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釣魚城精神
第176章 釣魚城精神
「臣趙安拜見陛下……」
「將軍請起。」趙昰兩步走過去,扶住了趙安。
此時已經臘月中旬,距離釣魚城覆沒已經小半年。
實際上,從荊湖路元軍突然增多,樞密院已經分析出釣魚城丟了,只是不知道細節而已。
上個月,趙安進入江西,立刻被送到了副總管府,文天祥把詳情通報了中樞。
修養了一個月,趙安大體恢復,便來了臨安。
二十信使,只有他一個人到達,余者皆歿於道。
趙氏扶著趙安,道:「四川軍民未負趙氏,釣魚城上下未負趙氏,趙氏但存一日,豈敢負天下百姓哉?」
「陛下,臣,臣……」趙安泣不成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釣魚城屯軍八千,只有一個活口,實在是慘烈至極。
「卿當化悲痛為力量,為釣魚城、為合川、為四川軍民報仇雪恨!」趙昰說道。
「陛下放心,臣與韃虜不共戴天,此生只為殺韃賊而活。」趙安咬牙切齒地說道。
趙昰說道:「卿先入樞密院了解軍情,同時兼任上四軍都教頭遴選一部親衛軍官,待年後領軍北上,匯攻揚州。」
趙安應下,又求皇帝追封張鈺等人。
這是應有之意。
張鈺追封釣魚城郡王,只是其家人隨著釣魚城崩塌,全部葬身亂石中,只能入英靈殿由朝廷祭奠,其下各人都有追封。
名單很長,都是根據趙安提供的細節情報擬定的。
若是沒有趙安,誰能想到張萬會投降呢?他可是張鈺堂兄弟!
至於趙安本人,得封閬中侯。
這可不是冒死送信能得到的爵位,而是因為趙安本人的戰功同樣出色。
開慶元年,趙安入伍,隨王堅守釣魚城,親眼目睹了蒙哥被打傷。
咸淳二年十一月,張珏派敢死壯士收復大良平山城、虎相山城,三年四月,蒙古出兵數萬破重慶防線,取道出合州城下,張珏在款龍溪將船碇泊在江中,截斷江面建成水城,元軍不得寸進,期間趙安都有參與並且表現不俗。
臨安城破時,張珏為救重慶,派趙安襲擊元軍的征南都元帥府所在地青居城(南充),活捉元朝安撫劉才、參議馬嵩而返,有效地達成了聲東擊西的目的,其後又救瀘州,功勞卓著。
論功行賞,伯爵妥妥滴,侯爵差一點,但是皇帝把對釣魚城的感情加到了趙安身上,提了一級。
其實皇帝不知道,歷史上的趙安做了降將。
但是可以理解。
國家已經滅亡,而且兩年大旱,重慶人相食,實在是沒法守,包括釣魚城主將王立,都是在窮途末路之下投降的,半點不欠姓趙的。
趙安沒有對自己的爵位感到高興,立刻去樞密院熟悉軍情。
張世傑親自領兵,從七月打到臘月,只反推到了揚州城下而沒能拿下揚州。
大家都在挖溝,打仗只能拚命,實在是沒有快進的餘地。
醴陵方面,元軍用宋軍的戰法持續進攻,付出了慘重傷亡卻沒有任何成果。
安慶方面,元軍同樣在拚命,不過侵略者的意志到底是差了點意思,沒能突破外圍各山寨。 拚命加內應,貴陽軍和郴州以及衡州的茶陵、安仁、耒陽三縣入手。
這四路都是血戰連連,宋軍死傷四萬雨,元軍死傷六萬餘,都是精疲力竭。
「目下朝廷有兵四十萬,皆是能死戰之輩,反觀元虜,其士氣已墜,只要一個突破口,立刻就是一潰千里之局。
彼時,收復兩湖兩淮將不費吹灰之力。」新任樞密使陸秀夫親自為趙安講解了形勢。
「如此,何不一鼓作氣進兵?」趙安問道。
「相持階段,比的是耐心。」陸秀夫看著趙安,又道:「陛下讓你來樞密院,除了了解軍情,便是沉澱心情。
以閬中侯如今狀態,定然是無法領軍的,陛下睿智天成,你不能冷靜,只怕難以上陣。」
趙安問道:「以樞相之見,我當如何?」
為將首在冷靜,如今的趙安滿肚子火,確實是不能帶兵的。
陸秀夫建議道:「若是閬中侯有暇,不如給上四軍授課。」
趙安說道:「其實我識字不多,如何能夠授課?」
「授課,又不是啟蒙識字,閬中侯久經沙場,只把帶兵經驗傳授便是,最重要的是,釣魚城為何能夠堅持那麼久?」
陸秀夫的一席話,引發了趙安的思考。
釣魚城為什麼能守那麼久?憑的是地勢險要還是一腔忠義?
「閬中侯仔細思量,可口述,由親衛代筆記錄,釣魚城抗敵三十五載,可歌可泣,當流傳於世。」陸秀夫喚來謝先文,讓他跟隨趙安左右。
栽培之意如此明顯,謝先文當然同意。
只是釣魚城為什麼能守那麼久,趙安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
釣魚城確實地勢險要,但是四川那麼多山城哪個不夠險要?為什麼都沒有能夠堅持到最後?
若論主將出色,確實,不論王堅還是張鈺,都能緊密團結將士,特別是張鈺,吸納少數民族的人,並且轉化為至親兄弟一般的存在,人人效死。
但是這並不能持久,因為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釣魚城出身的將領有不少投降的。
若說忠,其實趙氏並不值得底層軍兵效忠。
提出並構建釣魚城的余玠收到理宗金牌,並有密令召其還朝,余玠知有變故,憤懣成疾而暴卒,
死後,理宗下詔查抄其家財,之後又稱他鎮撫四川無方,勞軍困民,命其家運錢「犒師振民」,后又削去余玠資政殿學士等一切官職,並迫害其家屬和親信。
釣魚城第一任守將王堅遭賈似道排斥而改任和州知州兼管內安使,次年鬱憤而卒。
這樣的情況下,大家真沒道理為了宋庭賣命。
不得不提的是,元軍反覆入侵,四川十室九空,人人都有深仇大恨,但是仇恨同樣不持久,否則楊文安就該在宋而不該在元。
若論元庭暴虐,這個當然是沒錯的,問題是不在其治下,怎麼知道其暴虐呢?
晚上,當陸秀夫給皇帝上課前說到了這個話題。
「臣思之,釣魚城堅持三十五載,各種因由皆有,仍不足以解釋,實在困惑。」陸秀夫說道。
趙昰想了許久,道:「或許這便是民族意識和民族氣節罷。
忽必烈自詡漢統,卻終究不改蠻夷之本質,煌煌華夏,豈能居於蠻族之下?
釣魚城之壯烈,當令天下知之,再說民族意識與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