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十九年
第347章 十九年
一眨眼的功夫,時間已經進入了十九年年底,距離宋元停戰協議結束就差個過年了。
此時大雪紛飛,地上的積雪深至膝蓋,饒是如此,前線雙方的軍兵都是緊守城池,絲毫不敢怠慢。
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如今和議即將結束,又是年關,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突然來襲擊呢?
滄州城裡,張世傑檢查了糧倉后,左右親衛立刻撐傘遞了過來。
張世傑推開,道:「城裡無風,某家尚要打傘,城頭將士又該如何?」
說完,走進了風雪之中。
到底六十五了,從室內到室外,當即一陣惡寒。
張世傑掏出一根紅彤彤的辣椒放進嘴裡,齜牙咧嘴地嚼了一陣,呼出一口白氣,喝道:「痛快!」
「元帥倒是好雅興。」李三郎走近,道:「探馬來報,韃子調動頻繁,恐怕打算髮動襲擊。」
張世傑回道:「傳令各部嚴加戒備便可。」
「元帥,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不如我們……」李三郎做了個割脖子的手勢。
「國朝信守承諾,非是為了韃子朝廷,而是取信軍民,若是此時主動進攻,以後招降會很難。
已經等了五年了,不差這一時半刻。」張世傑說道。
說著話,兩人到了元帥府,張世傑取過一個土豆放在火爐上慢慢烤了起來。
李三郎有樣學樣,嘆道:「自從有了地瓜和玉米,北地軍糧充足,奈何受困於和議,不能進兵。」
當初在大棚里種植,紅薯產量最高,但是在北方並不盡如人意,而在黑龍江入海口幾近絕收,反倒是土豆出乎意料。
如今,骨嵬島已經黑龍江下游地區,也就是永明城望北,土豆已經是相當常見的作物,為北地的糧食供給做出了相當的貢獻。
張世傑把土豆翻了個個,說道:「倒也不是為了糧食,而是迫擊炮。
那傢伙你也看到了,四五個人連炮帶彈背著跑,卻比大將軍炮厲害太多了。
當初陛下停戰,估計就是在等這傢伙,我估計,若是韃子不來,我等可能還要等炮彈。」
「炮彈確實是少,想將作監全力生產,一年才得兩萬餘發,真要打起來,幾天就打光了。」李三郎心情很複雜。
迫擊炮生產不難,難的是炮彈,準確地說是引信。
不比手雷的拉發,迫擊炮彈是撞擊點火,技術含量更高,裝配要求也高。
兩年下來,不過囤積可五萬枚炮彈,張世傑部只分到了六千枚而已。
「其實不少了。」張世傑感慨道:「想當初天雷數量同樣不多,還不是打了一場又一場的勝仗。」
「是啊,只是可惜了姜元帥,不能領兵北上。」李三郎嘆息道。
「時也命也。」張世傑搖頭說道:「我倒是情願戰死沙場,著不願意病死床榻。」
姜才與張世傑一般大,但所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其實他們還是能領兵的,奈何姜才早年間特別是駐守揚州時受傷太多,身體實在是熬不住了。
去年初,背瘡發作一度陷入昏迷,被救了過來,皇帝得報,遣李庭芝為天使把他帶回了承天府修養。
之所以派李庭芝去,當然是因為兩人的交情,怕別人去請不動這尊大神回朝。
只是身體油盡燈枯,勉強支持了一年,實在是撐不住了。
此時,皇帝就坐在床邊,握著姜才幹枯的手,滿心難過。
「陛下,生死有命,倒也不必強求。」姜才勸道。 「公一輩子征戰沙場,未曾享福,如今……天不假年。」趙昰說道。
「看到國朝中興,便是最大的福氣,若說遺憾,大體就是沒看到王師進大都了。
不過以國朝兵強馬壯,只在早晚而已。」姜才笑道。
看姜才如此豁達,趙昰便收了情緒,問道:「關於身後事,公可有交代?」
「陛下定然是厚加賞賜,極盡榮寵,只是我那次子姜雲不肖,不足以承繼爵位,請陛令幼子姜霄襲爵。」姜才說道。
姜才長子早夭,本該由姜雲襲爵,奈何姜雲不成器,整天不是柳宿花眠便是醉生夢死,實在是有辱姜元帥威名。
其實姜霄也是一般,憑姜才蔭庇入朝隨駕左右,但是跟文佛生兄弟完全沒得比,一點靈性都沒有,不是個做官的料。
好在,只要配個不錯的國相,做國王倒是挺好。
趙昰應下姜才請求,又問其他。
「再無其它。」姜才道:「臣能追隨陛下,實乃三生有幸,若有來生,願為陛下捧鞍墜鐙。」
趙昰笑道:「若有來生,無需卿牽馬,給朕開鐵甲車吧。」
回京一年多,皇帝隔三差五來看,閑聊頗多,姜才自然知道了鐵甲車是什麼東西。
真有來生的話,未嘗不能開上。
閑話一陣,看姜才昏昏欲睡,趙昰替他蓋好被子,悄然離開。
姜霄就在門外守著,姜雲不知死哪去浪了,皇帝也不多管,囑託姜霄好好照顧后離開。
剛登車,有親衛狂奔而來,拜道:「陛下,內閣輔臣陳文龍午睡時未醒,太醫檢查,薨!」
趙昰大怒,厲聲喝問:「朕令太醫院時時檢查,如何會有此等事情發生?」
這顯然不是一個傳話的親衛能夠回答的。
急急到了內閣,就見李庭芝背手站在涼亭下,任憑寒風吹拂,不為所動。
趙昰不好批評李庭芝,隊左右呵斥到:「寒風朔朔,爾等欲凍殺朕之手足乎?」
「陛下切勿惱怒。」李庭芝回過神,道:「臣正思量內閣替補人選,特意吩咐不要打擾。」
趙昰依舊不悅,道:「陳公薨,李相自當愛惜身體。」
陳文龍六十三,夢中去世,李庭芝七十,說不得吹著吹著就沒了。
李庭芝主動認錯,領著皇帝進了陳文龍的官舍。
三進的院子,前方佐官辦公,中間陳文龍辦公,最後面試休息的地方。
此時,陳文龍的妻妾子女都在,哭成了一團。
其實相對於原歷史,如今的陳文龍真的是喜喪。
原軌跡中,陳文龍以參知政事定漳浦、興化叛亂,后元軍南下,兩次遣使至興化勸降文龍,均被其焚書斬殺。
由於部下降敵,其與家人均被元軍抓獲,面對招降,陳文龍指腹道:「此節義文章,可相逼邪!」
押送杭州途中開始絕食,經杭州謁拜岳飛廟時,氣絕而死。
悲壯而慘烈,如今於睡夢中盍然而逝,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