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入京
第355章 入京
江州。
昨日晚間,祝修遠與劉文彩等人泛舟江面,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就連是什麼時候倒頭大睡的,竟也不記得了,「喝斷了片兒」。
這一覺,祝修遠睡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雖然是宿醉,不太舒服,但因江州戰事結束,危急解除,身心放鬆,神經不再緊繃。
借著酒勁兒,竟成就了一場難得的酣睡!
不知過去了多久。
祝修遠悠然醒轉。
「啊……哈……頭好痛!」
祝修遠打個哈欠,不由以手捂頭,昨晚飲酒太多,宿醉醒來,腦袋終究還是發作了。
「姑爺醒啦!」
祝修遠揉開兩眼,微咪著看去,卻原來是秋雯,她那小圓臉上帶著笑容。
「小姐,姑爺醒了,姑爺醒了!」
秋雯轉頭看向某處,高興大叫不止。
祝修遠心下奇怪,順著秋雯的視角看去,卻見董淑貞半坐在床沿。
「娘子,秋雯,還有夏舞,你們都在啊!」
祝修遠宿醉醒來,腦袋隱隱作痛之外,眼睛還有些乾澀,似乎很難睜開。
他邊說話邊用手揉著兩眼。
然而,等了好久,卻不見董淑貞說話。
奇怪!
祝修遠眼中的乾澀頓時消失,急忙看向床沿,卻見董淑貞正側頭瞅著他,貝齒咬著下唇,兩眼瞪得溜圓,臉色有些難看。
「娘子你這是怎麼了?」
祝修遠無比詫異,不由定睛仔細看去,又見董淑貞兩手捏著被子,狠狠的捏著,揉來揉去,很用力。
祝修遠心下一怔,一股涼氣兒從心底冒出,竟將腦袋中的痛感都壓過,徹底醒了過來。
「娘子你……這是幹什麼?」
祝修遠知道,其實董淑貞是個暴力分子,從她經常欺負言大山就能看出。
一雙小拳頭,經常揍得言大山嗷嗷叫……
儘管董淑貞在他面前很乖,未曾表現暴力的一面,可是此刻……
祝修遠很鬱悶的發現,董淑貞想……想揍他!
面對祝修遠的追問,董淑貞一言不發,努著嘴,兩隻大眼定定的瞅著他,兩手用力的揉著被子,小臉兒緊繃,臉色很難看。
「娘子你這是怎麼了……」
祝修遠掙扎著想爬起來。
恰好此時,秋雯和夏舞一起走來,夏舞端著一個銅盆,秋雯從中擰出一張乾淨帕子,俯下身給祝修遠擦臉。
並說:「姑爺別動。」
祝修遠從秋雯手中將那乾淨帕子搶過來,胡亂在臉上抹了兩下,再還給秋雯。
接著兩手一支,從卧榻上坐起,看著董淑貞,笑道:「娘子你這是怎麼了,莫非是昨晚泛舟江面,飲酒作詩,沒有帶上你一起?生氣了?」
「夫君昨晚玩的可好!?」
董淑貞終於開口了,只是嗓音中缺少了平日里的那種快樂勁,變得低沉,聲線也飄飄忽忽,有些走音……
聽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受了無窮委屈的……小媳婦!
「額……一般一般……」
祝修遠打個哈哈,心裡想著,昨晚應該沒有幹什麼壞事吧。
「夫君很喜歡聽彈琵琶?」
董淑貞又問,還是那種聲線飄忽的聲音。
「不,不喜歡!」
祝修遠一口否認,堅定搖頭。
「夫君騙我,昨晚夫君那首《琵琶行》,妾身可是見過了,『潯陽地僻無音樂……如聽仙樂耳暫明。』夫君不僅喜歡琵琶,還喜歡美人彈的琵琶……」
董淑貞小嘴一癟,手上的被子糟了大殃。
縫製的線頭都崩開,她酸溜溜的說:「昨晚那商人之妻,想必十分美貌!」
祝修遠瞪大兩眼。
他明白問題出在那裡了。
吃醋了這是!
「娘子你想岔了,昨晚上都是劉文彩和那幫名士在起鬨,為夫被他們灌了酒,糊裡糊塗的就作了那首《琵琶行》……其實我不喜歡聽琵琶,對那商人之妻也沒非分之想,她那麼老了,哪有娘子你漂亮呢!」
「真的嗎?」
董淑貞臉色頓變,不再難看,稍稍有了絲喜色,揉捏被子的兩手也是一停。
「自然是真的,昨晚不過是恰巧偶遇而已,現在那人身在何處,為夫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對她有興趣呢?娘子,你想多了!」
「可是……夫君,那她們呢?!」
董淑貞轉頭,看向屋子中間。
「誰?」
祝修遠跟著轉頭看去,頓時兩眼一大。
只見這屋中,站著兩位妙齡女子,衣著打扮十分光彩,身形苗條如弱柳扶風,最重要一點,兩位妙齡女子皆懷抱一把琵琶。
「她們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我的房間里?」
祝修遠懵逼,他可以肯定,從來沒有見過這兩個人。
「姑爺,她們是鄱陽王差人送來的,說是什麼揚州……瘦……嗎?」
秋雯歪著腦袋道明她們來歷。
「揚州瘦馬?」
「對對,是揚州瘦馬,奴婢記錯了。」
「姑爺,王爺聽了那首《琵琶行》,於是就送了她們來。還帶了兩把琵琶,並說她們極擅彈琵琶,好讓姑爺聽個夠!」夏舞在旁補充。
「王爺真是……」
祝修遠揉了揉臉,他記得,那鄱陽王府中的管家,很早以前,就想送兩個揚州瘦馬給他來著……
「夫君,王爺把人都送來了,你……」
董淑貞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看向那兩個揚州瘦馬的目光十分不善。
「這樣吧……」
祝修遠掀開被子下床,也不去打量那兩個妙齡女子。
「每人贈送紋銀三百兩,送出府外,讓她們自行嫁人!」
祝修遠做出決斷。
「姑爺大恩,你等還不快快拜謝?」
夏舞最先反應過來,對兩個揚州瘦馬呵斥。
「奴婢多謝姑爺大恩!」
兩個揚州瘦馬抱著琵琶,盈盈一拜,狐狸精的腔調,讓人生出一股征服欲。
「好了好了,下去吧,按我說的辦。」
祝修遠擺了擺手。
「你們跟我來。」
夏舞自發攬下這件任務,將兩位揚州瘦馬帶走……
「好了娘子,你看,我把她們都打發走了。」
祝修遠坐回床沿,坐在董淑貞身側,臉上笑眯眯。
「別生氣了,來,笑一個,笑一個,哈哈哈……」
祝修遠抓著董淑貞香肩,不停搖晃,並在她耳旁逗笑。
董淑貞果然經不住。
隨著祝修遠的笑聲,她也展顏笑了起來:「夫君……」
並順勢倚入祝修遠懷抱。
嬌滴滴的問:「夫君,妾身常聽人說,那揚州瘦馬極為金貴,價值千金,夫君一下子送走兩個,還倒貼六百兩,夫君不心痛么?」
「不心痛!區區揚州瘦馬,價值千金又如何。娘子你在為夫心中,可是價值萬金,百萬金,億億金呢!為夫豈可因小失大!」
聽了這話,董淑貞頓時美了。
將方才的不快忘的乾乾淨淨,臉上復現燦爛笑容,聲音也恢復往昔,變得自信,活潑。
兩人當著秋雯的面,狂撒了一波狗糧。
忽然祝修遠肚子咕咕叫,卻是餓了。 原來現在已是中午飯點。
於是吩咐秋雯去張羅飯菜,董淑貞陪著他吃了一頓方才作罷。
吃飯的過程中,祝修遠從董淑貞口中得知,那劉文彩也於今早乘船返京了,鄱陽王世子劉訓跟著他一起。
「怎麼這麼急?」祝修遠詫異。
「夫君不知,因劉文彩在江州數月,甚至還經歷了燕軍進犯之戰,他可是震澤王獨子,可把震澤王嚇壞了。」
「所以江州戰事剛一結束,震澤王就派來家將,把劉文彩叉走……」
「原來如此……」
飯畢,祝修遠換了衣服,準備去衙門上值。
他是州衙的司馬,該回去幫著刺史大人,也就是他的岳父董誠,處理一些事務了。
戰後的江州,其實也有很多瑣事需要處理。
單單戰死的將士、州兵、民夫等的撫恤問題,就夠喝一壺的……
江州衙門。
祝修遠來到久違的司馬值房,在案后坐下,拿起一份文書,準備好生履行一下司馬大人應該擔當的職責。
自祝修遠升任江州司馬以來,真正履職的時間,其實不多。
大部分時間都在忙碌各種私事。
現在看來,應該沒有什麼私事了,終於可以坐下來,好生干點活兒……
然而,老天偏不如人願。
祝修遠才剛坐下來不久,椅子都還沒有捂熱,一衙門小吏忽然闖進。
並帶來一個消息:「司馬大人,衙門來了一位太監,據說是從京城宮裡來的,指名點姓要見你……」
「太監?宮裡來的?」
祝修遠訝異,忙丟下看了一小半的文書,跟著那小吏,來到衙門前廳。
祝修遠到時,只見江州刺史董誠,還有江州長史李林洲等,早已悉數到場,就差他一個人了。
董誠他們對面,果然來了三位太監,中間一位較為年長,後面左右兩位較為年輕。
「賢婿快來,這位是從宮裡來的張公公,專程為你而來,快來見過。」董誠揮了揮手。
「張公公,下官有禮了!」祝修遠依言上前,拱手行了一禮。
「哎喲小祝大人吶,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那張公公一把年紀了,頭髮花白,臉上皺紋,然而此時卻像個見到大人物的年輕小伙。
點頭哈腰,任誰都能聽出,這張公公話中帶著討好之意。
「小祝大人啊,你可是立了大功啦!」
張公公扶起祝修遠,老臉皺紋綻放,一臉祥和。
「公公……此話何意?」
「哎呀小祝大人,你不知道,今早太子殿下回宮,當庭向陛下遍數了小祝大人之功,陛下喜極,當即吩咐咱家趕赴江州,前來接小祝大人進宮面聖!」
「額……這……」
祝修遠有點懵,他雖然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那太子殿下今天早上才到京城吧,而現在才中午,這張公公竟直接趕了來……
「陛下口諭!」
張公公忽然拔高身形,臉上的笑容消失,整個人肅然起來,好似將要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般。
因為他要念陛下的口諭了。
「臣等恭聽陛下聖諭。」
在場所有人,連同祝修遠、董誠、李林洲等,紛紛拱手躬身,現場只有張公公一個人傲然挺立。
「陛下口諭:著江州司馬祝修遠,即刻啟程赴京,入宮面聖!」
「臣,謹遵陛下口諭!」祝修遠山呼。
「呵呵呵,小祝大人吶……」
張公公親自扶起祝修遠,臉上浮現笑容,身子也矮下去一大截。
「陛下可是在宮裡等著你呢,請小祝大人即刻啟程吧。」
祝修遠稍稍迷茫,即刻啟程?
不給時間收拾收拾嗎?
「賢婿,陛下相招,非同小可,你不用管江州的事了,趕緊啟程吧!」董誠囑咐。
「那好,下官這就啟程!」
當即,祝修遠什麼也沒有帶,什麼也沒有準備,只穿了一身司馬的綠色圓領官袍,帶了同樣一無準備的言大山,跟隨那張公公而去。
一路上,張公公都陪著祝修遠。
兩人竟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般,有著說不完的話題。
那張公公也有意透露許多京城之事,包括各衙各署的長官,一些眾所周知的潛規則,及入宮面聖的注意事項等等。
祝修遠從中也是獲益不淺。
不過張公公也沒忘了催促加快行程,陳皇急於見到祝修遠,他們做下人的,自當為陛下分憂。
所以張公公才能不顧辛勞,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殺到江州,又花一個下午的時間,加急返回京城。
終於,在京城城門關閉之前,張公公帶著祝修遠進了城。
不容休息,張公公一路將祝修遠帶到了紫禁城,在謹身殿外等候。
在殿外等了一刻鐘左右,有太監扯著嗓子宣他覲見。
於是祝修遠走進謹身大殿。
向上瞄了一眼,果見那陳國皇帝劉叔寶高坐龍椅,黃袍在身,遠遠望去,竟也是寶相莊嚴,氣度不凡。
龍椅旁邊,安置了一張「鳳椅」,那尤貴妃端坐其上。
這是祝修遠第二次見到陳皇與尤貴妃了,還算「熟悉」。
除此之外,這殿中左右,還另有兩列人馬。
左邊一水的文官,右邊一水的武將。
祝修遠緩步走進,文武官員全都轉頭看著他,面色各異。
「臣江州司馬祝修遠,拜見陛下,拜見貴妃娘娘!」
祝修遠在文武官員的注視下,竟絲毫不亂,淡定的行了君臣大禮。
「平身!」
「謝陛下!」
這個時候,祝修遠才有機會仔細瞄了眼左右的文武官吏。
只見左邊的文官,都是一些身寬體胖之輩,清一色緋袍,為首一人,面容冷峻,不苟言笑,好像誰都欠他幾百兩的模樣。
顯得城府極深,一看就知道此人不好相與。
這位應該就是張公公所說的「國相李忠」了吧。
另外,祝修遠認識的楊廷玉,排在文官中第二的位置,祝修遠望去,楊廷玉回一一個讚許的眼神。
右邊,清一色武將,幾乎都是生面孔,只有一人認得,就是劉文彩的父王,震澤王。
沒想到震澤王竟在這殿中。
武將中為首那人,白髮白須,個子雖小,但卻給人一種頂天立地之感。
按照張公公給他的描述,此人應該就是陳國的「國柱」——
鐘山王!
「祝愛卿,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們江州堅守十日,拖住五萬燕軍,徹底改變了整個戰局……」
「不然我陳國上下,如今恐怕仍深陷惡戰!民不聊生!」
「祝愛卿啊,你以弱冠之年,立下此等奇功,縱觀歷史,無人能出其右……」
「哈哈哈,祝愛卿,你真是上天賜給朕的天才!是我陳國的英雄!」
陳皇哈哈大笑,笑聲爽朗。
雖稍顯中氣不足,但在這空曠的大殿,竟也有一絲恢弘之感。
「陛下過譽了!」
祝修遠忙謙虛。
「江州能有此番勝利,其實全仗江州軍民,團結一心,共拒大敵!臣以為,此戰中死去的將士、州兵、民夫等,才是真正的英雄!」
「嗯,不錯!」
陳皇讚許點頭,「祝愛卿小小年紀,立下此等奇功,然卻懂得進退,知曉謙虛,著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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