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清算
第331章 清算
濟州曲阜縣東門外，人頭攢動，絲毫不顧正月寒風依舊刺骨。
眾人看著中央的高台，議論紛紛。
「本以為不管誰做皇帝，孔家還是土皇帝，卻不想會有今日。」
「孔子自然是值得尊敬的，孔家的人嘛……嘿嘿。」
「先從女真，再從蒙古，毫無節操，被朝廷治罪也是理所應當。」
「田地十五萬畝，奴僕四千餘，果真是曲阜孔家哈。」
「供奉至聖先師自當以誠，區區一城產業又如何？」
「依仗特權巧取豪奪，豈是聖人教化之道？」
「是極，狗仗人勢之輩尤為可恨，豈非孔家有意放縱之故？」
絕大多數都是抨擊，偶爾一句辯解，引來眾人猛烈批駁。
在曲阜，除了孔氏族人，絕大多數都是滿腹怨氣，所以今天曲阜全城出動，扶老挈幼來看熱鬧。
太陽升起時，負責維持秩序的軍兵喝道：「讓一讓，讓一讓，讓開道路。」
御史中丞陸文圭在前，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
三百多人犯被押解而來，或腿腳酥軟不能走路，或屁滾尿流臭氣熏天，或痛哭流涕不能自己，形形種種，不一而足。
「狗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孔河，今日就該你給四娘陪葬。」
「畜牲，看你死不死！」
都是孔家族人或者家丁，全部是重刑犯，就等公審后宣判行刑。
若非左右軍兵手挽手隔出了通道，只怕圍觀百姓都要衝上來打死這群人犯。
不能動手，只好怒罵不絕。
陸文圭登台，大喝道：「肅靜，請聖旨。」
軍兵呼喝，嘈雜逐漸平歇，待反應過來要念皇帝聖旨，都下意識地跪倒在地。
陸文圭打開聖旨，念道：「宋皇帝趙昰治孔氏後裔罪狀敕。
門下，制曰：至聖先師曰，裔不謀夏，夷不亂華，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孟子亦曰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
自古夷狄未有能制中國者，而金以女真據北方，元以蒙古入主華夏，腥膻之俗，遍布神州，天實厭之。
然孔氏奉胡為主，幾變於夷，聖經明義，千載或湮焉。
假言胡人漢化，奉為儒學大宗師，然剃髮左衽，鳥語獸文，率獸食人，豈為華夏貴胄哉？
不肖子孫蒙羞祖上，豈能承祀？今以廢除孔氏特權，皆貶為庶。
聞孔氏子孫多不法，朕心哀慟。
至聖先師教化天下，以仁為本，以德為要，不假於物，孔氏墮落至此，夫復何言？
今以御史中丞符合不法，但為切實，按律懲處，不縱不枉，以正至聖先師清名。
為示公正，萬民監督，但有異議，三司複核。
以上，公布內外，咸使聞之，驚醒不法，用為華夷大防之例。」
陸文圭合上聖旨，喝問道：「諸位鄉親父老，可有異議？」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姓齊呼。
很好，沒有異議，陸文圭微微點頭，喝道：「帶人犯孔河。」
三司會審，反覆核查，都是證據確鑿的，比如孔河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一男，強搶其妻褻玩，人證物證齊全，妥妥滴斬立決。
強取豪奪、欺男霸女、設賭做局、打殺人命……
曲阜縣尹是元庭的官，孔治的枉法不被追究，只剝奪偽元衍聖公爵位，貶為庶民，非有大功不得復起。
公開宣判的都是重刑犯，那些流放勞役的都沒押來，什麼，全族清算定有冤枉？包庇罪了解一下！
掃墓權都給剝奪了，一應祭祀皆有朝廷接管。
「太狠了，待百餘年後，世上無孔家也。」
「活該，當把孔林之中偽金偽元之衍聖公全部挖出來，挫骨揚灰才好。」
「偏激至此，非仁恕之道。」
「仁恕非對忘祖之輩！四夷未絕，韃虜尤存，焉知異日無有異族入神州？今日寬恕孔氏，來日人人奉胡為主，正統何在？」
這兩個讀書人的爭論，其實是國朝報紙上反覆出現的。
總得來說，孔氏罪有應得。
皇帝當然沒有親自下場，但是不說這些刑事犯罪，就說後世文人當漢奸，完全可以說一句「孔家這樣幹了」。
孔家確實這樣幹了。
金、元、清、日，節操碎滿地，撿都撿不起來，也不知道孔子的棺材板是怎麼壓的，孔老夫子居然沒跳出來清理不肖。
從太陽升起到太陽落山，陸文圭嗓子都讀啞了，終究是把所有罪狀宣讀完畢。
「斬~」
令牌扔下，軍兵提出人犯，劊子手揮動大刀，當即是人頭滾滾。
國朝刑法講究的是慎殺少殺，所以死刑很少，最起碼比病死在牢房裡的少得多，就今天砍死的三百多，抵得上兩年的死刑犯數量。
總之，朝廷的態度很堅決：孔家當漢奸都被幹掉了，其他人更要小心。
比如濟南的張家。
金人暴虐，其家祖張榮起兵反，后以孤軍拒蒙古數年，及降，鐵木真詰問，對曰：「山東地廣人稠，悉歸陛下。臣不能獨立，若尚有倚恃，仍不款服。」
鐵木真佩服張榮的敢言，拊其背曰「真賽因拔都兒也」，授金紫光祿大夫、山東行尚書省，兼兵馬都元帥，知濟南府事。
至此以後，張家成為濟南世家，雖然忽必烈再三削弱世侯特權，張家還是權勢滔天的存在。
這樣的家族，不法之事數不勝數，當然也是要清算的，不但要判罪定刑，還要抄沒家產。
結合張宏戰死的背景，旁人不得不考慮，宋國是不是在秋後算賬，更深一步想，當宋軍兵臨城下之時，到底該如何做。
確實，宋國稅收制度嚴格，無論官將都不能免，哪怕和尚道士的香油錢也要給朝廷分一半，但是，相比於身死族滅，交稅不是不能接受的。
大不了出海建國，作威作福，比在元庭當土霸王還要爽。
總之，伴隨著孔家張家的消息傳開，宋元邊境的元庭那一側，人心暗自浮動。
當然，因為雲南戰事尚沒結束，宋軍糧草不濟，不得不保持克制，而元軍新敗，需要舔舐傷口。
一時之間，除了雲貴宋軍在鎮壓土著部落，宋元暫時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