觀你為人機巧,何不參加此次恩科?」吳澄問道。
「小人倒也認識幾個字,只是做不得文章,殊無可能。」秦二回道。
閑話到了報名地點,吳澄取出名帖,文天祥親自寫的,幾乎不用審查。
鄧牧是從敵占區潛逃回來的,沒有名帖,報名沒問題,考試成績也不會有影響,但是後續會有細作查探,出結果之前非大功不得重用。
總之,兩人在集賢閣順利住下。
因為人太多,四人一間房,相當局促,好在同室的都是志趣相投,倒也不會太難過。
到了晚間,章鑒帶著名冊走進行在,向皇帝稟報考試報名情況。
文武兩科,武一百一十二人,文三千五百四十五人,偏科非常嚴重。
這才是正常情況,本來就是重文輕武的傳統,又有窮文富武的說法,加上現在戰事不斷,真有本事的早就投身軍伍尋功業去了。
彙報完畢,章鑒說道:「陛下,有人來投,吏部不能決。」
「何人?」趙昰不由好奇。
一般來說,官吏回歸都以原職任命新職,白身從底層起步,比較出名的皇帝會見一面,不存在安排不了的情況。
章鑒回道:「方回,原嚴州知府,后降元,去職來投。」
「有何異處?」趙昰問道。
「節操無可言者。」章鑒回道:「登第之初,進詩獻媚於向權臣賈似道,后見其勢敗,又上十可斬之疏。
得任嚴州,元兵將至,持死守封疆之論,兵未至,望風迎降。
后得偽庭建德路總管,三月而罷官,因此來溫州尋求復出。」
趙昰問道:「何故罷官?」
沒節操無所謂,這個年頭反覆橫跳的多了,不差這一個,主要是被元庭開除……講真話,元軍初佔南方,降者一概留用,不管你貪腐還是害民都沒什麼所謂,方回能被開除,也算是奇談了。
「據傳,其作詩諷罵唆都,因此去職。」章鑒臉色古怪,說道:「其與呂氏交好,文副總管出使時痛罵呂氏,唆都叫好,其聞之作詩諷罵,詩文亦罵副總管不識天時,頗有唾棄我朝之意。」
「嫌之何以復來?」趙昰冷笑著說道:「只求功名利祿,果無節操可言。」
想了一下,趙昰又道:「皇城司欲發文討賊,缺一文筆,令張雙國試之。」
「陛下人盡其才,臣不如也。」章鑒拍了個馬屁,又開始說明日科舉事。
明天武舉者測試武藝,後日文武同是考策論,不同與上次,本次加了數學、水利、天文等內容,為的是挑選一些專業人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