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省吃儉用六十年
第148章 省吃儉用六十年
「鞏信破兩寨,鄱陽湖盡為王師所有,太師趨兵都昌,諸卿以為如何?」趙昰笑眯眯地問道。
「恭喜陛下,恢復天下……」
陳宜中話沒說完,馬尚書出列,道:「陛下,當令江西暫緩進兵,調運錢糧支援中樞。」
「不妥。」陸秀夫說道:「此時正當一鼓作氣拿下湖口,以成順流而下之勢,不可半途而廢。」
「然四萬福建軍兵北上,中樞不足以供養,戶部實在無能為力。」為了增加說服力,馬廷鸞又說起了數據。
去年,康忠翔福建收糧二百八十萬石,州縣截留了一百萬石,然後支援鎮東路二十萬石,能支持前方一百六十萬?
運輸損耗了解一下。
五十萬石。
實際上,運到溫州的只有一百萬石,要給大小官吏、工匠、雇傭的民夫發工資,最終運到前線的只有六十萬。
廣東糧食差不多這個數,運往廣西八十萬,運到溫州的五十萬,加上浙江本地糧食,累計運至前線一百萬石。
在瘟疫發生之前,三路主力五萬人,每個月雷打不動十萬石糧食,駐紮後方城池的十餘萬人同樣要十餘萬石。
從去年八月到今年二月,馬廷鸞確實是超水平發揮,若非海外進來的糧食,甚至無法賑濟百姓。
如今從福建調了五萬兵北上,就地駐守要五萬石糧食,出城野戰則翻倍。
距離夏收還有三個月,馬尚書實在是無能為力。
恢復江山當然重要,卻重不過穩定臨安,所以看到江西還能保持進取,馬廷鸞不爽了。
中樞窮到吃土,地方尚有餘力,簡直豈有此理!
這些大家都聽了無數遍,自然是心裡有數,因此都是沉默。
「江西鋒銳正盛,不可阻礙,令其繼續進兵,至於臨安……各軍就地駐守,盡量節儉吧。」皇帝也只能這樣說。
不然呢?哪怕皇帝吃土也節省不出來幾口糧食啊。
「陛下~」一親衛跑進來,舉著奏報拜道:「凌方舉至南海歸錢塘,攜財貨糧食無數。」
「嗯?」眾人愕然。
凌方舉不過追殺了個土匪,能有多少繳獲?小夥子尚未出仕卻有了官僚作風,要不得。
趙昰沒有太過在意,接過奏摺看了起來。
「……臣先破占城昆港,又擊破其大軍,后圍其國都,以滅國立傀儡要挾,迫使占城王屈服……
……大小船隻三百餘,全部裝滿,計有硝十一萬四千斤,硫一萬八千斤,金十一萬三千兩,銀二十五萬八千兩,銅錢一十四萬五千六百貫,稻穀一百五十萬石,皮革十一萬兩千副,鐵三十萬斤……
香料、寶石、玉、珍珠、珊瑚、玳瑁、犀角、象牙等寶貨尚未計算。」
「蠢貨!」趙昰拍案而起,嚇了大家一跳。
正當陸秀夫要問時,趙昰揮舞著奏摺叫道:「如此多收穫,怎敢到了杭州方才上奏?」
「陛下,到底有多少收穫?」馬廷鸞問道。
「至少百萬貫,否則陛下不至於如此失態。」諸人暗暗猜測。
趙昰把奏摺遞下去,馬廷鸞先看了,立刻轉身往外跑,跑到一半,又來了個急剎,回頭說道:「陛下恕罪,臣立刻去錢塘。」
「哎,奏摺留下……」陳宜中還沒喊完,馬廷鸞已經跑了沒影。
沒進戶部大門,馬廷鸞就叫道:「來人,來人,隨我去錢塘,現在,立刻,馬上。」
各人全部出來,不明所以時,馬廷鸞做出了安排,找船的,搬秤運斗的,立刻就走的。
一刻鐘安排妥當,沒給眾人反問的的機會,直奔碼頭。
這裡總會有水師快船停靠,以供朝廷傳遞急令使用。
馬廷鸞跳上船,說道:「速去錢塘。」
快船都頭不認識馬尚書這張臉,但是認得二品官服以及十餘護衛,於是立刻開船。 馬廷鸞躺在船艙里,腦子裡不是黃澄澄就是白花花,亂成了一團麻。
講真,馬尚書不是沒見識的人,每日錢糧流水價過手,然而不是分批次就是數字,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錢糧堆積在一起的盛景。
槳櫓並用,人歇船不停,一日到了錢塘,馬廷鸞瞪著紅眼睛看著港口裡巨大的海船。
此時,凌方舉和戴錶元正在指揮卸貨,碼頭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甚至那些銅錢就胡亂地堆在地上。
「我的,都是我的~」吶喊中,馬廷鸞衝到近前,問道:「可都是送於中樞的?」
「馬尚書,莫要急躁。」戴錶元抹了抹額頭的汗水,說道:「數目太多,尚未搬取完畢。」
「好~好~哈哈哈哈……」
那癲狂的模樣,旁人看了都以為他已經瘋了。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馬廷鸞才看到水面上水師來往巡視,岸上也有大量軍兵警戒巡邏。
錢糧財貨太多,為了防止有人鋌而走險,戴錶元越權借調了左近數千軍兵來幫忙。
也就是港口能同時容納的船只有限,否則還要雇傭百姓幫忙卸貨。
「目下,金銀銅已經卸載,此時卸載的是皮革。」戴錶元靠近了,又低聲道:「硝硫已經運抵縣衙,由兩百軍兵把守,萬無一失。」
硝硫萬無一失,這裡金銀可是照紅了許多眼,若非各級竭力彈壓,怕是早有哄搶了。
馬廷鸞點點頭,道:「金銀何在?」
就在碼頭上的箱子里,打開一看,簡直亮瞎狗眼。
鐵可可以製作兵器甲胄,糧食就不說了,急缺,皮革是好東西,可以制甲,香料寶石運到北面都是硬通貨……
馬廷鸞看了,滿足地出了口氣,道:「不想占城如此富庶,當派兵再去。」
「尚書說笑了。」凌方舉說道:「占城六十年積蓄盡皆在此,派兵去只能占其土,掠其民,糜費甚於所獲,不值當。」
早年間,占城自持國力強盛去打真臘,反而被對方打的兩度滅國,直到嘉定十三年(1220年)方才復國。
省吃儉用六十年,一朝回到滅國前。
此時,占城國王因陀羅跋摩六世坐在王座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自從宋國船隊離開,他就時常如此發獃,宮女侍者已經習慣了,都不敢來打擾。
坐了許久,因陀羅跋摩六世感覺到了一絲燥熱,忍不住扯了扯衣領,叫道:「來人,上冰……」
哦,硝都被搶走了?那沒事了。
看著空蕩蕩的宮殿,因陀羅跋摩六世悲從中來,不禁流下了一把心酸淚。
作的什麼孽哦,宋國就一隻艦隊三二千人,就逼的偌大占城搬空了國庫,甚至還要派兵搜刮民間,幫對方把船裝滿才好。
真是鬼迷心竅得了失心瘋,要是棄城而逃,就算宋人立了傀儡,搜刮不至於如此乾淨。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宋兵再厲害,能裝滿一百船頂天了,絕不會比自己人動手拿得多。
「陛下,該用膳了。」宮女把因陀羅跋摩六世從自怨自艾中喚醒。
一頓不吃餓得慌,兩頓沒吃了,肯定要吃點東西的。
然而看到一碗青菜一碗肉和一碗飄著葉子的湯,因陀羅跋摩六世真心沒胃口。
米飯糕點?
能找到一粒米算占城王輸。
總之,這頓狗都不吃的飯是索然無味,在因陀羅跋摩六世嘴裡形同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